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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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心意这份体贴似乎不可能自然而然地让阳子察觉到,深感可惜的乙老头只好决定择日发言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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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景麒从侧门离开后,温室外又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来客。
“青辛,你这是怎么啦?”阳子吃惊地叫了起来。
理论上正在享受婚假的青将军,就像刚从战乱中脱身似的,风尘仆仆,满脸血污,汗湿重衣。
“啊,不碍事,不是我的血。”男人满不在乎地拿手背抹了抹脸。
如果景麒或祥琼在这里,一定会大皱其眉。阳子想。
话说回来,青辛虽然天性豪迈,却一向粗中有细,如果那两位在场,他就不会如此不拘小节。想到这里,阳子又有点郁闷,自己毕竟是个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嘛。
“出什么乱子了?”慎重起见,她还是追问了一句。
那张脏兮兮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愉悦的光。其实她并不认为真出了什么乱子。
“没。”
“那……”
“您看!”青辛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比他人更脏的包裹。
解开层层布料,里面是泛黄的油纸。别小看这种看似寒酸的纸,阳子在下界闯荡的时候,积累了很多经验,所以一看这裹得密不透风的油纸,就知道里面藏着不得了的物事。油纸水浸不透,在一定时限内还能耐火烧,看这油纸看这包裹破烂的程度,就知道青辛走过了怎样艰险的旅程。
“你受了不少苦吧?”
“还好。”
油纸终于拆开了,里面是个玉盒,隐隐约约透着红。
“这是什么?”
“这是我为您远赴戴国极北苦寒之地,求得的无上良品。”
盒盖弹开,阳子眼前绽放着两朵花。一朵雪雪白,一朵绯绯红。在美玉的映衬下叶绿如梦,芳香四溢。哇,在问清原委之前,女性的本能已经在欢呼了。不过,这家伙确定不是送给新嫁娘的吗?
“给我?不妥啊。”
“听说您从前在下界,荷包吃紧的时候,曾在街头耍剑舞为生?”
“嗯。”突然转移的话题,让阳子有些茫然。
“考一考,您知道哪些有名的剑舞者?”
“也不是知道太多。最有名的是有剑仙之称的公孙大娘。”
“可曾听说剑妖?”
“哦,传说中的那个,与骄王与戴国的和元盛世一起步入毁灭的舞者。”
“和元末年,她已不在王宫里。”
“但她所带来的霓裳羽衣曲,还有那盛大的舞蹈,一直持续到骄王死去,不是吗?”
骁宗之前的那位泰王,热衷享乐又擅长享乐。那无疑是个糟糕透顶的王,也无疑是个颇具才干的王,竟然能让王朝在他的穷奢极侈下一度中兴。总而言之,他的鉴赏力和品位是世所公认的杰出。而举世闻名的霓裳羽衣曲,也是众多剑舞爱好者的修行目标。
“练霓裳为什么被称为妖女?言人人殊。一说她出身不正;又一说,说她行事乖戾,为世人所不容。不过这些传闻对您毫无意义,我想说的是她为情所困一夜白头……”
“啊呀!”阳子不禁抱怨道,“祥琼怎么可以把我的隐私告诉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和祥琼无关,金波宫里的事,我有门道打听。”青辛咧嘴一笑,“您看,这朵是雪莲花,这朵是藏红花。我真庆幸这世上曾有那么一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剑客,为您留下了神奇的药方。相传霓裳姑娘的情郎冒着生命危险,在雪山的峭壁上采到了雪莲花,并且证实了此花的疗效。望您尽早服用……”
“等一下!”
“啊?”
“你去了戴国?”
“是。”
“我给你假期是请你筹备婚礼,不是请你跑到那种妖魔横行的地方去冒险的!”
“婚礼固然重要,比起您的健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要转移重点!我是在指责你不该冒险!如果你有个闪失,祥琼该怎么办?”
