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难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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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孩子,关系就大了。
园长打电话让别的老师先把乐乐领去参观幼儿园,然后自己跟蓝芸说:“按理说呢,我们是不愿意接收插班的孩子的。您看我们的幼儿园里,孩子都是从亲子班就一步一步上来的。现在教育资源这么紧缺,班里的设施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摆一张小床都困难。但是因为跟咱们系里领导都是老关系了,您又是咱们学校老师,我们这回真实是勉为其难了。”
蓝芸赶紧道谢,不停地说给园长添麻烦了。
园长看着乐乐的情况,说:“孩子以前生活在陕西是吧?我看这上面好像没有什么接受学前教育的经历。这样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插到中班头几个月可能是不适应的。现在中班的老师要教孩子很多内容,除了音乐、形体、体育、美术、手工,还要教孩子正确地使用铅笔、毛笔,孩子要上文化课,学习简单的汉字和数字。恐怕这些您的孩子都得从头学起。”
蓝芸说:“您能不能和老师托付一下,我们家严乐这方面恐怕要滞后一些,您看……”
园长说:“这些事情我都会和主管老师沟通。但是你们也要多做工作。一个是回家以后要观察孩子的心理动向,他有可能会有自卑和挫败感;还有一个要多用功,尽量赶一赶,这样有助于他在幼儿园的生活。要不,他感觉到事事不如人的时候,就不想来了。”
园长还嘱咐,头两周,哭是一定的。尤其是像乐乐这种从来没过过集体生活的孩子。而且还有可能生病。4岁多的孩子,从母体带来的免疫力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免疫系统还不发达,现在有时换季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呼吸道感染、腹泻都是常见病。蓝芸赶紧记下来。末了,园长让蓝芸带孩子到制定医院做个体检,完了把体检报告交回来。孩子今天就先留下吧,晚上五点半来接,我们也观察观察孩子的情况。
蓝芸忐忑不安地走了,出门后第一时间就给严道明打电话。严道明听着电话里的蓝芸的声音明显带着紧张,他反过来安慰蓝芸,说不要紧,乐乐没问题的。你为乐乐做了这么多,乐乐会明白,他会乖乖的。
蓝芸忽然惊呼:“我忘了嘱咐老师,乐乐胆子小,他不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吧?”
严道明说:“不会的不会的,乐乐从来不主动欺负别人,别人干嘛欺负他呢?”
蓝芸心神不定地想把这段时间度过去,想来想去就跑去找简宁了。简宁带着蓝芸在公司附近吃中午饭,听着蓝芸描述这几天的生活。简宁直呼:“I服了YOU!你真准备当后妈了?”
蓝芸说:“你没看见孩子那双眼睛,太可怜了。这三年了吧,见不着爸爸奶奶,有个妈还跟没有一样。摊上这种事,要是你能怎么办?”
简宁问:“这么说,你原谅严道明了?你们没事了?”
蓝芸说:“本来还是有怨气的,可是这些日子我可是领教了他那前妻。现在想想,他能再婚都需要勇气,要是我的话,肯定已经得婚姻恐惧症了。”蓝芸把前段时间和严道明前妻斗智斗勇的过程简要讲了一遍,简宁听得都入神了,简直就是演电影嘛!简宁说:“那就是一切顺利。行,这我就放心了。”
蓝芸说:“可是今天乐乐第一次去幼儿园,我特别不踏实。人家别的孩子都跟你们家帅帅似的,学这学那的,乐乐这两年就在镇坪县山沟里呆着,什么都不会,还有陕西口音,你说别的孩子会不会瞧不起他、欺负他呀!”
简宁说:“蓝芸,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变换角色了,你是‘妈’了。以后孩子遇到的任何问题就都是你的问题。你躲不开、逃不掉,你得有应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像你儿子这样的小男孩,一直不在父母身边,心理肯定特脆弱。初来乍到,闹不好还要病几次。你都得做好准备。”
蓝芸说:“你说‘你儿子’我怎么这么不适应啊?”
