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百鬼抄-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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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啊，我认识了山里面那个村子的人。”黑井哲哉不顾兰书根本没打算听，摸着兰书的白发慢悠悠的讲了起来，“那个孩子和我同岁，他告诉我说，整个空见山市的市民其实都是天人遗族，是当年没能飞升回神界的神仙留下来的后裔。而住在山中村子的人们则是被神选中，守护返乡之地的人类。如果我能驱动地底的阵法，我就可以像神仙一样，不老不死，飞升到那个世界了……”
“于是我找啊找，居然真的在山脚下挖到了一间石室，就是你现在将要丧命的地方……这里有书籍和早就已经为我准备好的阵，我只要抓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妖怪，用他的血填满这个螺旋盘，就可以升天了哟……”
“所以你……咳咳……”兰书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断掉的肋骨八成戳伤了肺，回东京要去大修了，“杀光了整个村子……还……把市民……”
黑井轻松的点了点头，这动作令这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看起来有几分天真，“他们的魂都在我手里，整个空见山市都是我的东西。在这里我就是神，所以小妖怪，别再挣扎了，你死了之后我也会收走你的魂，哦放心，你会很愉快的成为我升天的助力的。”
“疯子……”兰书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对，我是疯了，可是亲爱的小妖怪你知不知道，这世道，只有疯子能成为神！”
……兰书觉得自己应该很淡定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打电话给精神病院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的回家做饭。疯子才能成为神……这话倒是不假。
兰书的思绪渐渐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曾经温和笑着的女神，伸出手把还是幼童的兰书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男人，少年开朗的笑声……因为不是疯子，所以才落得寂灭的下场吗……地上的人们啊，你们可知道你们仍在祭拜的神灵，有一大半都早已丧身在那席卷整个神界的大火当中？他们不回应你们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愿，神灵的寂灭可是连魂魄都变成碎片。那个疯子把一切都毁了，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疯子才能统治世界，我要成为新的神，膜拜我吧小妖怪！”
黑井哲哉站在地下怪叫着，向天空的方向高高举起了双臂。兰书躺在地上，失血造成的眩晕让他眼前见到的景象和千年前的一刹那完美的重合了，对了，那时也是这样！红发的神怪叫着撒下有生命的火焰吞噬每一寸土地，被护在水之结界当中的孩童仰望自己的亲人，同伴消失却无能为力，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力竭……
“爹……”兰书无意识的突出了一个汉字，空洞的眼神倏地迸发出惊人的凶狠，他硬生生撕扯开了双手的束缚，血肉模糊的左手跟着猛地扯下脚踝上钉死的短剑，接着他双手撑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额前尖锐的独角闪着寒光。黑井哲哉根本没有料到已经安分了一天一夜的俘虏竟然还有力气挣脱，他不是被放掉一半的血了吗！怎么还能动！
兰书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已经慢慢化成巨犬的爪子。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好像是阴谋正在慢慢成形。黑井吓得后退了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他狰狞的笑着蹲在了地上，双手覆在了身前的螺旋凹槽上方。
“小妖怪，你已经试过了，忤逆我是什么下场你很清楚……你就这么不想舒舒服服的去死吗？”凹槽的鲜血渐渐散发出了亮光，把阴暗的地下照的如同黄昏，“那我就成全你！”
如果这时俯瞰整个广场，就会发现那些凹槽组成的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黑井的精神力影响之下爆发出极强的光芒。光线幻化成千百条绳索向兰书所在的平台直冲而去，好像要把正在缓慢化为巨犬的青年整个穿透。黑井歇斯底里的笑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在地底不断地回响。那些光的绳索围住兰书的四周，如同织茧的蚕一般把他整个包裹在里面，一丝空隙都看不见。
