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策 作者:慕时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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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
有些话本是不想说的,奈何苏少衍一脸不打算再搭理自己的模样,倏地便让气氛冷却下来,李祁毓咳了咳,一脸专心致志的看着苏少衍。
“禄南王?”苏少衍偏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思忖片刻,道:“是个好人。”
“就这样?”
“就这样。”
“……朕知道了。”
“臣不希望皇上动他。”隐约的触摸到苗头不对,苏少衍想了想,补充。
“苏卿,你是在教朕该如何做吗?”眉峰一挑,李祁毓的面色顿时不善:“给朕理由。”
“臣已经说过了。”苏少衍仰头对上李祁毓的眼,试图捕捉那墨瞳后哪怕一丝的迟疑,但是,没有,一丝也没有。
“臣不想他死。”抿唇,苏少衍眼前倏地浮现出不久前盗取禁军令牌时看到的意外一幕,醉酒的李祁祀将他当做成李祁毓吐露衷肠,那个和李祁毓血脉相连的三皇子,居然也是钟情于自己的亲弟弟的啊。
他吃惊,不为这乱伦的感情吃惊,只为此刻李祁毓面对至亲仍旧如此冷血的态度而吃惊。
自问,他苏少衍不是什么好人,于情于理,都不该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即是如此,为何还要忍不住的想试他一试?不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只因仿佛看到这人的后路就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是的,仅是如此,就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觉不出嫉恨,只是单纯的可怜:
“臣私以为,以那个人对皇上的心意,不该换来皇上如此对待。”
话已说的足够圆滑隐晦,苏少衍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却依旧读不清他眼底的深意。
“少衍,你好生休息,朕还有事要办。”抽袖,转身,刻意的温声试图让气氛缓上一缓,李祁毓背对着他,绣着五爪龙纹的暗色缎袍在炸开的灯花前一瞬刺目的刻意,离着漠漠夜色,苏少衍听到门槛边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低叹:
“除了你,朕不能再有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1章
过了三月,便到了雍州的桃树花开的时候,一路清甜的花香四溢开,放眼皆是一派的光华灼灼,四人软轿内的苏少衍蹙着眉,到底没半分看景的心思。想昨夜他好说歹说才得个机会让李祁毓放他回趟苏府,直至今日那人亲自送他出宫,都是扳着副脸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虽说,那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他的腿伤堪好,体内余毒究竟是个隐患。如果万一在那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发作,他还真怕那个人会做出什么惹人非议的事来。
那个人……真是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的。
他叹口气,此一刻,轿很稳,心很乱。
他其实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自己的家人。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怎样愚笨,该猜的也都猜到了,剩下的不过是说破不说破的问题。即便现今的北烨不禁男风,然则他苏家一脉除是北烨的名门望族外,父亲苏榭元更是当朝丞相。
可惜最近的乱子却是接二连三:先是长子苏淮远因设计谋害新帝被流放,后又传幼子苏少衍与新帝关系暧昧,这一粧粧一件件摆上台面,苏榭元一张脸赤橙黄绿轮番登台,不用猜都知定是难看的很。
从紫寰宫到苏府,不远的一路,实在心尽踟蹰。
饶是人算不若天算,当苏少衍好容易收拾心情回到苏府时,父亲苏榭元居然因赴工部尚书骆子显三子婚宴未在家中。苏少衍右眼皮同时跳了跳,略略思忖番,便是将自皇城特意带回的些精致果点带去给他那位待他不错的苏榭元的九姨太:云青漪。
苏少衍生母早年亡故,风流的父亲是在他十岁那年才迎娶的这位姨太。云青漪是南方人,虽眉目细致,到底不及他生母一半姿色,只是性子极好,温婉大度,举手投足间更有一股隐隐流转的清隽,仿佛一幕闲云静水,教人难以忘怀。
云青漪只大苏少衍十岁,但按着辈分,苏少衍还得唤她声云姨。
苏榭元很宠爱他这房九姨太,为此,更是兴师动众的替她在苏府的后院新建了间名唤「濯缨」的阁楼。濯缨水阁建于苏府后院的澶湖之上,因其高出水面数丈,而显得尤为空灵轻巧。苏少衍一路走着,忽被眼前一抹碧色晃了晃,定神再看,又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云姨生来喜静,除了身边的贴身侍女云寄,就再无二人,那么刚刚那个碧色人影是?
