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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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净榆不觉莞尔,俯身张开双臂把小家夥儿抱了个满怀。
小榆钱儿高举著荷包递到他跟前献宝,原来是用五彩丝绸拼成了个他的生肖小老鼠,里面装了防暑的紫金锭,闻之神清气爽。
“真漂亮!就跟小榆钱儿一样好看!”顺势在他的小脸上啄了一口。
小榆钱儿很是受用,在他脸上叭唧回亲了一记,又拿起一只五花马香囊,“这个给你,叔叔是属大马的。”
“这谁告诉你的?”
“爹爹!”小榆钱儿狡黠的眨了眨眼,回头大声叫道,“爹爹快进来呀!”
可怜的尉迟大人这才被人注意到,他自以为面带著很优雅的笑容走了进来,看在旁人眼里,却很有些谄媚的味道。
庄净榆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抱著孩子转身吩咐,“今天人多,把桌子抬到院子里来吧,再把茶泡了凉著。”完全视尉迟大人为无物。
众人不敢吭声,默默依言行事。
气压好低啊!小榆钱儿明显的察觉出不对劲,左右看看,真是为难!
东爷爷有偷偷跟他交待过,是爹爹做了对不起叔叔的事情,当年才把叔叔气跑的。现在叔叔不理爹爹,也是他活该,不值得同情。
可是爹爹现在看起来好可怜哦!还一个劲儿冲他眨眼。
小家夥儿终是不忍心,暗自叹了口气,装作笑得无邪,“爹爹过来坐呀!”这才算是给了他爹一个台阶下。
正巧东叔和厨房送吃食的人都来了,见侯爷也在,东叔乐呵呵的招呼他先坐下。
呼!这一下,其余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桌子摆上了,食材摆上了,就等庄大厨献艺。
加油蒸熟又放凉的面条黄油油的,根根分明。旁边摆了几十只小碟、装有生切的黄瓜丝、蕃茄片、炒熟的鸡肉丝、牛肉条、花生碎、芝麻酱、蒜泥姜末糖粉细盐香醋椒油等各色调料和配菜,五颜六色,看得人食指大动。还有一大坛桂花甜酒酿,香气扑鼻。
庄净榆没被尉迟睿的出现扰了兴致,仍是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重又净了手,拿一只干净的大面盆放下,庄净榆凝神定气,忽地伸手,飞快地从调料前一一点过,或多或少的收进盆里。然後左手一拍,暗蕴内力激得面条直直飞起,然後迅速的用筷子挟起,分毫不差的纳入盆中,从酱料中滑过。
这一招一式,如同使剑,行云流水间这面条已经均匀的蘸上了酱料,没有溅出分毫,很是潇洒帅气。
备受冷落的尉迟大人眼里顿时又是桃花朵朵,我的小净,做什麽都这麽好看!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不正经。
“好!”小榆钱儿带头鼓掌,大力捧场。
江陵好奇的问,“这招叫什麽?”
“这招叫千峰一色,以前在山上,我们同门几个师兄弟每年都拿这一招来拌面比拼!”
庄净榆笑吟吟的给众人分著面条,“我给你们拌的比较清淡,要是自喜欢什麽,再随意添加,吃这种面条就是要自己拌著才有趣。”
“我的!叔叔我的!”小榆钱儿见众人都有了,自己面前却是空空如也,著急了。
庄净榆望著他宠溺的一笑,“小榆钱儿别急,你当然要最特别的啊!”
他又取了份面条,运掌如刀,凌空虚划几下,将长长的面条截成筷子长短,才又重取了酱料细心的拌上,“刚才那面条太长了,放了辣,你吃不了,这份切短了,又不辣,你慢慢吃。”
小家夥儿很是高兴,在凳子上就站了起来,“啵”的亲了他一口,“叔叔真好!”
庄净榆最後才给自己单独拌了一份,“大家吃啊!”
面条筋斗有弹性,酱料酸辣微麻,极是爽口,再配上酸甜清香的米酒,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那个……还差一碗。”见众人吃得欢畅,他的怎麽还不见踪影?尉迟睿终於忍不住了,指著自己的空碗,拉拉他的衣袖,“净榆……”
庄净榆回头瞪他一眼,“自己拌去!”
在人前吃了瘪的侯爷大人很是丢脸,索性豁出去了,愈加的拉拉扯扯起来,“我不会!你拌的比较好吃嘛!”
呕!一贯英明睿智冷静自持的侯爷大人撒起娇,那杀伤力绝对是影响人食欲。
爹爹这招也太逊了!小榆钱儿看不下去了,虽然这面条真的很好吃,但他还是很懂事的把碗往他爹面前一推,“爹爹吃我的!”
