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耳精灵-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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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提莱特坚持了好一会儿，才因药汁的作用昏迷过去。白雾在他的头顶上徘徊了一会儿，像一只手在轻抚不适的孩子。白雾飘移而去，米提莱特恢复了奥艾伦该有的模样，身上的伤也消失不见了。
贝基松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身前凝固成一个人的形状，空灵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你知道搞砸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贝基心有余悸，眼神的落点不明，“父亲，我建议您把荷伦安的记忆也抹除，我原以为他是一头温驯的绵羊，能带领米提莱特走出黑暗，但今晚我确定，他也是一个不确定的火焰之山。”
‘他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谁来引导事件的发展？你？孩子，你只是一个外人，再费尽心力引领，也无法掌控他们的想法和言行。今晚不正是一个最好的示警？’
贝基垂下了头，“您的话是对，贝基错了。”
‘这个任务实属不易，所以才需要你屈膝于半神的脚下，别懊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回到我们的怀抱。’
贝基激动地跪下，这次是双膝及地，“谨遵您的指示！”
‘好孩子，药汁的压抑记忆的效果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变弱。米提莱特和荷伦安曼森的关系进展必须加快。’
“是。”
白色
的雾气散失在空气中，贝基把米提莱特拖回床上躺好，再把荷伦安扛回房间，喂了另一瓶药汁，他伸出手像白雾之前对米提莱特所做的那样，在荷伦安的脑袋上方徘徊了一会儿，半透明白色细线若隐若现。安顿好一切后，他重新隐没进了黑夜的阴影中。
清晨，阳光从布帘的缝隙间漏进室内，荷伦安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对上耀目的光线，头疼得轻呼出声。他试图回想前一晚发生过的事，他好像发现了关于米提莱特的一些事，然后冲去了隔壁房间……现在，他却想不起来那些事是什么了，至于敲开米提莱特房间门后发生的事，他更加是毫无印象。似乎在打开门的瞬间他就因为激动过度，而晕厥了过去，那突然出现的黑暗跟他第一辈子猝死前的景象是那么想象。
第一辈子的心脏病可能还是遗留了一分半点。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走进了浴室。
“贝基，昨晚……”米提莱特感觉到身上有异于寻常但又有点熟悉的痛楚，那是骨头与皮肉都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撕裂的感觉。他只记得荷伦安突然敲开门，然后他失去了意识。他可不认为荷伦安有这种暗算的本事。
贝基回答：“荷伦安昨晚敲开您的房门之后，恰好您的伤疤又复发了。荷伦安似乎有些激动，我认为那不是恰当的讨论时机，就把他敲晕送回房间了。”
米提莱特挥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清楚了，让贝基退下。
他觉得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左胸的伤疤的确在疼痛，但除却肉体的感觉，深入灵魂的异样感更加明显。那种欣喜与自责交织出痛苦的情绪，这些都是他记忆里不曾出现过的，他迫切要知道它们的来由。
就在这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他从布包中取出改变样貌的药剂，不到一刻钟恢复了光明精灵的模样，开门。来者是克雷兹和小霍尔，小霍尔脆生生地道了声早安。克雷兹大咧咧地闯进了房间，找了一张木椅坐下，脚也翘了起来。
米提莱特强忍住全身撕裂的痛楚，不表露出一点异样。“有什么事？”
克雷兹也不与他客套，单刀直入，“怪兽角斗要提早进行，你也准备一下。”
“提早太多了。”
克雷兹笑，“可以理解，要捣乱的人太多了，日期的变更也是一种防范手段。”
米提莱特问：“我知道了，那让你特意造访的真正理由是？”
克雷
兹说：“快人快语，我喜欢！你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首先要找到被割走的莉芙花后，然后用它参加角斗。怪兽角斗将在三天后举行，细节现在我们告诉你。”