“小衍。”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少衍怔了半瞬,再回身,险是没稳住身形,这张自幼熟稔的脸,这张也曾让年少自己心动的脸……是她,回来了?
“颜羽。”苏少衍觉得喉头有些涩,一时间居然连拿着锦盒的手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眼前的女子,已完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一袭碧色罗纱裙斜挽流云髻,雪白肤上脂粉施的恰好,朱砂点的恰好,原本就是美人胚子的她现在看来更是再标致不过。
“看傻了?”颜羽纤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由分说的接过他手上的锦盒,啧道:“不错么,给云姨带的?不过云姨不在,只好被我先吃掉,反正小衍也是不会介意的哦?”
一口一个小衍,甚至连习惯吃完东西抿一抿嘴唇的小动作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苏少衍分了一瞬的神,再看她时锦盒中的甜点末已然沾在了她红润的唇角,原来……论其本质还是记忆中那个淘气的小姑娘么?
苏少衍心中忽地一抽,身在紫寰宫中的李祁毓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和颜羽赌气,去燕次的那个人或许就不会是他苏少衍。
即便已时隔了这么多年,即便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早已被另一个人取代,可在面对这个女子时,他仍旧没有绝对的抵抗力,更何况他苏少衍原本就非是生来的断袖。
不去问她怎会忽然出现,这个原本该随淮安王一起身在燕次的她,只是习惯性的上前一步替她擦了擦唇角,就像幼年时愿望照顾这个带给他阳光的小姑娘一样。终究这些年太多的阴谋早让自己喘不过气,眼前哪怕是一丝的真实也让人觉得希翼,苏少衍不由在心中叹息。
“小衍,燕次要出大事了。”颜羽吃过甜点,皂白分明的眼冲他看去,里头且略略飘出层雾气:“阿爹为了自己竟想我同那姓钟的小子成亲,我是逃出来的!”
“钟庭翊?”苏少衍蹙眉,瞬即想起彼时走投无路替明灯暗浦卖命的日子,他清楚记得那次沈殊白来客栈中交代他们新任务时曾同他说的,为尽快结束这段无王之治,钟家决议先扶植伪帝,然后废。如今看来,当是时机足够成熟了么。
“想不到吧,其实这几年我们在燕次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颜羽叹口气,声音忽而幽幽起来:“听说小离他是成亲了。”
肯定句而非疑问句,苏少衍拍拍她的肩想想是把那句他始终等不起你的话收回去,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跟小时候一样,自己再好,这个人的心都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过。自取其辱倒是其次,总归是,求不得。
求不得。
“小衍,那姑娘好看么?”明显的酸意,苏少衍略略抱了抱她,凑近了低声开口:“自是……不如你的。”
“当真?”
“我几时骗过你。”
“这么说倒是,小衍从来都是这世上除了阿爹最疼我的。”话到这,颜羽才似乎开心了些,随即故意赌气似的用劲掐了把苏少衍的手臂,饶是苏少衍也不避,一张脸表情淡淡的看着她,颜羽脸微红了红,这个人似乎永远是如此,真是……窝心的有些太过分了。
“小衍你脸色很差,是病了么?”颜羽拉过他的手,一双有着弯弯睫毛的明亮大眼盯着苏少衍直看,这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让苏少衍背脊都开始觉得凉,想抽回手又觉不妥,曾几何时也被这样看过,只是看着看着下一句就会自然而然的被换成你如果是我亲哥哥那该多好。
世上没有比这更温柔的残忍。
他想自己并不畏痛,但他多少会有那么些的疼。
他以前总想提示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是不对的,是个真真需要纠正的坏习惯。可每每话到了嘴边,总又被咽了回去,其实被多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他是个男孩子,又怕什么人看?可潜意识的他又会觉得,或者只有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才能满足他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其实自己也会受人期许的,即便在幼年时他从不肯承认这点。
记忆的鲜明总是如此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枚石子掷下,落水便是周而复始的涟漪……直到后来他哪天终于有勇气敢说出口,却是把她气了个十成十,索性赌气的说那不如大家再不往来的好。谁人年少不狂狷?值时皇帝一道圣旨落下苏家点名要一名公子随同四皇子出质燕次,原本就不受宠的他不做二想,也轮不得他想,便是匆匆启了程。
此一别,就是四年,而后淮安王谋反逃逸燕次,再别,又是四年。
光阴如梭,前后算来整是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八年?
