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且歌(完结版)-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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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如何偏心?”
“难道宁儿不是父皇最聪明最有天赋的皇子么?为什么您如此宠爱那妖子?父皇,您可知那静妃是如何发疯的么?哈哈,父皇您一定不知,当时一个小太监因为害怕躲在门外全部都看到了……哈哈……妖孽的瞳啊父皇……父皇您一定是被那妖孽蛊惑了……宁儿会救你的宁儿会救父皇的……”
“救朕?朕以为你是来逼宫的。”依旧是轻淡的语气。
“不,不是……父皇……宁儿不是……”浅且宁惊慌地掏出了个药瓶,喉咙里撕着声音大喊着:“父皇,宁儿给你送药啊……父皇你喝了药就会好了……会重新喜欢宁儿的……父皇快把药喝了……父皇……”
浅且宁急切地往浅影帝的方向跌撞而去,浅且越欲拉住他,却被用力甩开。
下一刻那白瓷药瓶便被浅影帝一扬手砸在地上,浅且宁只觉全世界失声,唯有那瓷瓶破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震得耳朵疼痛,心口疼痛。浅且宁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刷白,喃喃地道:“父皇,您的药摔了,怎么办……”像是失去重要的珍宝,神色哀哀地,看着父皇万年不变的冷然神色,泪便模糊了视线。
浅影帝静默地看着那少年眼眶里涌出滂沱的泪水,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自己,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的袖子,指节泛白——眼中有犹豫,却仍是狠狠推开了流泪的少年,语气比先前更冷:“浅且歌不是所谓妖孽,朕爱他,护他,宠他,不容你置喙。”
浅且宁所有的委屈终于爆发,撕破喉咙歇斯底里地大喊:“父皇!他是妖孽他是妖孽他是妖孽!不准爱他不准护他不准宠他!”
忽然之间,浅且宁猛地被踢飞,是一直隐于暗处的夜无。
浅且宁重重地撞在十步以外的柱子上,嘴角挂血,年轻的脸庞扭曲着,写满痛楚。
先前似乎陷入癫狂状态的浅且宁突然安静下来了,仰起头看着那依旧淡然坐着却始终高高在上的父皇,虔诚如十八年来的每一次仰望。十八年的光阴漫长,记忆深刻的不是狠命夜读时唯一陪伴的烛光,而是父皇那句单调地重复了许多次的“做得很好”。不期然想起周岁的抓周礼仪,大殿上站满了后宫妃嫔,朝廷大臣,他只傻乎乎地看着主位上冷漠的父皇,耽误了许多时间却什么也未选。仰望便是从那时起,至今仍然继续。父皇,父皇,宁儿那时真是没有想到,父皇是这样不可企及呢。
浅且宁这般想着,胸口蓦然疼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抬头看去,满脸沟壑的左相正在冷笑。浅且宁心下了然,早该想到那奸滑的左相留他不得,然而何时中毒已无需探究,总是离不了一条死路,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父皇的药早已加在他的参茶里,父皇会好的,不会再受那妖孽的蛊惑了……
浅且宁浑身失力,已无法站起,眼睛望着父皇的方向,突然开口:“父皇,宁儿要死了哦,你抱抱宁儿好么?就抱一次宁儿,好么?”
浅影帝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瘫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睛却蓦然明亮的少年。静默许久,浅影帝语气淡然地道:“朕不抱你。可是你的愿望,朕会成全。”说着,嘴角扬起笑来。
在场的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个从来都面无表情的帝王脸上那么可亲的笑容,看着他笑着,捧起案上的茶杯,一口饮尽杯中的参茶,又听见他说:“浅且宁,无论你对朕如何,此后朕不负你!”嘴角依旧有笑。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浅且宁说话都开始废力气。
浅影帝已不能再回答,口中溢出大口的鲜血。
浅且宁看得惊慌:“父皇……父皇你怎么了!”而后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去看左相,左□笑的模样映在他蓦然睁大的瞳孔里。
一直默然的浅且越也开始惊慌起来,回过头去面对着他的外公,问道:“外公,是你?”
左相呵呵笑起,走到浅且宁身边,脚尖正正地踢在他的胸口,得意地道:“二殿下,这不是您的主意么……让皇上‘病’一些日子,传皇上旨意把太子罢免了,越儿便理所当然要继承木影国大统的……”
“不……不是!”浅且宁眼中一片愤然,“神师说了,我的血可以为父皇作药除蛊的……那是宁儿为父皇求的药,怎么可能是毒?!不可能!”
