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牙-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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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受不了这么诡异的祥和,钱牙停住手的动作:“你别招呼我,你自己也吃点,人瘦了两圈,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
钱牙的话让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数秒后尴尬地扯开嘴角:“我不饿,烧鸡牛肉都是你以前叫过的,我知道你喜欢吃。”
这下钱牙尴尬了。同样的菜品、同样的酒楼、同样的位置……是自己与段墨胤第一次外出吃饭的情景。
当时自己带着目的一步步接近纯洁的男孩哄他进瓮,男孩则将自己当成救过他的好人;而现在的自己在不入流的阴谋里破坏了一个完璧,在璧玉中央留下无法修复的裂痕,只能无奈地追悼逝去的光阴,。
时光流转,过去的永远回不到从前……
“我穷惯了是素肠子,大鱼大肉吃太多会坏肚子的。”钱牙嬉笑着抠抠后脑,极力隐藏即要外泄的莫名情绪。
见他搁下筷子段墨胤也没劝他,垂下眼帘道:“哥哥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你想见我一面。”
“就这些?”少年莞尔,“他没让你小心安全,他不担心我再捅你一刀?”
“胡说什么。他担心也是担心我会不会伤害你,刚才他还警告我别乱来。”段墨胤的话让钱牙心悸,但为人江湖的老油条很快把话圆了。
“为什么担心我?”
段墨胤突然的懵懂让钱牙裂嘴一笑:“你是他亲弟,他肯定担心坏人欺负你。”
“可是……弟弟和情人不都更偏护情人些吗?”段墨胤表情异常认真,没有一丝伪装,好像没察觉几秒前说了什么惊世骇论。
冲击性的语言使钱牙重重愣住,呆讷中他听见自己唾液吞咽及心跳加速的声音。关于他和段孟启的私密除了萧凰诗再无人知,萧凰诗会不会为达企图说出来他不知道,可他确信段孟启绝不会对小弟说!
“你编故事比我还厉害。”钱牙打起哈哈,想用玩笑的拉过这个话题,“谁是你哥情人?我都不知道,你介绍我认识啊?”
“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巷子里亲吻。”段墨胤自认挑得够明了,不过屠夫的装傻让他焦躁,终于忍不住将困扰他两日的东西吐露出来,如今内心卸下负担却谈不上轻松。
钱牙没预料那天自己强吻段孟启会被少年撞见,看来胆子太大夜路走多终有天会遇鬼!他深呼一口气:“既然你看见了我也没必要掩饰,我和他是有些关系,就像你想的那样。”合盘托出不欺骗少年算是他微不足道的弥补,弥补少年缺乏的求知。
“你们在一起多久?从你来洛阳开始?”段墨胤一直记得大哥为救屠夫下跪的画面,在气节名誉方面大哥和萧逸铭一样看重,所以才苦恼他至今。
“不。”钱牙瘪瘪嘴,“在我老家云香镇就开始的。”
“原来时间那么长。”本以为自己把时间设定得够久,怎知事实更震撼人心。段墨胤露出苦笑,又问:“为什么你要来洛阳?想追回大哥?”
“我来报仇。”
“报仇?报谁的仇?”
“为一个很重要的亡魂向你二娘报仇,我誓要弄得段家鸡犬不宁……”他顿了顿,“可惜我没她手段高明,前功尽弃。”
“……设计害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份?”段墨胤说话间声音在打颤,他拒绝去想答案的可能性。
“我的确骗你对姓萧的下药,但我並没想过害你,我提醒你别去管他……”
啪!!
没等钱牙讲完段墨胤就伸手煽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响震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你是说一切是我自找的?我活该被人污辱?”气到极限的段墨胤很想再拿刀剖开男人的胸腔,瞧瞧他的腑脏是什么颜色,“哥哥才是二娘亲生的,你直接报复他不是更好!难道因为你喜欢他舍不得害他,就把矛头转向旁人?!”
“我没有……”
“你敢说你没私心?”黝黑的大眼睛瞬间泪涌,段墨胤此刻不止恨男人,更恨透无能的自己,“你太自私了!”
“…………”
“没话说了,呵呵……”少年仰天长笑,真是……可笑到极点了。
“我……我无话可说。”钱牙伏下头颅,沉声向段墨胤忏悔自己不可饶恕的罪:“如果我死能抚平你的伤我愿意立即去死。但在没死前我能做的就是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只有对你我是后悔的,我真的后悔了……”
“够了。”听不下屠夫念经似的忏悔,段墨胤站起身,“这种废话不该出自你的嘴。”
“……”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盈满水光的双瞳盯着男人埋下的刺猬头——“如果你先遇到我,你是否会……对我好些?”