这个儿子没白疼他!尉迟睿感动万分,还当真伸手把儿子的碗给接过来,他就是算准了庄净榆舍不得让孩子饿著。
“叭”一筷子清脆的打在了侯爷的手上,当即起了两道红印子。
没看见,我们什麽都没看见!东叔无声的做著表率,众人埋头吃得更欢。
“你好不好意思?连小榆钱儿的东西都抢!”庄净榆瞪著他,眼睛再往旁边一瞧,怎麽没一人过来侍侯这位大老爷?
“小榆钱儿自己吃!”到底还是心疼孩子占了上风,庄净榆拿起尉迟睿的空碗打算拌一份“最特别”的面条。
尉迟睿脑子还没完全傻掉,趁其不备,居然捧著他那碗吃得正香。
真有够无耻的!连人家的口水都吃得这麽香,庄净榆很是瞧不起。
尉迟睿一面吃,一面还不老实的逗儿子,“儿子,爹爹这碗可比你的好吃多了,要不要尝尝?”
小家夥儿心动了,张大了嘴巴。
“别理你爹!他逗你的!我们的辣,你可吃不了。”
“嗯……”小榆钱儿撅著小嘴摇动著小身子开始撒娇,明明爹爹都吃得那麽香。
“真的好好吃哦,可惜叔叔说你不能吃,没法子啦!”尉迟睿继续逗弄著儿子,馋得小家夥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庄净榆狠狠的踩了尉迟睿一脚,发脾气了,“有你这麽当爹的麽?能这麽糊弄孩子的麽?”
尉迟睿疼得直皱眉,却仍是坚持著道,“人生本就是苦辣酸甜,让他早点尝尝又有何妨?我今日诳他吃口面条是小,让他学会分辨真伪,他日不要吃什麽大亏才是真!”
细细一想,虽是玩话,倒也不无几分道理。
庄净榆自碗里挑起一根面条道,“小榆钱儿,叔叔可告诉你,这面条有些辣,你若吃了不喜欢,一会儿不许哭闹。你想好,要不要吃?”
小榆钱儿毕竟是孩子心性,哪里管得了这许多,点了点头。
迫不及待的张开小嘴刚尝出点味道,他就赶紧吐了,小脸辣得通红,皱成一团,象小狗似的伸长舌头,呼呼吐著气,鼻尖很快就沁出一层细细的汗来。
尉迟睿看了哈哈大笑,见他眼泪已然打著转,忙道,“才跟叔叔说好了,不许哭的!你若哭了,咱们可都不理你了。”
小榆钱儿使劲又把眼泪忍了回去,庄净榆赶紧喂他喝了两口酒酿,小家夥儿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尉迟睿逮著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小榆钱儿,你瞧,现在不是没事了?这辣的你多尝几口,味道当真好得不得了呢!要不要再试试?”
小榆钱儿立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你可就不勇敢了。”
小榆钱儿心想,这什麽爹啊,我刚帮了你,你还老欺负我。可小孩儿家争强好胜的心意又起,却又怕辣,只望著庄净榆,有些犹豫。
庄净榆却不是一味的溺爱,有理的话还是听得入耳,“那我们再试一点点好不好?证明我们是勇敢的。”
小榆钱儿点了点头,“那就一点点。”
庄净榆把面条挟断,弄了根一寸来长的喂他嘴里,“别让你爹爹笑话,勇敢一点,吞下去。”
小家夥儿使劲嚼了两下,囫囵吞了,小手扇著嘴巴,哈哈地大口呼气。
庄净榆赞道,“小榆钱儿真勇敢,来,咱们吃面。”又喂了他些不辣的。
等小榆钱儿缓过劲来,倒真开始觉得这辣味特别了,主动指著庄净榆的碗,还想要。
尉迟睿笑的得意,“看!品出滋味来了吧,爹爹可没骗你!”
小榆钱儿含糊应了,鼓著小腮帮子边吃边自己呼气,憨态可掬。
不知什麽时候,桌上的人都散去了,就留下这三人,一面斗著嘴,一面慢悠悠的吃著面条,渡过夏至的清晨。
东叔回头瞧著微微一笑,这才象个家的味道。这侯爷的思想改造,要抓紧啊!
第三三章 夜半抄经
当一众姬妾见庄净榆牵著小榆钱儿也来参加家宴时,很是诧异。
而看到侯爷居然让庄净榆坐上自己身边的主位时,那就更是下巴掉了一地。论理那可是夫人之位,现让他坐了,这是何道理?
要不是小榆钱儿磨缠著他,庄净榆本不想来,他也不懂这麽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大刺刺的坐下。也不多话,只和小榆钱儿两个旁若无人的吃吃喝喝。
众女不知深浅,不敢贸然发难,只顾著讨好尉迟睿,暂时相安无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借著几分酒劲,杨碧玉忽地温柔一笑,“小榆钱儿,前儿给你送了几盘菜,可还对口味麽?”
