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天下by 悠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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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乔的声音依旧很低,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却很清晰。能听出这些话都经过了深深的考虑,发自肺腑,发自真心,也是久久思索得出的最後答案。
「但我知道,在我心中,更深的感情不是对你的恨,而是爱。。。。。。我爱著你,很深很深地爱著你。。。。。。即使这种爱曾经变成过恨,但现在,它却超过了恨,让我明白。。。。。。离尘,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不忍心看你难过。。。。。。不忍心看你受到任何伤害。。。。。。不忍心看你哭。。。。。。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让我们将盛天门、藏剑阁、风云寨、苍劫剑、云其。。。。。。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全部忘记,努力忘记,试著忘记。。。。。。好不好?」
宣离尘静静听著,眼神依旧非常空洞。
许久,他靠在裴子乔的怀中,一动不动地望著头顶飘落的雪花,自言自语般说道:「裴子乔。。。。。。如果我能够爱上你。。。。。。就好了,如果我爱的人是你。。。。。。就好了。」
但是不是,为什麽偏偏不是?
宣离尘不知道,裴子乔更不知道。
「我爱的人不是你。。。。。。五年前不是,五年後也不是。。。。。。」
「那麽十年後呢?十年後你会爱上我吗?」裴子乔截断宣离尘的话,迫切地问。
宣离尘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无力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十年後的事,谁又会知道呢?
裴子乔抱住宣离尘冰凉的身体,紧紧握住他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就像握住了比生命更加重要的珍宝,他轻轻说道:「我们需要时间。。。。。。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爱上我。」
※※※※※※※※※※※※
山路崎岖,天色已暗。放眼望去,只能看见黑夜中交错的枝干,仿佛鬼影一般笼罩在通向山外的路上。天空漆黑一片,月亮被乌云遮掩,连星光都被天空沈重的黑暗吞噬,透不出一点亮光。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只有被寒风刮扯得胡乱飞旋的白雪,是唯一的颜色。
山腰有一间荒庙,非常残破,甚至连佛像上都结满蛛网。
就在这样一间小庙中央,燃烧著一簇赤红的火焰。熊熊火苗驱散了夜晚一成不变的浓黑,为庙中避风的两人带来微不足道的温暖。
风从门口灌入,火苗闪动。
宣离尘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虽然他已经靠在裴子乔怀中,肩上也披了裴子乔的衣服,但每当夜风灌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抖。他专注地望著在风中跳动的火苗,痴痴发呆,像是陷入很深的思绪,但又好像什麽都没想,只是一具灵魂抽离身体的躯壳坐在那里。
「冷吗?」裴子乔问。
宣离尘摇摇头,闭上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身体不停哆嗦。
裴子乔叹气,起身道:「我去找东西把门挡起来。」
谁知刚站起来,宣离尘的身体就软软倒在地上,双目轻阖,好像已经失去知觉。
「离尘?」裴子乔急忙将他扶起,轻轻拍打他冰冷的脸颊。
喊了好久,宣离尘才虚弱地睁开眼睛,褪去颜色的嘴唇微微张动著,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离尘?离尘!」裴子乔的喊声越来越大,紧紧抱住意识不清的宣离尘,紧得想要把他嵌入自己体内,他多麽希望可以将自己的体温这样传过去。
「走。。。。。。」轻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宣离尘口中发出,「你走。。。。。。我想。。。。。。自己一个人。。。。。。」
「离尘。」裴子乔不由分说,紧紧抱住他,喉咙仿佛被什麽东西哽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离他们从盛天门逃出已经过了三天,为了躲避追捕,他们一直逃往西方。但西方却有连绵的大山将东都和云其隔断。山中高耸入天的古木和错综复杂的山路,使他们在大山中彻底迷路。
