锦衣卫-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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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掀开身上盖着的袍子,看了一眼,那是朱棣的饕餮红锦王服,想是醉倒后被朱棣抱着进了内间,放在榻上。
“什么时辰了?”云起头疼得厉害。
拓跋锋酒已醒了,笑道:“子时了,王妃和王爷在放爆竹呢。师哥抱你出去?”
云起吁了口气,与拓跋锋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安静地接了个吻,继而手拉着手,走到前院。
朱权,徐雯与朱棣三人站在一处,朱棣笑着招呼道:“快来!点炮了点炮了!”
恍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高炽手持一根檀香,道:“小舅来还是甥儿来?”
徐雯笑道:“你点就是,云起笨手笨脚,别炸着了。”
云起见那一家人融融之乐,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朱权两手仍被束着,朱棣探手到朱权耳畔,伸出食指塞住朱权的耳朵。
徐雯伸指堵着小儿子朱高煦双耳,云起笑道:“有那么响,一个个怕得跟什么似的……”一句话未完,拓跋锋冰凉的修长手指已伸来,堵住云起双耳。
拓跋锋手肘搭在云起的肩上,把下巴搁在云起脖旁,笑道:“点了!”
朱棣道:“儿子!点!”
朱高炽燃着了引线,王府管事登时挑高了那一长串爆竹,轰天动地爆竹响,徐雯尖叫数声,众人哈哈大笑,北风卷起,将那红纸碎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遍野地撒了下来。
王府开门炮一响,登时北平千家万户纷纷应和,爆竹声惊天动地,旧岁除,新年至,无数孩童欢快的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在北平上空飘荡。
同时间,南京,朱允炆正式登基,身披九五龙袍,诏告天下,改换年号为“建文”。
建文元年便这么来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建文这一年号,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无数人卷进了各自的宿命中,宿命的轨迹交错繁复,直至靖难之役告捷,云起回想起这夜,仍不得不暗叹天意的巧妙,人生的无常。
时间转瞬即逝,正月十六,云起省亲告假结束,动身回南京。
徐雯自是吩咐下人收拾了满车的货礼,捎去给南京锦衣卫的一应同僚,清晨天不亮便起,整个王府内忙得团团转,六辆大骡车押了数十口大箱,停在王府正门处。
云起道:“姐,够了,别再朝车上塞东西了。”
徐雯只当听不到,又吩咐道:“当心着点儿,捆严实了啊,那箱里都是腊味干货……”
云起蹙眉道:“好了,捎这许多回去,哪吃得完……”说毕心中一动,凑到徐雯身边,躬身,仰起头来,见徐雯眼眶微红。
徐雯别过头去,笑道:“这一去,又得是一个五年了。人这一辈子呐……也没几个五年能过。”
云起倏地被这句话弄得也伤感了起来,抱着徐雯,道:“等辞官了就回家陪你。”
徐雯抬袖拭了把眼泪,强颜笑道:“讨个媳妇儿一起回来更好,有小孩儿,姐替你养着。”
云起大窘道:“还是算了。”说着又哭笑不得地看了拓跋锋一眼。
“???”拓跋锋一截木头般杵在马车旁,满脑袋问号。
拓跋锋想安慰几句,又不知如何说,想了半天,于是道:“别难过,不定年底又见着了……”一句话未完,脑袋上已吃了个爆栗。
朱棣箍着拓跋锋的脖子将他拖到一旁,咬牙切齿低声道:“这话也说得的,生怕没人知道呢!”
徐雯与云起那厢仍拉着手,恋恋不舍,徐雯忽地想到了什么,道:“姐给你派了个小厮跟着……三保!”
云起瞬间哀嚎道:“不是吧——!不要可以么?!”
三保笑着应了声,站在墙边上,挎着个布包,手上端着个木盒,道:“王妃着我跟着舅爷回京。”
徐雯正色道:“三保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办事也利索,你姐夫说锦衣卫正使房里宽敞,让他住外间,平素三顿与侍卫们一处吃就是。”
“何况三保也吃得不多……一顿就两碗饭还不吃猪肉,哪像这吃饭不干活的……”徐雯说着用手去戳拓跋锋,拓跋锋晃了晃,徐雯无比愤怒道:“光早饭就得吃十二个包子!”