小霍尔接过话：“莉芙花是一种最近才被发现的地精分支，它们拥有花朵的外形，能相互间传递能量及物品，备受地下市场的关注。不久前莉芙花后被人从生长地偷走了，我们的雇主得到确切消息，她将被带到角斗场参加角斗。我们被要求尽快找出花后，最迟不能晚于最后十人混战。”
米提莱特沉吟片刻，说：“霍尔，你前面解释了这么多，听上去就像是在说，莉芙花后参加这次的角斗并不只是为了赢得第一名。”
小霍尔同意，“你很聪明，雇主的目的，也就是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莉芙花后尽可能地吸取其它怪物的力量。”
米提莱特问：“然后？”
小霍尔说：“这之后就是我们雇主的问题了，不过我猜，雇主想到了办法，让花后把力量传递到他的身上。”
克雷兹打断对话，“行了，知道这些也足够了，再多的事就不该我们管了。昨天在地下卖场没有发现莉芙花后的踪影，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参加这次角斗，你……既然想要留在我的佣兵队里，就麻烦你抛开精灵的架子把应份的事情做好。”
“当然。”米提莱特这一句应得毫无压力。
荷伦安整整发了四天的烧，米提来特敲过门，他不想见他所以假装熟睡了没有开门。温蒂来看过他，顺便在闲聊之间把怪兽角斗的事告诉了他。
于是，他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跟着佣兵小队走进了等待一个多月后终于打开的怪兽角斗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荷伦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想象一个建筑能庞大至此，它与罗马斗兽场类似，但是他无法丈量两者之间的面积差距到底有多大，用夸张的比喻来形容，那就像是大海与小湖泊。他毫不怀疑这里比地下卖场要大上两倍。
最初站在看似入口，没料到里面会是这种近乎原始粗犷的气势。巨盘状场地的底部被划分出许多小场子，观众席上没有座位，只有一层层的走道次第排下，绕了场子一圈，外沿有简陋的栏杆用以防止观众在跑动推搡中摔下。
克雷兹一队人经过主场的时候人进得不是很多，他们沿着墙边钻进了观众席位下的门口，一直走就能来到安置自己的怪物
的地下房间。荷伦安是很想参赛的，可是这些变更都没人即时跟他说，看见同队的人都有准备所谓的怪物，自己却空手进门，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自己很大可能是没希望了。
他倚着墙，高烧让他的思考停滞了，可能连感受的器官也面临失灵的境地。他有点庆幸自己把这枚蛋也拿了出来，它温暖的外壳让他不至于被石头建筑的冷意刺伤。
“这是你的。”
荷伦安勉强打起了精神，挣开有点潮红的眼睛。从旅店出来到这里的期间，米提来特都不知所踪，现在却提了个东西说是他的。
米提来特自然而然地就想去扶荷伦安，手指抽动了几下就惊醒了过来。他握拳又松开，把笼子凑近过去，说：“你前几天借我的钱从地下卖场买的。”
荷伦安在吵杂而气味各异的环境中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这回事，仔细眯着眼睛，借助从越来越多的人群之间漏出来微光分辨笼中小东西的模样。
这是一只“小精灵”，仿佛从骨头中长出来的、覆盖在皮肤外层的黄金色鳞片让它显得与别不同。荷伦安记得它。
他把蛋塞进米提来特的手掌里，拎过装着小精灵的笼子。
“你拿这个和我换？”
荷伦安闷声不坑地抱着笼子，脚步虚浮地走往场子的方向。米提来特握着这枚带有荷伦安体温的小玩意，力度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是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力度抓紧它。
、怪兽角斗（2）
荷伦安钻出石门就被人拉走了，“请、请等一下！”
“等什么！这边正缺一个对手，大家都要暴乱了！”
荷伦安被那人拖着在人群中穿插，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疯狂，眼角几乎都要裂开。他被推上了一个小场子，周遭骤然增强的嘶吼都是在叫嚣着更加残暴的表演。他意识不太清楚，疾病蒙蔽着他的五感，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能清楚地感应到密密麻麻如蚂蚁的人们对血与厮杀的渴求。
“上吧！柯来申的角斗场没有什么规矩的，”带他上场的小伙子在台下拍着地面大喊，“你只管打倒对方！一直战斗！到最后只要能进入十人对决你就成功了！”
旁边的壮汉撞到那名小伙子，吐了一口水，“他妈废话个屁！打啊！要不我就上去撕碎你！”