三天的餐风宿露,将肉体和精神都陷入极大苦痛中的宣离尘,折磨得更加不成人形。
终於在第三天深夜,他们发现这间破庙,这才有了挡风的地方。
但此时的宣离尘,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四肢冰凉,一天之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即使偶尔醒了,也只是静静坐著发呆。这种状态,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但好在裴子乔一直照顾他,不停对他说话,鼓励他,安慰他,希望他早日恢复。虽然荒山之中找不到大夫医治他身体的伤,但至少要让他的精神,从这种废弃状态中恢复过来。
「离尘,」裴子乔抱起宣离尘瘫软的身体,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胸前,把自己的体温通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去,「只要翻过这座山,就是云其了。盛天门不可能追到云其去。。。。。。只要到了云其,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搭间小屋,再在屋前开垦出两亩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食其力,不问世事。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不见任何人。。。。。。离尘,离尘?」
发现宣离尘已经没有半点反应,裴子乔焦急地喊了几声。
但宣离尘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离尘!」裴子乔心口一阵抽痛。
这时,宣离尘才又睁眼眼睛。他的目光非常空洞,漆黑一片,似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裴子乔的脸。他露出一个淡若浮云的笑容,说道:「子乔。。。。。。刚才我看见爹了,他说他对不起你。。。。。。他五年前一时贪念,竟设计用毒酒害你。。。。。。你想问你,你还恨不恨他?」
「离尘。」裴子乔不停摇动宣离尘的肩膀,呼喊道,「离尘,你清醒一点,你看见的都是幻觉。。。。。。你爹死了,我不恨他,你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子乔,」打断裴子乔的呼喊,宣离尘轻轻说著,「我还看见渺儿了。。。。。。」
「离尘!」
「。。。。。。他说他很孤单,说他死的时候很痛。。。。。。」宣离尘缓缓闭上眼睛。
「离尘,离尘,你清醒点!」
「他说。。。。。。他的心脏被你掏空的地方,再也愈合不上。。。。。。每天晚上,都会流血。。。。。。」
「离尘!」
「我想陪他,他好可怜。。。。。。」
「离尘!」除了不停呼喊这个名字,裴子乔没有任何办法。
但宣离尘好像什麽也听不见了。。。。。。依旧痴痴不绝地说著:「但他不准我死,他说他恨我,不想在另一个世界也看到我。。。。。。」说著说著,滚热的眼泪就无声无息滑落脸庞,宣离尘的声音渐渐清晰,「他不准我死。。。。。。他不停骂我,说不准我死。。。。。。我是不是,很惹人厌?」
裴子乔抱住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不是。。。。。。很惹人厌?」
「不。。。。。。」
「是不是?」宣离尘不停地问。
「不。。。。。。」裴子乔也不停摇头。
「他为什麽。。。。。。不想见他?」
「离尘。。。。。。」裴子乔抱紧他,喉中仿佛哽著一块巨石,「渺儿。。。。。。他不恨你,也不讨厌你。。。。。。」深深吸气,说出最後一句话时,眼泪也随之滚落,「他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也许宣离尘真的看见了渺儿,也许他也真的听见渺儿说话。
裴子乔这时才知道,这个世上,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渺儿那样爱他,处处为他著想,但是这样的人。。。。。。已经不在了,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漫长的黑夜之後,终於迎来了温暖的晨曦。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映著白雪投射到地板上时,裴子乔张开了眼睛。他下意识摸摸怀中的人,感觉到宣离尘正静静在他怀中沈睡後,才终於放心。指尖轻轻抚过宣离尘的脸颊,发现他体温已经恢复,呼吸很均匀,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也透出淡淡的红润。
一切就像奇迹一样,裴子乔不敢相信这个安静酣睡的人,昨晚还徘徊在鬼门关外。
也许真的要感谢渺儿,如果不是渺儿。。。。。。怀中的宣离尘也许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吧?