“……”
“姐你稍停一会儿,我跟你缩……”
“不要缩拉你缩什么缩……”
“你听我缩……”
“那个……夫人……”
“你不要缩了不要缩了,你们都不要缩了,先听我缩……三保会写字儿,跑腿,做饭,洗衣服,养马,蒸糕点,说笑话儿,武功也不错,一把弯刀使得像模像样,还会剪过年用的窗花儿……”
“停——停!”
“又是回人,懂突厥话,蒙话,回人话……”
徐雯在那处不住念叨,浑没给云起留插嘴的地儿,又朝三保道:“你给我看好了小舅爷,饭记得让他吃,也不可累狠了,知道么?”
云起绝望道:“你起码要问一下我的意见吧,姐!”
徐雯道:“磕头!”
三保利索跪下,朝朱棣徐雯磕头,朗声道:“谢王妃,王爷养育之恩,三保这就去了,为小舅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个有眼色的,云起心想,谢恩那时也知道把“王妃”说在“王爷”前头。
徐雯拂袖道:“快去吧,记得想姐。”说毕把袖按在鼻前,竟是也不送行了,转身入府。
云起无奈,只得把三保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朱棣道:“内弟,保重。姐夫不送你了。”说着上前抱了抱云起。
云起上前与朱棣拥抱,两手搂着朱棣脖颈,朱棣双手半点不老实地抱在云起的腰上,姐夫小舅子和乐融融,亲情温暖。
云起略有点尴尬,转身推开朱棣,道:“你去陪着我姐罢。”
朱棣道:“嗯,这就去。”
朱棣嘴上说“嗯”,抱在云起腰间的手却仍不放。
云起咬牙道:“松手……”
朱棣揽着云起的腰死不放手,拓跋锋的脸瞬间就绿了,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抡起拳头便朝朱棣开始招呼。
“……锋儿!”
“哎!你俩干嘛这是……师哥!停!”
“哎呀——哎呀——”
变故倏生!只见拓跋锋揪着朱棣衣领提拳便揍,朱棣冷不防挨了一拳,晕头转向地去推拓跋锋,两人扭来扭去,打成一团。
云起与三保俱是看傻了眼,张着嘴,怎突然打起来了?!的
“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的小狼崽子,王爷抱一下自己小舅子又怎了……哎呀!哎呀!”
“猢——”
“……”
云起束手无策,大叫道:“别打了!姐!快来!你们看我姐来了!我姐来了——!”
朱棣与拓跋锋打得火热,云起吼道:“三保!你架王爷,我架师哥!”说着把心一横,抢进战团。
是时只见砰砰哐哐,尘土飞扬,打成一团,两人冲进打得不可开交的朱棣与拓跋锋身前,咬牙将其分开!
三保也横该命犯天煞,刚跟了云起便挨一顿胖打,拓跋锋与朱棣的拳脚绕开云起,八成都招呼在三保身上。三保一面大叫,一面把朱棣胳膊勒到背后,不住后退,云起才堪堪按着拓跋锋,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义父子二人。
朱棣尚且飞脚,高蹬,怒目骂道:“我踢死你——!”
“好了好了!”云起怒道:“别打了!”
拓跋锋被云起按着,那厢三保被瞎拳揍得鼻青脸肿,松开朱棣。
朱棣恨恨一整袍襟,靠近些许,道:“你这就回南京去了……”
“嗯”云起又好气又好笑,拓跋锋也不打了,道:“我的,不许抱。”
孰料朱棣说话是假,讨场子是真,衣袖一扬,又给了拓跋锋一拳。
“哎姐夫!混账!”云起抓狂道:“师哥你给我回来!”
拓跋锋不干了,冲出去追朱棣。
云起哭笑不得,道:“走了走了!别理他们,三保,上车。”
马三保又看了一会,惴惴跟着云起上了车。
朱棣飞快逃跑,拓跋锋大步流星地追,追上了又给了朱棣一脚,于是朱棣横飞出去,堂堂王爷摔在院子里,不动了。
“?”拓跋锋看了一会,将朱棣翻过来,朱棣四脚朝天摊着,拓跋锋道:“云起!你等我!”
说着凑前听了听,确认朱棣没死,方起身走向马车。
朱棣装死片刻,蹦起来跳脚道:“你等着瞧!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拓跋锋又转身去追,朱棣忙不迭地逃了。
云起笑得乏力,吩咐道:“快开车……再不开小爷的命儿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云起!”拓跋锋喊道,跑向马车。
拓跋锋呆呆看着那车,拔腿就追,跑了几步,终究停了脚。
云起掀开车帘,朝后望来,道:“师哥!”
