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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笔尖少年-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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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过来,在四周的一片沉寂中独自向楼梯口追去。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戏码?”姚绿在里面扒着门缝纳闷的喃喃自语,一只手还抓着剖开瓤的山竹。
前方的行人纷纷惊慌避让,好奇的目光无一不随那似乎不知疲惫的少年窜出好远。
“小白……你等等!听我和你说!……”陈曳跟着追出好几条街,早已气喘吁吁。“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别再跑了,这样很危险!”
前面的人影蓦地停止了飞奔,大气也不喘一口的站定在马路边,安静回过头来。“……原来你也知道。”
他苦笑,感到胸口被剧烈撞击着,突突的疼。“你们都知道……所以才联合起来瞒着我。爸妈是这样,谢赭是这样,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明明早就认得我,却偏要装作不认识再重新接近。你们把我当什么,傻瓜吗?
“没错,我是失忆了,可难道是我想忘记的吗?看我痛苦挣扎着试图记起什么,你们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样好玩吗?……”
话至一半已经哽咽,陈曳愣愣望着几步外低着头眼眶泛红的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他,一下下轻拍着他瘦削的脊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不想让你难过才……”
白宇泽沉默的视线穿过前方重重人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直至消湮不见。脑海里逐渐凭空浮现出去年夏天窗外那棵老槐树随风作响的沙沙声,就如自己窸窣骚动起来的心情。
“那个……我叫白宇泽。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少年漆黑的眸底流转着些微的恍惚,片刻后薄唇轻动。“……我叫冷杉。”
那是我所以为的,记忆中故事的初始。
然而真相却并非如此。不是么?……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宇泽就揣着向陈曳临时借的一千元钱踏上了驶往海城的列车。
他没打算借此逃避,只是想回到自己曾经生活了十五年,并且遇见了那个人的地方看一看。
临行前拒绝了陈曳自愿陪同的建议,白宇泽让她在自己离开后告诉父母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去。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捧着简易的行李包靠在车窗边,他望望外面急速掠过视野的旖旎风景,不自觉将手中那厚装的啡色硬皮本翻到了扉页。
昨夜寄宿在陈曳家,女生神情郑重的从木箱子里翻出个封皮有些磨损的旧本子,递给他道:“路上无聊的时候就读读吧。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他当时没有做任何提问,因为哑光纸张上那熟悉的字迹他只消一眼就能轻易辨认。那就是他,白宇泽本人的日记。
列车有些颠簸,白宇泽微微眯了眼,凑近去浏览那段笔触潇洒熟练的花体英文。
扉页上摘抄了一首语言优美的外国诗,他多少对其有些印象。是拉金的《为何你昨夜入梦》。
Why did I dream of you last night
Now morning is pushing back hair with grey light。
Memories strike home; like slaps in the face;
Raised on elbow; I stare at the pale fog
beyond the window。
So many things I had thought forgotten
Return to my mind with stranger pain:
——Like letters that arrive addressed to someone
Who left the house so manyyears ago。
+++++++++++++++++++++++++++
距开门还有两个小时。
一身朋克装的酒吧老板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后台,沉默望着绽开在手心里一簇殷红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自门边传来轻微又迟疑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老板……”顾明烨停在他身后,低低开口。
戚老板闻声直了直腰,扭头似笑非笑盯着他。“这么早啊。你今天没课吗?”