黑井抬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那些绳索十分听话的慢慢开始收缩，要把包裹在内部的纯白色巨犬挤成一团肉酱。巨大的地下空洞内部慢慢升起不断蠕动的光的蚕茧，映照出黑井哲哉眼中狂暴的凶光。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用你的血肉和力量化为我飞升的助力吧！！”
“……我……”低沉的声音从蚕茧内部缓缓发出，“可不会想当年那样……无能为力了啊……”
“作为恶魔的我……绝对不允许像你这样的人继续存在，破坏大家的快乐！”蚕茧的蠕动速度一瞬间加快到了极点，就像是内部的白犬忽然间长大了几百倍，蚕茧被生生撑大开来，几乎填满了整个广场中央，黑井站在地下仰望着那巨大的茧，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更没想逃开。
鲜红的光芒从蚕茧的包围当中渗透出来，伸进每一个缝隙，撕扯挣扎。已经化为原形的白泽神兽用锋利的犬牙啃咬那些试图勒住他的脖子的光线，尖锐的爪子挥动之下魔法之力支撑的光线如同破碎的蝴蝶般悠悠飘落，黑井哲哉见状连忙凑到凹槽之前，想要再次支撑起光网，然而已经挣脱桎梏的白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从半空中跳落的巨大白犬打乱了原本放置在四周的头骨布局，独角一扫便清出一块区域。碎裂的妖骨残渣四下飞溅，黑井连忙护住自己的头部。
“人类，你才该清楚，忤逆的我下场是怎样。”金色的眸子里，竖起的瞳孔凝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32神隐夏祭羽衣
神隐夏祭羽衣
八月十一日晚。
东条直司气喘吁吁地跑在空见山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黑井工厂的大烟囱就在不远的前方。他去过旅馆，发现直彦早已经带走了所有的行李，兰书也不知去向。思虑一番得出结论，那家伙一定又自己一个人去单刷黑井工厂副本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剧情走势，你不烦读者也会烦啊笨妖怪！”直司一边咬牙暗骂，一边把从古本屋翻出来的一沓黄纸符塞在包里。麒麟之力不能自如运用简直太悲催了好吗，关键时刻怎能弱鸡！
到了空见山直司才发现，手中的长命锁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水一样的颜色令他焦躁的心情无端的平静。细细想来这长命锁拿在手里，直司竟然“想起”了许多根本没经历过的画面。
“我怎么会确定……妖怪他不会有事呢……”直司自言自语着，按揉起了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不知怎地，他现下的心情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一部分在担心兰书妖力外泄死在黑井手上，另一部分却毫无来由的安心，好像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白泽不会死在人类手里……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黑井工厂吧。直司这样想着，打开了旅馆的门，倒抽了一口冷气——
门外竟然整整齐齐的站着空见山市的市民，手里都拿着农具，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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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了妖怪来放血都不知道自己抓到的是什么？”兰书灵巧的躲过黑井操控的光线攻击，伸手召唤出妖刀，“想升天单靠一个万妖阵，小子你没听过竹取姬的故事？”
黑井没有回答兰书，睁圆的眼睛布满血丝，抬手放出一道光剑，却被兰书手中的和泉一刀斩断。此刻的黑井早已经没有了不久前的整洁模样，破破烂烂的西装勉强挂在身上，衬衫被划的乱七八糟，如同乞丐一般不堪。兰书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原本一♂丝♂不♂挂的他不知从哪里抓出来了那件羽织，缠了几圈打了个结遮住重点部位。见到黑井已经癫狂的发动攻击，兰书也没有客气，挥动妖刀放出奥义，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之下飞出的水刃利落的斩下了黑井的左臂。
“黑井哲哉，你不够走运啊……或者说，你太蠢了。”兰书翻上二楼的平台，系紧腰间的羽织，冷眼看着黑井捂住左肩疯狂的嚎叫，“如果你不发动术法类攻击，我伤你是要被罚款的。可现在你发动了辉夜姬的万妖阵，杀业过重，破坏‘平衡’……”
“魔境八月当值治安官白泽，取你性命。”语罢，兰书飞身跳下平台，电光石火之间和泉已经架在了黑井哲哉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线。黑井见状动也不敢动，颤抖的嘴唇半天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兰书竖起的妖瞳流露出一丝欢欣，轻声嗤笑。