笼子掉落在地，金色的小精灵飞了出来，停在荷伦安面前，扯出一个鬼脸，咯咯笑着飞向了场子的对面。荷伦安狠狠嗅了一口秘巫给他的药草——他研磨成粉装在了小竹筒里。场子对面的东西叫他身体都凉了半截，不清醒都不行了。
十几个龇牙咧嘴的嘴巴在空气中浮动，飞快地飘过来，场子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毒气也总是缠绕在它的身上，荷伦安取下腰间的水囊，泼了一把水出去，浇湿那个怪物的同时使出“冻结”，嘴巴的动作停下来了，本体肉团该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漂亮的透明玻璃球。他松了一口气，后背却中了一棍。他飞出了一米，原来那头怪物的主人早已经移到了他的背后。
金色的小精灵一直在半空中盘旋，清脆的笑声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个主人就是地下卖场山洞里见过的男人，如无意外，他是地精和人类结合后诞生的失败品。地精半人，他舔着嘴，发出奇怪的呼吸声，“宝贝啊宝贝，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食物就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时间，荷伦安都疲于躲避，他也凝结出刀片状的冰片隔断了肉团的几张嘴，但对于阻止它的动作似乎帮助不大，那个地精半人几乎不用下什么命令，他和那个肉团的契合度好得像同胞兄弟，一个在左边攻击，另一个便一定会在荷伦安无法照应的右边或者身后伺机而动，有时候同时攻击，有时候轮流拖延猎物。
实际上，荷伦安的实力已经比上一辈子进步了，这个进步体现在战斗的意识上。他隐约中已经能判断对方的一些基本战术，甚至偶尔能预测出对方接下来两三步的攻击，但是他滚烫的身体仿佛接收不了头脑中的指令，分明是要右脚蹬地，滚动躲过毒气，并同时把水囊里仅剩的水洒在地精半人的脚下，再引诱肉团绕过小半个圈靠近它的主人，在合适的位置瞬间冻
结地精半人的动作，让他摔倒的时候把手上的绑了刀刃的棍子捅进肉团的身体内。角度与时机都是完美的，可是荷伦安滚过去之后，眼前黑了半刻钟，一切就都错失了。
他开始感觉到喘不上气，躲避也变得迟钝，如果……他在地精半人仰天狂笑的时候瞥了一眼上方，金色的小精灵仍旧在笑。如果这个小东西能主动来帮忙，他是不是会多一点胜算？
米提莱特追赶上来后，被附近几个场子中的血战惊到，他卡住小霍尔的脖子把他拎到面前，“怪物的主人不是不参赛的吗？现在算什么玩意！嗯？”
小霍尔的脸涨红了，但表情不改，用气音尽可能地把想说的话发出准确音节，“付钱支持这次角斗的贵族中，有人临时起兴，取消了这条规则对普通平民的限制。”
“谁。”米提莱特把小霍尔扔下。
“绅士理查，”小霍尔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解释，“他说，今年参与角斗的主人中会有有趣的家伙，所以修改了规矩。”
“该死的！”米提莱特低声咒骂了一句，怒火彻底扭曲了光明精灵的英俊面貌。他食指拇指环成一个圈，含进唇间，对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哨声。
金色的小精灵突然不笑了，荷伦安也管不了再多，他早就放弃了使用魔法，用匕首与地精半人和他的肉团周旋。姑父教过他的刀法虽然只是一些花式，但震慑作用还算很不错，他配合一些上辈子游历时学到的杂耍动作，扰乱对方的判断。半人的智力一般都不会太好，是以他还能以此应付着。
可谁能想到，旁观的人们会因为看得不进行而往场上砸石块，荷伦安就被其中一块砸中了后脑勺，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地精半人尖声嘶叫，让肉团往台下喷射有毒的气体，很快地，台下好些躲避不及的观众便死了一片，新来的人也就踩着尸体，继续冲着场地上呐喊。
金色的小精灵不愉快地看向远处的米提莱特，对方又发出了几下长短不同的哨音，它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委屈地从空中降了下去。它停在满身尘土的男人身前，忍不住又做了个鬼脸。
“你愿意帮我？”荷伦安惊讶地问。
金色小精灵从手臂上拔下一小块鳞片，张开嘴，有点像艾斯蒂大陆传说中的海底鱼人唱歌的模样。荷伦安抱住它横移了几步，喘着气道：“抱、抱歉，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小精灵翻了个白眼，越过荷伦安的肩膀看向米提莱特。米提莱特疾跑几步，一跃而起，踩着观众的肩膀飞奔，最后落在场子的边沿。后面有人抗议，他掀起漫天的尘土，细小的尘粒像有生命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