他皱眉,不由得感慨。
“小衍,我不想回去了。”颜羽低低扯了扯他袖子,“跟姓钟那小子成亲不如跟小衍你,反正……你总不可能跟他一辈子的。”
前者退而求其次,后者左右也是……不可能跟他一辈子的,苏少衍唇边扯开道晦涩的弧,为拖延李祁毓大婚的脚步自己竟不惜以身涉险,如此卑劣的手段,还真是……幼稚。
说白了,他统共有多少条命可以拿去赌?或者,除了这条命他已再给不起其他的赌注?
可笑。
“如果北烨与燕次开战,你现在的处境当会相当危险。为全万一,我先替你易去容貌。”毕竟,我答应过你母亲定要保护好你的,苏少衍将她飘落在肩头的发拨至耳后,想了想,还是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2章
苏少衍离开紫寰宫后李祁毓也去办了件事,若不是事关苏少衍,李祁毓决不需如此亲力亲为。事出无奈,谁让他的师父是个高人加怪人,哪怕习惯了十几年,他李祁毓也照旧不能理解。
对不能改变的习惯就去咬牙接受,反正这个世界是如此,不是你习惯他人,就是他人习惯你,归结缘由,还是看谁的能耐大些。可见,花冷琛是个十足的后者。如果能排出最讨厌人之名册,此人一定不下李祁毓心中前三。至于第一……那自然脱不离是大燮沈殊白。
花冷琛最近在他的新宅「盛月斋」养了一院子花,知名的不知名的堆杂在一起,甚是无品味。李祁毓寻个木桩子把他的赤骥栓好,抬眼便见花冷琛翘着个二郎腿倚在张缠纹藤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此一对视,李祁毓立刻产生种想拍死他的冲动。
“哟,今天是哪路风把皇上给吹来了,啧啧。”花冷琛支起身子,那声音听着,毫无半分恭敬之感不说,细辨下更略带有几分嘲讽,倒是李祁毓倒也不恼,只劈头就问:“少衍的药现在如何了?”
“还差最后的两味药,一味虞斛,一味……。”
听罢所需药材居然还未齐全,李祁毓面色不由是更黑了,“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让人去找!”
“皇上没见草民我正种着么?”花冷琛神色示意眼前一片看似不起眼的孱弱褐色花茎,“虞斛之花需用新蕊,且要等到三月底才可开花,现在初雪堪融,急不得。”
“你当然不急。”李祁毓白他眼,“如果师父你会着急,那月行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来找你。”
仿佛生吞了条蛇,花冷琛前倾的身体倏地一僵,“皇上说的对,他是不再来找草民,不过皇上恐怕还不清楚,是草民先不要他了。”
“哦?”
“这个问题……不提也罢。”花冷琛避开他一双墨黑的眼,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六角全景纹的长窗,“有个人已经等皇上很久了。”
疑问。推门。皱眉。停步。
时间仿佛在一瞬凝住,面前人微胖身材一身青衣银丝参差斑驳,几年不见……居然就老了这样多么?
只是恭敬唤一声夫子,李祁毓动了动喉头,再见故人,忽一刻的不知该作何感想。人这一生大抵都会有那么一段记忆,是任你如何想忘都忘不了,是刻在骨上,铭入心间。
燕次四年,为质的耻辱记忆,纵使养尊处优也到底寄人篱下,也曾有那么多的不甘心,那么多的白眼相轻以及难言于口的理想抱负……李祁毓微阖眼,拨动的思绪一如湖面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毓,好久不见。”百里丘顿住腕间的茶,险险没让它泼洒。
这个人,自己是曾动过杀心的,李祁毓记起那时花冷琛曾问他如果有一天任务要处决的对象是你的百里夫子,你当如何?自己当时回答,我不想杀他。
是不想而非不会。
他清楚自己那时决不是什么年轻气盛,他只是认为如果命运需要你靠自己的双手拼尽全力才能争取到一样东西时,那他除了倾其所有也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个世道,胜者为王。
所以他从不否认这点,但如今这声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