简宁说:“你得适应。你必须适应。既然你选择了承担,他就是你儿子。不管他什么时候开口叫你‘妈妈’,你的身份角色都已经确定了。”
二十六 当枪使
江心刚一上班就接到通知,马上开会。会是总编室负责召集的,但是原计划是在后天开。今天台里各大脑袋都在,说明天领导又要出差,只能今天开。江心急急忙忙拿着记录本往会议室跑,进去后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溜大脑袋已经就坐了,江心赶紧溜边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总编室主任征用眼睛踅摸江心呢,看见他进来赶紧招呼他,坐在自己后面。江心弯着腰,跟进电影院似的,悄悄绕到主任后面,找把椅子坐下来。
今天开会的议题是“下节目”。电视台酝酿的“节目能上能下”机制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一直推行不下去。各个节目中心频道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节目下可以,还得原地再上一个。不然,预算消减了,部门的钱少了,人员也没地方安排。可是台领导也搓火,明眼一看,哪个节目好哪个节目差,分外清楚。可差的节目就是拿不下去,要不是人家自己拉来钱了吧;要么是制片人有背景吧;要么是上头有人说话保这个节目吧……反正一到开刀的时候,问题就来了。总编室负责对各个节目进行调研,收视率、广告收入、知名度、美誉度进行四合一评定,每年、每个季度都有对节目的大排行榜单。美名曰连续两次排在倒数前三名的,一定拿下。可这张榜单对于中心和节目来说,如同放屁。江心每月跟随总编室主任上一次编前会,每次把报表递给各位参会主任。客气点的,节目素质好的中心主任,一般点头,说声“谢谢”;时常有节目上榜的中心主任,连正眼都不看江心,顶多了说一声“搁那儿吧”。一般情况下,江心这时候就得赶紧走,不然,马上人家就会有话说,经常是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主任嘟囔:“你说这个破榜,做它干嘛!总编室的职能是干什么的?人多了没事干吧!”
江心听这话耳朵都起茧子了。他脾气好,听见了装没听见。主要是他以前就做节目,太知道做一档节目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了。收视率就是挂在头上的一把刀,每天早上都能被这把刀激灵醒。周播节目还好,每周着一次急。周一播出的节目,周二一大早就得赶到台里上网看收视。那阵子江心把日常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在周二中午以后,连惯例是在周一开的节目例会都改在周二下午开。原因就是收视率,一切工作都得以它为核心。不然会出乱子。
曾经有一次,江心出差回来。就一期的节目没审,交给主编了。按理说,编导做完了主编看,主编看完了,还有主任看。就算少了他制片人一道关,问题也应该不大。可是江心回来一看这片子就怒了,原则上的大问题没有,可是小错一堆。首先是画面编辑太粗糙了,居然出现了“跳轴”的情况。字幕上还出现了两个错别字,这让学中文的江心不能原谅。他一贯认为,作为公众媒体要在这些基础文化的领域里对观众负责。那么多小孩子在看,因为电视上的字错了,他也跟着错,没准就会错一辈子。
江心当即找来主编和编导,说了两个人一顿。一个错别字罚款100,这是台里的规矩,两个人各被扣了200元。主编还有把关不严的罪过,又多扣了200。江心正准备在例会上说这件事,让大家引以为戒,可是收视率下来了,这期在江心看来惨不忍睹的节目居然拿到了栏目开播以来的最高收视,上了“3”。江心给自己憋了个大红脸,虽然会上他还在强调要奖罚分明,可是编导和主编诡异的表情却让他说不下去了。按照栏目组的规定,达到收视标准,奖励500,达到“2”奖励1000,达到“3”奖励2000。编导被罚了200,可被奖励了2000,在这一个“0”面前,江心觉得“收视率”这种东西真他妈是弱智。看着自己有生以来最烂的一期作品居然得到了最高的收视,江心对电视工作的审视标准轰然倒塌。他一度对同事说:“如果收视是唯一标准,电视台干脆放毛片好了,什么也没有这个收视高!”