“我的生命和祥琼的幸福,比起您的健康,不,比起庆国的大局,算得了什么!祥琼没有我,也未必就找不到别的幸福,何况我基本上是稳操胜券的,毕竟有使令随行……”
青辛脸上浮现了说漏嘴的表情。
“他知道了?”
“呃。”
“为什么他瞒我一瞒就是几年,我瞒他几天都瞒不住!”
“因为您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难道他对我来说就不重要吗?”
青辛摊摊手,识趣地不作声。
“好吧,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但我确实无法断言说再也没有比他更重要的……”
(待续)
、荆棘的王冠036
休假以来,景麒终于过上了富贵闲人的日子。
他按照阳子的要求定居在燕寝的典章殿,因为仁重殿和养心殿有过太多不堪回首的伤心事。早晚还是各服一次药,所以他每天早睡晚起,总要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开始梳洗。
他原本想趁这难得的闲暇时光看看书练练字,但很快就发现看书写字容易疲倦,遂放弃;又想找人下围棋消磨时间,但不是人人都像青辛那样具备越挫越勇的美德,也就是说,三五天后,典章殿任职的内小臣中就再也找不出乐意陪他对弈的人了。
青辛作为男性,不能进入燕寝。景麒也不便常去宫外的官邸做客。况且他其实并不怎么热衷下棋。其实,他只是精通琴棋书画,只是精通,称不上兴趣爱好。
于是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极尽无聊的境地。
他甚至有点理解贪官污吏何以成为贪官污吏了。那些精神世界贫乏的人,精神生活贫乏的人,为了摆脱无聊,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或以撕毁绸粉碎珊瑚为乐。他们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无聊作战。虽然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不多,但总有人在不归路上前赴后继。
景麒感到自己正是精神世界贫乏之至的生物,贫乏到了连一掷千金的快乐都想象不出来的地步。无论高雅还是鄙俗,他想象不出有什么事,能让自己觉得不无聊。
“台辅!台辅……”
御膳房的小厮接连呼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
“今天早上我不服药了。”
他说。
煎药也是一门学问,决不是在药材里加点水放在火上煮开就可以的。他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碗突发奇想,为什么不去学几道菜呢?阳子也曾为他在仁重殿的厨房中大展身手。
即使他本身对此不以为然,但是,只要阳子认为这是一种表示心意的方式,不,想当年,想当年舒觉也喜欢做菜给他吃。
看来,人类哪怕当上了神仙,食物已经不再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还是对食物有着特殊的情结。这是出生就是神仙的他难以体会的近乎本能的情怀吧。
“您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呢!”
女官在一旁谴责。
“今天有点事。”
至少,至少在今天,他要保持清醒,要很有把握地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太师虽然没作承诺,但话里话外似乎在暗示,他会鼓励阳子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前来求和。
心里一旦有了这样的预感,即使阳子不来,他也会产生她来求和的幻觉吧。反过来说,如果阳子真的来了,而他把她当成幻觉,那就更糟糕了。
“台辅,您……”
小厮似乎也想规劝他。
“主上爱吃什么?”
景麒硬是把话题转到了他感兴趣的方面。
阳子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他想,她确实比自己更用心。
“主上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什么菜都做出很爱吃的样子。”
“哦。”
“但是,如果我们不知道主上的口味,不就失职了吗!”
“既然她本人不在乎……”
“我们在乎!”
少年的脸涨红了。
看来是牵涉到成就感或存在价值之类的问题了。景麒联想到了总是怨声载道的司裘人。
他俩开始探讨阳子偏爱的菜肴和糕点时,阳子不负所望地走了进来。乙老头还没来得及鼓励她。她揪了一会儿头发就毅然放弃了送花的主意,决定先来求和。
“景麒,你好像不舒服。”
“唔……”
“脸色怎么这么差,比昨晚差多了!”
“嗯……”
“因为台辅不肯服药。”
小厮赶紧告状。
“啊?”