疑问耗尽段墨胤全部的勇气,可惜等了很久也未得到任何回覆。苦笑一声,他径自起身要离开,走了两三步后面便响起了男人偏高的音线——
“会。如果先遇见你,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分毫的伤害。”
赫然受惊的段墨胤一时缓下脚步,俄尔又恢复了速度,垂下脑袋来掩饰奔涌的眼泪,大步朝外走去……
摊牌的饭局结束了,让钱牙感到沉积的恩怨得到一个了结,怅然若失的落寞也如影子般紧随而来。他刚才的表达并非虚假,倘若先遇见段墨胤或许历史会改写,奈何命中注定的一切无法篡改,说得再多也只是如果!
对着隔窗外微晃的碧潭,眼眶在他察觉酸热之前已然落下追悔的泪……
这世上……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世上没有如果~~~
、第六十四章 孤思
一整天萧逸铭都无事可干,他不想出门,段墨胤也明讲今日要清净不需要保镖陪同,所以他很清闲。
吃完中膳便进房从午时睡到申时,醒来那会儿太阳已达西山,随便整理下睡乱的发髻和衣裳准备到后院坐坐。途中有侍女唤他吃饭,他让对方转告义母说自己不饿。
坐在凉亭里看深秋时节满园泛黄的植物,心感一年欣荣即将逝去。树上枯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最终纷纷掉枝,在半空飘扬盘桓一阵才降落于地,为庭院铺上层薄薄的叶毯……
貌似好几年没静心欣赏风景了,不懂自己怎突发兴致来做这么无聊的事,只晓得内心某种渴盼在驱使。背靠亭柱,轻闭眼帘聆听落叶簌簌磨擦发出的细微声音,意外地使大脑变得白茫茫,空旷的感觉很舒服。
片刻后,萧逸铭听见了敲瓶声,时而又变成瓶子划擦地表的声音,断断续续扰人安宁……
静处被破坏,烦躁的他便要去制止罪魁祸首的愚蠢。但当他找到假山后制造噪音的人和满地的酒罐子时却顿时哑了,须臾,皱眉质问——
“你又喝酒呢?”
席坐于地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吓,发现是萧逸铭就挑高了眼角:“酒是厨房里囤的,本来想喝但我没喝。”细白的手指滚动着瓶子,瓶内装载的酒液在颠簸中发出晃荡撞击的动静。
“昨天没疯够?是不是真叫人送几车来给你过瘾?”眯细眼睛,萧逸铭再次肯定少年是个脑思维偏离常规的傻儿。
“你发火干嘛?现在在家,我喝死也赖不到你头上。眼不见为净,你避远点。”段墨胤抿笑,说话间依旧伴随瓷器摩擦石地的声音,那种声音让他神情放松,好比不可缺的精神寄托。
“不可理喻的东西!”萧逸铭咬牙忍耐着不发作,若非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倒巴不得他多喝点,反正是废物,一醉一辈子不醒都行!
“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你最近老迁就我,为什么?”段墨胤思索很久始终不太明白理由。
“神经病!我迁就你?你白日作梦吧。”
“我这的确不太好使。”段墨胤举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抿嘴笑得愈发真诚,“不过我弄清了一件事。”
“……”萧逸铭懒得瞧他一眼。
“你蛮真的。”
嬉笑的话语瞬间打愣了萧逸铭,他睁大双眼等少年往下说。
“你性格高傲不屑说谎,特别是你心里讨厌我,说话和行动都会表明讨厌,把对我的任何想法全堆在脸上让我一目了然。以前我恨得你牙痒,如今我很开心。”滚烫的泪珠顺着笑脸滑下,快到让人瞧不清过程。段墨胤並不知自己在哭,所以连眼泪都不擦的继续说着,“……我最讨厌的人居然对我最真,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你做的事说的话没有欺骗……你是唯一没有骗过我的人……”
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静静听他诉苦。萧逸铭不是喜欢安抚人的主,对于段墨胤,他没立场更无义务去帮扶。从少年的口述他能品出一些内幕,世上可以让对方发出厌世感言的除了姓钱的屠夫就只剩段孟启了;段墨胤喜欢那个杀猪男早已形成了疯魔执念,而记忆中段墨胤对段孟启的依赖永远像孩子粘乎着长辈,信任和崇拜,视为敬仰的明灯……
萧逸铭推测着可能性,竟开始同情起以玩耍酒瓶取乐的少年。那次自己失控侵犯他,他的表现只是自闭和躲避,而现在他宛如另一个陌生个体,冷静、无所谓、以及偶尔的颠狂。
人要受到哪种刺激才会改变如此彻底?