正想著,宣离尘的眼睛忽然眨了几下,好像快要醒来。
「离尘?」裴子乔低声将他唤醒,问道,「你饿吗?」
宣离尘摇摇头说:「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无数死去的人。。。。。。差一点,我就和他们在一起了。也许死了更好,活著太累。。。。。。也太痛苦。。。。。。」说到这里,又轻轻闭上眼睛,双眼已经干涸,再也流不出泪水,「但是在那些死去的人群里,我没有看见薛昭。。。。。。我非常仔细地寻找著他,但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他是不是,还活著?」
淡淡的声音,微弱的期望,就仿佛这冬日清晨的阳光,带来一丝温暖的希望。
裴子乔紧紧将宣离尘抱住,用已经是请求的声音说道:「离尘。。。。。。忘了他,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忘了他。。。。。。」
「不,虽然他的确带给我很多痛苦。。。。。。但是以前,我和他之间,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想忘了他,」宣离尘轻轻地说,他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固执,「我不想把他从我记忆中抹去,但是我会试著。。。。。。去爱其他人。。。。。。」
「离尘?」裴子乔怔住,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话。
宣离尘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依旧慢慢的,轻轻的,但却隐约透出他的醒悟,「也许我身边还有更好的人。。。。。。除了他,还有更好的人可以爱。。。。。。但我不知道重新爱上一个人要花多长时间,也许只要三天。。。。。。但也许需要三年。。。。。。」
「没关系,我可以等。」裴子乔哽咽著回答。
「三年也等吗?」宣离尘轻轻一笑。
「三十年也等。」裴子乔将他抱得更紧,语气坚决。
「但如果三十年後。。。。。。我还是不能爱上你怎麽办?」宣离尘叹了声气。
「那个时候你已经不需要爱我,你只需要和我在一起,即使不爱,但我们在一起三十年,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最深的信赖,我不会再有别的奢求。」
「呵呵,」宣离尘发出苦涩的笑,从干哑喉咙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艰难,「你好傻。」
裴子乔摇头,「我已经傻傻爱了你五年。。。。。。不在乎再多爱三十年。」
誓言都是如此动听,宣离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地上积雪在晨光下渐渐消融,耳边响起了几声鸟鸣。
宣离尘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逃亡的这三天中,他几乎都在裴子乔怀中度过,双腿早已变得绵软不堪,以至於刚一站起,就差点摔倒。还好裴子乔及时扶住了他,问道:「离尘,我出去找吃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但荒山之上,积雪之中,恐怕除了干果,再难找到其它食物了吧?
宣离尘这几日以来的重病,一来因为风寒体弱,二来因为食物太少。现在他好不容易恢复健康,裴子乔想为他猎几只野味。
但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宏亮。
来人人数众多,而且脚步一致,能听出都是习武之人。
裴子乔心中凛然,直觉反应是盛天门的追兵已经追到此地。
「离尘。」裴子乔迅速拉过宣离尘,将他从後门带出,「是盛天门,他们追来了。」
「盛天门?」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後,宣离尘的心跳也不由加快。
他们逃了整整三天,甚至已经逃上东都与云其的分界山,没想到盛天门仍然穷追不舍。
──难道薛昭真的死了?
宣离尘无法不这麽认为,不然他无法解释盛天门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原因。
「子乔。」已经走出破庙数十步,宣离尘却突然拉住裴子乔道,「我们不要逃,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想看看薛昭有没有追来,我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死?」
即使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声音中的担心却无从掩饰。宣离尘依然关心著薛昭。。。。。。裴子乔心中泛出一阵酸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子乔?」宣离尘知道裴子乔不愿听他再提『薛昭』这个名字,但如果不知道薛昭的生死,他余下的半生将不得安宁──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猜测薛昭的生死。
「子乔,我们只看一眼。。。。。。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只要看一眼,我就和你走,好不好?」
宣离尘的苦苦哀求,使裴子乔的心软了下来。
他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宣离尘的肩膀,低声道:「那我们就躲在庙外吧,只看一眼。」
宣离尘急忙点头。
※※※※※※※※※※※※
庙外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即使冬季树叶掉得精光,但仅仅是那些层层叠叠、交错遮蔽的枝干,也足以将裴子乔和宣离尘的身体隐藏。只要他们不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不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响,来人大概二三十个,远远就能听见他们腰上佩刀的响声。
宣离尘和裴子乔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只从树枝之间很小的缝隙中窥视山径。
很快,那夥人就已来到破庙门口,从衣著模糊判断,他们的确是盛天门徒。
宣离尘屏住呼吸,就在目光触及为首一人熟悉的背影时,他的身体蓦然僵直。
「薛。。。。。。昭?」下意识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止不住心中的震惊。
果然是他,他还没死!
不知该喜该忧,宣离尘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裴子乔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安抚道:「不要出声,不然他们会发现我们。薛昭还没死。。。。。。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宣离尘无法回答,声带无法振动。他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