就在直司被手持农具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小朋友追的满街乱窜的时候，巨大的白犬冲出了黑井工厂的房顶。金色的眼眸敏锐的捕捉到直司的所在，白犬踏着阴云飞过了高高矮矮的建筑，停在直司面前。
“不是叫直彦带你回东京吗！”兰书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坐上来！”
“妖怪……”
“走！”兰书毫不犹豫的低头叼起了直司一把甩在背后，还没等直司坐稳就飞离了地面。风吹的直司睁不开眼睛，他死死攥住白犬的毛发，也不知兰书究竟要把他带去哪里。
待到落地，直司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那个村庄！
……不对，不是那个村子。眼前的村子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了，和幻境当中少年所在的村子好像处在不同的时代。
兰书化成♂人形，披上羽织系紧，一声不响的走到直司的背后，“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黑井杀掉了，他在山泉里下毒。城里的人其实也都死了，被他控制而已。小孩子控制不了悄悄杀了，没想到传出了神隐的流言。”
直司骤然想起那个天真地笑着的孩子，连忙问道，“他……为什么？”
“愿为南流景，”兰书并没有回答直司的问题，他向前几步走近村口的一棵树，朗声道，“驰光见我君。”
入夜的村子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鬼气森森，黑洞洞的门仿佛即将有妖魔从中探出头来。直司暗暗地开始在手中积蓄力量，他本能的感觉有危险即将靠近了。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兰书再次说道，同时把和泉丢在了地上，收起了角和尾巴，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毫无攻击力的人类。直司搞不清兰书究竟想做什么，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断的重复曹植的诗句。身边渐渐的变亮了，直司回过头看见草丛中升起的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正想凑近看，却被兰书一把拉住了。
直司这才发现，整个村庄都飞满了那些鲜艳的光点，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好像是夏夜的萤火虫组成的海洋……就在这时，兰书的手上出现了一片白白的布料，旁边有烧焦的痕迹。直司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布料，柔滑细腻，一点纺织的痕迹都看不出。
“别看了，这是辉夜姬的羽衣。”兰书弯下腰把布片放在了地上，那些光点仿佛都被那一点点白吸引，全部都聚集到了兰书脚下那一小片区域。直司这才发现，那些光点里面隐隐约约都有人的影子在舞动。
像是察觉到了直司深究的目光，兰书凑近直司的耳边解释道，“这是历代村人的记忆。村人们为了保护辉夜姬的秘密而生，没能完成任务就失去生命，他们的不甘心令他们变成了地缚灵。不过现在我已经把万妖阵毁了，羽衣在此，不会有人再借此地飞升，他们也可以安息了。”
“那为何要……那诗句？”
“你小的时候没听过竹取物语吗？八月十五中秋夜，身披羽衣归圆月的辉夜姬，身在月宫却仍有芳心暗许的男子……她想要化为月光，随着那人飞遍山河……不过这部分是唐土的故事了。辉夜姬在这里留下的一切，为的就是让那位男子得以飞升，去月宫找她。”兰书平静地望着挂在天空中，洒下冷冷银辉的一抹下弦月，复又叹道，“可惜八月十五的月，再也不是圆的了。”
“妖怪……妖怪！？”还没等直司反应过来，兰书身子一软，直直倒在了连滚带爬跑来接人的直司怀里，萤火的幽光映出白发青年已经泛青的脸色，直司心中一凛，咬牙抱起浑身上下柔若无骨的妖怪，正要往山下走去，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红发青年拦住了去路。
“交给我吧。”腾蛇伸出双臂，不由直司分说就把昏迷不醒的兰书抱了过来，摸了一把兰书胸前，惊道，“你爹给的长命锁去哪了！”
“在这！”直司忙把长命锁交到腾蛇手里，“平安喜乐”四个汉字在月下泛着水样的浅光。
腾蛇有些惊异，他迟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直司一眼，还是接过长命锁，单手套在兰书脖子上，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又瞥向直司，嗤道：
“人类，你带着麒麟的力量还保护不了区区一个小狗？小亭还是我带回去治伤，等天亮了你自己下山吧。”说罢，便不由直司解释，径自化成一条暗红色菱纹的大蛇，把兰书甩在背后，慢悠悠的游上了天。
直司想要去追，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家里直彦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