“好吃,谢谢二姨娘。”小榆钱儿笑得天真烂漫。
庄净榆微微一怔,他天天和孩子一起吃饭,没见有特别的菜式啊?
杨碧玉脸上有几分得色,越发显得亲热,“小榆钱儿,到二姨娘这儿来,你别净缠著庄公子,弄得他也吃不好,倒显得我们这做主人的不周到了。”
小家夥儿却不卖她这个面子,“叔叔不是客人!”
“庄公子是小榆钱儿的老师,当然算不得客人。”尉迟睿如此解释。
“可照顾孩子还是我们女人细心。”杨碧玉不知何故,竟不依不饶起来。
庄净榆心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往旁边一瞟,你自己的姬妾自己来打发。
只听尉迟睿笑道,“你们又没孩子,哪里懂得照顾?”
这话说得几女赧颜,杨碧玉更是低下头,微红了眼圈,“侯爷!就是咱们姐妹没孩子,所以才更疼惜小榆钱儿呀!只是您总不信我们。”言辞中隐隐有些怨艾之意。
“你们都还年轻,孩子的事以後再说。” 尉迟睿明显有些不悦了。
杨碧玉拿绢子拭了拭眼角,“妾身知道,是妾身自己不争气!过门都两年了,至今也没给您添个一男半女的……”
她这麽一起头,引得其他三女心中也不是滋味。那个从来没照面的郡主娘娘,至今仍能保著正妻名分,不就是仗著留下了个儿子麽?再望著小榆钱儿,心里是又酸又妒。
庄净榆立即警惕起来,手不知不觉的护住了孩子。
众女之中徐秋雯跟随尉迟睿的时间最长,年岁最大,身份又最低微,她不敢想母凭子贵,但一直盼著能有个依靠,可这些年来始终无出,著实成了块心病。此刻听杨碧玉提起,她是真的触动心事,不免落下泪来。
“你们这都是怎麽了?大过节,哭哭啼啼做甚麽?你们没孩子,我有说过什麽吗?”
“对不住!是妾身失仪,引得众位妹妹伤心了……妾身只不过是近日来时常被人问起,心里有些感伤……”杨碧玉语带哽咽,似要强笑,却又梨花带雨,更添可怜。
原来是逼子来了!庄净榆暗自冷笑。
“成日不好好在家呆著,非要听人闲言碎语才痛快麽?”尉迟睿发脾气了。
徐秋雯忍不住接了一句,“姐姐们也都是想为侯爷开枝散叶,以尽人妻之责。”
“人妻之责?”尉迟睿挑起了字眼。
徐秋雯大悔失言,又犯了侯爷的忌讳。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本侯的妻子已经尽到了,不需你们操心!”
“五妹妹不过是无心之失,望侯爷莫怪。但即便我们都是妾室,也该为侯爷传宗接代。”杨碧玉语气渐渐硬了起来,“何况我和三妹妹也有皇上御封的诰命,怎能如此不识大体,不来操心呢?”
“那你们待要如何?”尉迟睿微微眯起了眼,这是他想发火的前兆了。
在子嗣这件事上,众女倒是难得的同心一致。江文蕙刚被点了名,此时也出言道,“侯爷,我们姐妹不过是希望您多眷顾著点罢了。”
尉迟睿忽转头问道,“东叔,本侯是几时娶的妻?”
“丁亥年十月廿二。”
“小榆钱儿是几时降生?”
“翌年八月十六。”
刚好十月!尉迟睿冷冷扫了姬妾一眼,“你们还想让本侯怎麽眷顾你们?”
要吵架了!
庄净榆很想留下来幸灾乐祸看笑话,可惜孩子在场,不能给他做出不良表率,只好抱著睁大眼睛想看戏的小榆钱儿起身离开了。
尉迟睿正好借坡下驴,把袖子一甩,扔下一句,“成何体统!”便追了出去,把一众姬妾干晾在了厅里。
等走远了,庄净榆才问小榆钱儿,“刚才那个女人说送菜来是怎麽回事?”
小榆钱儿调皮的一笑,“那是哄她的!爹爹说过,别人送来的东西都是不能吃的,随便应一声就完了。”
庄净榆放下心来,但想起方才那众姬妾的眼神,总是隐隐令人不安。
东叔办事很快,拜师与祈福的事很快都安排好了。
夏至一过,庄净榆就开始斋戒。晨起沐浴熏香後便开始抄写经书,极是虔诚。
尉迟睿跟几个姬妾闹崩了,又被东叔一鼓捣,便也决定加入到斋戒抄经的行列,顺便也想缓和一下与庄净榆的关系。
当晚,当他端著笔墨来到东院书房时,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