后来江心就下决心不再做节目了。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为谁在做节目。为观众吗?收视调查公司只在市里安装了500个机顶盒,而且安装的过程十分滑稽搞笑。据说是在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工作人员到随机抽选的小区里敲门,遇到有人在家就征求意见,看能否在人家家里安装机顶盒。江心对这样子安上的500个机顶盒嗤之以鼻。他跟简宁说:“你想,什么人家上午10点还有人?不去上班上学?绝大部分是老头老太太。什么人能随便给人开门,还能同意他们在自己家里安装这个破玩意?肯定是善良的、容易上当的、甚至是素质文化低、不怎么和社会接触的老头老太太。这些人管你画面拍成什么样?管你有没有错别字?管你艺术思想性高不高?我们的电视节目就是为了这500户人做的。节目好不好,他们说了算。可笑的是你们还每天认真研究收视率,这有什么好研究的?你问问菜市场里天天买菜的大妈,一定要问60岁以上的,她们爱看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保证收视率高!”
江心调到总编室以后负责节目管理。他到岗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主任把节目的评价体系科学化。他费了好大口舌才说服领导,收视率只是一个单一的标准,不足以用来衡量评价整个节目体系。一个节目的好坏,不仅要看从那500户家里弄来的小数点,还要看他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以及连带的经济效益。当时央视的《天下论坛》正火,街头巷尾大家都在谈论。江心就拿着《论坛》的数据说事,这么上下称赞的一个节目,收视也就是0。5嘛,人家广告不也纷沓至来?最终领导就是被这个案例说服的。江心说服了自己的领导,还要把想法形成文字,以说服更大的领导。
前前后后,江心忙活了一年,才让大领导们至少在面子上认可了这件事。于是,江心又开始组织专家讨论、开观众看片会,制定出了一个节目评价体系。在这个体系里,收视率成了其中一个标准,绝不唯一。但是问题又来了,被评定为知名度和美誉度差,或者文化内涵差的节目又蹦出来了,说你这个标准很含混嘛,我们怎么就差了?你说差就差啊?我们是做给老百姓看的,又不是做给假学究看的。
江心焦头烂额。但是领导却很高兴。因为江心的体系评价出来的一系列节目和领导心目中的节目排行基本吻合,也就是说,江心的这一摞数字给了领导一个大大的台阶——一直想撤的节目,这回可有借口了。江心按照一个季度一次的评定频次给各层领导按时送去了报表。现在已经进入第四个季度了,领导说,这会非开不可了,今天就定,就拿前三个季度的报表数字说事,哪些节目成绩差必须要撤。明年元旦开始,这些节目就要从电视屏幕里消失!
江心趁开会前又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统计报表。他发现,经过了领导审阅之后,他的报表发生了微调。有的节目在他的原始统计里是不在后三名之列的,但是在会前他拿到的最终表格上,赫然在列。有的节目,明明两次都在后三名里,可在他手里的表格上却消失了。在总编室待了三年多,江心早就习惯了上班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尤其是这种场面的会,他必须得跟《潜伏》里的邱掌柜似的,恨不能当着领导的面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以示自己绝不会乱说话。
会议开始,总编室领导主持。无非是先介绍一下各位领导手里拿到的这个表格是怎么回事。其实这些都是废话,这样的表格,所有的领导都在年初开始就已经领教了。什么数据怎么回事,早就调查清楚了。今天坐到这里,头头们也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差就是撤节目呗。这么多节目中心的领导,牵涉撤节目的也就两三个。这两三个人,还怀着不同的想法。
总编室领导讲完,总编辑讲。原则上就是新的节目评价体系已经例行快一年了,经过我们多次考核讨论,认为这个体系很科学。推行新体系的目的就是为了推进节目的“能上能下”,为了让明年的荧屏增添更多亮点,现有的节目必然要做出调整。按照表格上统计的,连续两次在后三名的节目就要拿下。没的说!
虽然是一手打造了这个评价体系,看到领导今天要动真格的,江心还是有点紧张。不为别的,江心就是怕自己从今以后就成了电视台的靶子,人家好节目当然不怕他,可要是个把中心、节目老瞄着他、看他不顺眼,他的日子可也不好过。刚开始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是因为自己对收视率的恨之入骨,渴望能有一个更加科学的评价体系出台,拯救一把被数字折腾的五迷三道的电视同仁。可是江心忽略了一点,甭管什么评价,都是有前有后,有第一就有老末。谁当了老末谁开心呀?尤其是看到这张表格和自己的数据有出入,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