“虽然在此次事件中,二殿下确实计谋良多,倒真是可塑之才……可是,我的二殿下,神师是谁呢……哈哈,不过是老夫找来的一江湖术士罢了……什么妖孽蛊惑,全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你是嫉妒七殿下受宠而已!”左相见到浅影帝中毒迹象愈加明显,笑得更为得意,又继续道:“二殿下可知夜烬?”
浅且宁浑身一震,浅影帝闻言也抬头看了左相一眼,眸中神色一沉。
——夜烬,天下无人不知的剧毒,无药可解,夜尽而亡。
“外公,你怎么可以用夜烬?!你答应过越儿不会对二弟下手,更不会杀死父皇的!”浅且越平日里便不是擅于谋划的人,此次事件的谋划完全出自于外公与二弟之手,依外公的话,他只需做好登位的准备即可——而如今事情已完全不是他所预料的那般……
左相瞪着浅且越,恨铁不成钢地怒道:“蠢儿!我如此尽心谋划还不是全都为你?你以为,让天下人唾骂却畏惧的妖孽帝王,可以任你囚于禁室?”
浅且越被外公吼得一阵颤抖,抱着浅且宁的手顿时收紧,害怕地望向依然坐在主位上的父皇——他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一身明黄,永远显得那么高高在上,鲜红的血染在嘴角,浅色的眸直直地望着他,不惊慌不愤怒,素来冷丽的面庞上在摇摇灯火中那样暧昧妖娆——浅且越便看得痴去;他总以为七弟的容貌是世界上最精致的美,却不想,父皇竟也美得如此惑人魂魄,果真是——妖孽么……
左相嚣张大笑,几位从事的大臣也都惧怕,颤颤巍巍地道:“左相……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左相闻言敛笑:“大逆不道?几位大人若是这般想法,而今又为何在此?”
几人面面相视却是无言,只诺诺地退后。他们只是来请命,希望皇上立下储君而已。
左相见状,又是大笑,走近浅影帝,神色亢奋:“皇上,您要等着夜尽天白的时刻么?”然只是霎时之间,左相嚣张的笑便僵在嘴角,人已踉跄地被一股莫名的推力推到几步远外。
却是夜无。
左相满脸狠厉:“暗影啊……再厉害的暗影也不能敌过一支军队吧……哈哈……”
“你可以试试。”夜无护着浅影帝,面无表情地道,却是瞬间僵直身子,惊讶地喊:“小主!”
夜无吃惊也是不无道理,浅且歌自服药起,也只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已,而那迷药是暗影特制的,怎么可能没用……
浅影帝愣了愣,才又笑,早该想到那小孩体质特殊……
且歌站在几步外,皱着眉头:“行之?”
浅影帝笑着点头,又呕出一口血来。
即使是从不亲近的孩子,面对那样的浅且宁,这个在世人看来无情冷血的帝王仍是心软了。
其实也是在睹罢,若是他的小孩能用乱七八糟的异能救回他,便是好;若救不回,何尝不是命数?
一念之间,浅影帝已变成浅行之,变成会笑会心软的普通人。
浅且歌如何能明白他的复杂心思,依旧皱着小眉头问:“为何如此?”他不懂,心中却有愤怒,眼眸渐渐染红。
浅行之冲他摇摇头,轻声唤:“过来。”嘴角的笑容挂得稳稳妥妥。
浅且歌走近去,浅行之认真地看着他的小东西,精致的眉眼,精致的唇鼻,墨黑的长发,月白的衣裳,身形瘦削,依旧一只手臂便能完完全全地搂住他。
静默地看着,又拉近了些,凑近了盯着且歌的眼睛,清冷的声音道:“浅且歌,父皇不喜你的血红眸子。”声音轻得大约只有二人才听得见,浅行之捧着且歌的脸,又说一声:“一点都不喜欢。”
然后温软的唇印上去。眼角,鼻尖,最后贴着那菱形小巧的唇,细细摩挲着,流连不离,向来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喃喃一句:“且歌。你父皇很倦。行之也很倦。”絮语声细,几乎要听不见,语气却似撒娇。
只觉鼻息暖暖地扑在脸上,浅且歌便在父皇的唇上尝到血腥的味道,不喜,细心舔去。
周围抽气声顿起。
浅行之笑容放大。虽是满目倦意,浅色的眸中不见星辰亮光,可无论如何,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是真真好看。倾城风华,亦不过如此。
左相却看得小腿打颤,逐渐连心都开始变得冰寒起来。