拓跋锋挥手道:“云起,你等我!”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枝竹笛,悠悠吹起了曲子。
春日煦暖,笛声穿越晴空,于北平城上婉转回响。
云起蜷在车内软椅上,一手揽着三保,望向窗外碧蓝长空。
“他也学会新曲儿了。”云起笑道。
三保笑答道:“汉人的曲儿三保知得不多,请舅爷赐教。”
云起道:“我在舞烟楼外,也听阿姑们唱过。”
三保揶揄道:“舅爷常去?去得熟?”
云起正色道:“怎可能去拿那苦命女子作乐?偶尔回去看看,坐着听听曲,赏几个钱,也就罢了。教你,这曲儿唤西风凋。”
回去看看?三保敏锐地察觉出了一字。
拓跋锋静静目送马车离去,繁华大都,人烟喧扰,那马车载着他心中毕生所系,离开北平,驰向南京。
云起一脚架在窗台上,一晃一晃,自顾自哼唱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欲寄彩鸾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卷二·玳瑁戒·终——
卷三·呼风唤雨符
靖难之初
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朱元璋:《皇明祖训》的
“什么清君侧?”
徐雯埋头翻着一本书,漫不经心道:“这可是先皇定的规矩,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事不成……你既要吊民伐罪,也须有个由头。”
朱棣笑道:“非也,非吊民伐罪,如今四海升平,天子在位,民有何苦?为夫学的是孔融,志在‘靖难’。”
徐雯笑得花枝乱颤道:“莫胡说,那家伙也比得的?‘融才疏意广,迄无成功’,这句倒是还给先生了?”
朱棣眯着眼,缓缓道:“夫人呐……”
“报王爷,会州王将军于府外求见。”家仆入内道。
朱棣大喜道:“终于来了!”
徐雯哭笑不得道:“老十七这次也是下足血本了,连亲兵也借予你。”
朱棣一阵风出去,片刻后匆匆奔回,笑道:“夫人,你猜朱权那封信,召来了多少部下?”
徐雯似笑非笑看着朱棣,朱棣道:“一万人!今夜本王便抡板砖上!把张昺谢贵给做了,且看为夫的厉害——”说着便挽了衣袖,摩拳擦掌。
徐雯道:“等等!说归说,你先把老十七给放了,把亲兄弟关在自个家里,是什么道理?”
朱棣道:“夫人莫管就是,咱家乖乖小权儿,素来喜欢被捆着。”
徐雯哭笑不得,怒道:“怎能不管?府里现是老娘管着事儿呢!一顿吃十二个大包子那家伙还没打发走,现又添了张嘴!”
“朱权那家伙喝茶要一品老君眉,烹茶雪水要隔年埋的,吃块糕要吃贡糕,捧片西瓜喂他还得挑出籽儿来!这么难侍候,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棣苦着脸道:“此刻若放十七弟回会州去,只恐怕便遇上朝廷前来宣旨削藩的钦差,到时朵颜三卫再被收编,兵也罢了,朱权进了南京,又是凶多吉少……允炆身边一群尖酸腐人,肚子里却是颇有些坏水,众兄弟中……”
“……朱权与我交情最好,怎能不管?”
朱棣赔笑道:“这就去放了他,你帮我将这兵册看一遍,夫人阅卷素来过目不忘,将伍长名儿记着,明儿陪我去军营里走走。千万啊。”
朱棣又好说歹说道:“回来给你买串糖葫芦。”
“……”
徐雯啐道:“谁吃那小女孩要的玩意儿。”
点灯时分,徐雯还未吃饭,持笔对着一本兵册苦想。手肘搁在案上,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拓跋锋站在桌前,伸长了脖子,看那点兵册。
点兵册上是朱宁的亲卫,此刻正人山人海地排布
徐雯略抬起头,与凑得极近的拓跋锋对视,徐雯冷冷道:“怎么?没事别来烦着姑奶奶。”
拓跋锋握拳,躬身,兴奋道:“姑奶奶,要造反了吗?”
徐雯深吸气。
拓跋锋又猴急道:“什么时候造反?我要去接云起。”
“……”
徐雯一手扶额,把毛笔狠狠一摔,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朱棣——!速速来给为妻收了这妖孽!!!”
当天下午,朱权亲兵共计万人,浩浩荡荡地抵达北平。
南京却是另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色。
云起坐在马车中,沉吟不语。削藩一事,要管又得从何管起?自己不似朝臣,在朱允炆面前没有说话的份量,锦衣卫地位再高,再得信任,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