“就是啊,所以症状加重了。”
女官立刻帮腔。
“为什么不肯服药呢?”
阳子的口吻……与其说是责备,还不如说是溺爱。
“唔……”
“你明明很懂事的,怎么突然像个坏小孩一样?”
“……”
景麒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我想台辅是在等您……服过药他就要睡了。”
“真是的!睡醒之后我就又来了啊。”
又批评又哄,着实过瘾。
阳子端过药碗,心想芥瑚真是好福气。
“过来,服药!”
“我以为您会有事和我谈……”
阳子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吗?对不起……”景麒的脸色顿时黯淡得无以复加,“那我就服药吧。”
“你说对了,是有事,我只是有点羞于启齿……”
他向她伸出了手,但她却紧攥着药碗不放。
不管内情怎么样,客观上看,就是她单方面抛弃他、转向别人求爱了。被人拒绝后,现在又来请求复合,真是非常难为情。她相信景麒不会开口嘲笑她,一定会顺从地接受她的请求,而这正是她感到难为情的根本原因。
“请直说。”
“我、我……”这种时候如果说抱歉就太可耻了。但不从道歉开始,又怎么请求复合呢?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陈腔滥调的道白继续下去,“我一时冲动背弃了当年的誓言,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别人,后来,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你在浴室里……我才意识到自己最看重的人,一直都是你……”
眼见景麒神色不善,阳子识相地闭了嘴。
果然,这样的陈腔滥调只会让对方倍增不快。
“您……”
阳子深深低下头。
于是景麒的语声柔和了下来:“我明白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天晚上,在浴室里,他做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怪事,一直懊恼到现在。那样的自己竟然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怒斥她为什么专程赶来讥讽他!但是看到她那俯首贴耳的姿态,又觉得这是极为诚恳的求和。
纠缠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希望和她复合,所以答应和她复合,这是毋庸置疑的正确选择。
“来,我喂你……”
“嗯?”
“我天天都来喂你好不好?”她在他身边坐下,“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要苦,我先苦。”
“谢了,不用。”
景麒近乎粗暴地拍开了她已经送到唇边的汤匙,不顾她的错愕和难堪,抢过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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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坐卧行走还是修文习武,阳子的心思都挂在了景麒的态度上。
他明明同意重归于好,又为什么对前去亲近的她如此排斥?更可气的是,她这边愁肠百结寝食难安,他那边却满不在乎地呼呼大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冲动之下背叛了他。就是因为她愤然出奔,他没有追上来;而她悻悻然主动返回时,却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吃药睡大觉。
他为人一向刻板,也许算是个缺点,但阳子从不奢望改变他这种脾性。她只是怎么也无法接受,当维护两人的关系和他固有的生活习惯产生冲突时,他竟选择维护生活习惯!
这样的藐视让人绝望……
是藐视吗……
阳子啪的一下合拢手中的公文。
哪怕没有在浴室外听到他的独白,她觉得,只要自己静下心来想想,就该知道他决不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次,她不会再把他逼到理智的临界点了。她要相信他不是抗拒她的亲近,更不是满不在乎才呼呼大睡。那么,是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连哄她的力气也没有的地步了吗?她霍然起身,召集御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年来他竟没有看过医生。御医为他处理了那些严重恶化的擦伤,也就仅此而已。于是阳子又专程去了御膳房。他一直在吃药,她知道,而且他说过药很有效。
这药是按照什么方子、谁的方子配制的呢?
答案是已故的樊阿。
“主上,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死人的药方让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总觉得不祥。
早年景麒也曾多方求医问药,后来选定了樊阿,说是只有樊阿对他有帮助。她不明白为什么樊阿死后药效反而更好了。从他的表现来看,显然已经摆脱了那种死去活来的痛苦,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主上?”
“把药方给我看看。”
风茄花一升,生草乌、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羊踯躅三钱、茉莉花根三钱、菖蒲三钱。
呃……
除了茉莉花和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