那年他正青年,初入朝廷,官职不高,上早朝的时候要排在倒末的位置,不敢仰头去望圣颜,每日只对了遥遥高处那模糊的明黄恭敬地行礼,一边唯喏谦卑一边敬仰。尽管他知,那高处睥睨的人,尚不及弱冠。传言中的少年皇帝在战场上总是战无不胜,每每由战场下来便浑身染血如同浴血的鬼刹一般——左相那时对夸张的传言嗤之以鼻,却终于还是真正了解到那少年皇帝的冷酷残暴。百官之治,那时的秦相便是在大殿上,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被处以斩刑。那颗瞪大的眼中写满惊恐的脑袋在大殿上滚了很远,一直接近殿门口才停了下来。停在他的脚边。
左相因此整整做了两年的噩梦。
百官之治后,他在朝堂上的位置越来越靠前。少年皇帝不再少年,却也愈加冷情,愈加寡言,政治清平的朝堂上也再不见他的残暴,新入朝堂的年轻人也开始摇头叹说传言果真不可信不可信,皇上明明如此沉稳而仁义。可是曾经柔美冷丽的样貌,却从来不变。依旧如妖孽一般。
如妖孽一般。
皇上是不笑的,朝廷众臣无一不知。
然现下那嘴角的弧度如是绝美。
左相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地由心房开始扩大,一直扩大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冷汗冒额,左相打了个颤,眼睛受到蛊惑般直直盯着那冷丽脸庞上挂笑的嘴角。脑里空白,却突地想起多年前大殿的红地毯上,滚到他脚边的那颗瞪大了眼,呆滞眸中写满惊恐的血淋淋的脑袋。
那边浅且宁却无力地瘫倒在地,泪湿了满面:““宁儿不懂……父皇……宁儿一点一点都不懂……”即使用尽力气,声音却已细弱得难以听闻。
浅行之看一眼他,才转去看左相:“左相,你在怕吗?”
“你可知,为何你们竟能这般轻易入了宫来?”
“你可知,为何你能这般顺利地在朕的参茶中下毒?”
“你可知……”
“父皇!你知道参茶有毒?那,为什么……”
浅行之真是觉得极倦,轻声反问:“这不是宁儿想要的吗?”
一字一句,极尽温柔。浅且宁在大哥的怀里拼命摇头,层叠的委屈与伤心由心头涌上,堵住喉咙,无法言语,泪灼得眼睛开始疼痛。他从来只知父皇的冷漠,却不知,父皇竟是这般狠绝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竟能为了惩罚他而如此枉顾自己的性命。父皇,父皇,宁儿不是您的敌人,为何,竟对宁儿这般狠心呢……宁儿不懂……宁儿不懂……宁儿一点也不懂……
浅且越看着怀里不断哭得疲倦仍旧伤心欲绝的二弟,心里还在对父皇与七弟的亲吻而惊愕,许久无法反应,此时终于瞪大眼睛,又惊又怒:“父皇!你怎能与七弟做出如此……悖离伦理之事!你们是父子啊父皇!”
听闻此言,那边几个大人腾地跪倒在地,不顾膝盖砸在地上如何疼痛,只颤抖地不住磕头:“微臣惶恐……微臣惶恐……”
浅行之仍旧是笑,看着浅且越,温和地道:“越儿说的倒有理。”
浅且越不懂。
却听见一个空灵清透的声音道:“父皇笑得难看,不要笑,去睡觉。”
浅且越又看去,父皇果真是不笑了,从位置上站起,冷眸里写满倦意,扫视一眼殿内众人,清冷地道:“几位大臣便辞官归乡去吧,越儿接你母妃到疆地去,若再擅自回宫,当以叛国罪论处,至于宁儿,倒不如游行天下,但不得再回京影。都散了吧,朕倦了。”
左相闻言察觉不对,跌撞几步出了殿门,火把照得黑夜明亮,却已不是自己所领的城防军。禁卫统领欧阳天正站在门外,见着左相也无多表示,盯着左相眼神如虎,冷冷道:“左相,皇上命我们这些粗人送各位大人一程,即刻出发。”
左相看着那满视野的明亮火光,大喊:“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谋划这么久,却这么轻易就失败了?不可能的!对!对!还有夜烬,无药可解的剧毒……”左相又癫狂地跑入殿内去,却对上皇上冷冷的视线,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道:“左相,世间已无夜烬,那术士给你的只是普通的毒药罢了。”
“皇上……”左相跪倒在地,这些日子以来竭尽心力的谋划,此时却显得这般愚蠢……
如此大逆之事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