萧逸铭觉得自己知道一些,不过太深层的隐晦他不懂也无须懂。事不关他,本该转身离去,可现实他留在了原地,依然静静地望着抚瓶流泪的少年,任光阴无意义的流逝……
…………………………
转眼过了十天,段府迎来京城长安的一行客人。这群熟面孔里最位高的是萧凰诗叔公的女儿,换句话说就是段墨胤的外婆。
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见到久未谋面的亲外孙立即红了眼。她夫早亡就一个女儿,女儿死后留下个幼子。她三番两次想接段墨胤到长安陪伴自己,但段墨胤总不愿离开大哥。两人兄弟情深做长辈岂有分隔之理,而且墨胤每年都去长安探望她与父亲,想想心里宽慰了些。
“老夫人大驾光临,凰诗已为你设好晚宴。”对待来者,萧凰诗的态度恭敬不失格调。
“有心了。”老夫人轻轻颌首。萧凰诗身份虽是妾室,但十多年来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生意越做越大,对女儿留下的孩子也尽了母亲的义务,不管心思如何,她对萧凰诗还是挺有好感,没其它长辈那种‘女人不可当家’的腐朽观。
接风宴一完,思念外孙的老夫人便拉着段墨胤往后花园聊天散步。
期间除了询问孙子的情况,习惯使然地将话题扯向愿不愿意去长安陪自己住的方面。段墨胤最初的沉默让外婆认为他舍不得这边的一切,开始冒起的那丝期待神采很快消失了。
“外婆你别不开心嘛。”老还小老还小,点点不乐都会表现在脸上, “既然外婆希望我去,那等您要回长安的时候我就陪你去住段时日。”不久,段墨胤笑着朝外婆说出会令她欣喜若狂的答案……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不容易藏心事,才盏茶工夫段墨胤要去长安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夜里,少年等外婆睡了才回寝室,在长廊与萧逸铭正对走过,擦肩瞬间萧逸铭停下脚步询问道:“你要走?”
“是啊。外婆那就她一人,挺孤单的,我该去陪陪她呢。”段墨胤极平淡的语调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只有提及外婆才展露出一点温情。
“你……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三五十年……”少年想象着时间不禁长长呼出口气,“段家有二娘、大哥和你,但外婆只剩我了,我得陪她让她开心。”
“你变了。”萧逸铭不清楚少年讲话时知不知道自个的模样有多超脱,潜意识的认定那表情不合适他。
“早该变了。生命几十年,从生到死一如既往的人少之又少。我不过变了一次,你已变了两次。”
“……”
“中途你讨厌得要命,伤害人也不内疚,但现在竟能替人考虑,脾气也没那么傲了……呵呵。”
“不需要你来评论。”萧逸铭从不喜欢谁对他品头论足。
“我从始至终不觉得你坏。”
“为什么?我常欺负你的。”
“因为你帮兔子治疗,虽然它最后死了,但你在树边挖坑埋了它。”
“你知道?”挑挑刚毅的眉毛,萧逸铭很意外小时候刻意隐藏的事被他发现。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跪得全身发抖都不肯接受我爹白赠的钱,真有骨气……”段墨胤笑谈,完全没看萧逸铭此时的反应——“有骨气的人都不坏。大家都少不更事,笑笑就忘了,我不计较。”
什么?!这席话对萧逸铭震撼甚大,毕竟听祥伯说是一回事,段墨胤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印象里依稀记得卖身藏父那天有双富贵的小锦鞋晃进了自己垂低的眼晴,老实说当时他内心是妒嫉的,有些人生来好命,有些人草革裹尸连下葬的钱也没有;所以当他进入段府就把自己层层防御保护,得到夫人的关爱后更是把性格塑造成完美高傲,来达到他曾经妒嫉过的层次……
可还是有区别,还是有不同。他没做到预想的完美,他好像伤害了他的恩人之一,不过还没去偿还什么就被原谅了……被原谅了?!
一阵夜风吹来,唤醒了追忆中的萧逸铭,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而长廊上除了他已无谁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二少爷要出远门了~~~
这种事情是需要保镖的~~
、第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