“……今天周六啊。老板。”
“这样啊。”他又转回头去沉思着什么,不多时再次笑起来。“瞧我这记性。活也活不久了,日子竟过得越来越糊涂。”
顾明烨无言递给他干净的纸巾,暗暗咬唇。
“对了,你去看过小姚了吧。这小子从以前就尽知道瞎折腾……他没死掉吧?”戚老板自顾叼上一支烟,用纸将手上的血擦净。“住院也好,至少能让他消停会儿。有些事如果让他掺和进来,就麻烦了。”
“……你都知道了。”用的是肯定语气。
“当然。你们还嫩着呢,那点心思我门儿清。”他不紧不慢的吞云吐雾,滤嘴不多时也沾上丝缕的血迹。“我知道你现在左右为难。以后在合适的时候,替我转告他:我临死之前一定会对良心有个交代。让他沉住气,别引火上身。”
顾明烨眼睛酸酸涩涩的疼,末了也只能蹲下身来安静坐到他旁边。
“……好。”
周末一大早。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都这样了我特么能放心吗。”医院病房里,谢赭边和宁子樾一起弯着腰给姚绿的生活用品打包,边勉力用肩膀夹着手机语气不善的逼问。“你今天要是不老实告诉我白他到底人在哪儿,我就和你没完。”
电话那边陈曳的声音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悦。“你能不能不要再把白当作那个从小和你一起穿开裆裤四处翻墙头的小屁孩啊。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你保护欲太强了,老妈。”
“你——”少年气急,手下没轻没重,愣是把一件好好的圆领衬衫给撕成了深V。偷瞄一眼姚绿没在注意这边,立刻不顾后果地将其揉了揉一股脑塞进背包。“……行,算你狠。不说也罢。不过要是冷杉回头问起来,你敢不敢在他面前也来这一套?”
“你压根没法和小杉比。”
“混蛋!!……”
就在谢赭发狂般冲手机一顿嚷嚷的时候,姚绿也表情极其纠结的翘腿坐在窗台上讲着电话。“不不,妈,你们真的不用特地过来接……几个朋友答应了送我回去。我真没事了,真的,能小跑,还能大跳……”
鼻尖忽然蹭上衣料前襟的柔软,姚绿不明所以抬眼,见宁子樾正越过他的肩膀将他背后敞开的窗户合上。视线相触,对方不太自然的别开目光转身走开,继续收拾东西。
刚要出口的腔调须臾就缓和下来。“对了……那什么,我一个朋友和家里人闹得不太愉快,这几个周末可能都要到咱们家借住……”
回家的路上,姚绿见谢赭始终神情凝重,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别这么丧气嘛。虽然受了点刺激,但你比我更了解小白,他不是会因此而一蹶不振的人。等到他想通了,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我是怕他心里怪我。”对方良久才垂着头嗫嚅,眼底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昨天白母和冷杉面对面僵持到很晚才先后离开,而谢赭在姚绿坚持要就地上了他的威胁下断断续续把以前那些想起来都揪心的事简要说了个大概。他没想过再隐瞒什么,现在知道白宇泽的去向才最重要。
“你傻呀。”姚绿闻言就是一笑,唇角牵起好看的弧。“有时对一个人隐瞒是为了不让他受伤。这道理连我一没心没肺的人都懂,何况他呢。”
宁子樾就在旁边默默望了他一眼。
“……但愿吧。”谢赭勉强勾唇,专注看着脚底的路不再多言。
当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会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你吗?
在大门口卸下背包后谢赭和姚绿父母打个招呼就回去了,姚绿眼看着宁子樾也想趁乱溜走,头都没回便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用力向屋里扯,大声嚷嚷着:“妈我朋友说他喜欢吃蛋炒饭!换衣服不喜欢别人盯着看!晚上睡觉还要听live版《客官不可以》~~”
于是宁子樾就在姚母的回眸娇羞一笑中渐渐石化了。
他严重怀疑,自己再次做了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
苏扬今天自己在家拆了胳膊和腿上的石膏。
收拾完遍地狼藉后他按亮手机再次确认了帮内的碰头时间,简单换下衣服就出了门。
午后的阳光温度有些灼人。他迈步走出黑暗的楼道,一时间被笼罩全身的明晃逼出几分惬意。然而微眯着眼还没走出两步,他便插着兜停下了。
对面墙根下的少年逆着光线安静站在那里,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见他时的慌张失措。
真遗憾。医生昨天还特意叮嘱过他在伤好后一个月内都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呢。
苏扬歪头倦怠的冲他邪笑,沉默片刻后缓慢但清晰的咬字。“……怎么,想找死?”
林染闻言总算动了一动,从阴影中无声走出来,双眼明净发亮。“……他回来了。”
苏扬的表情瞬间错愕,但很快恢复常态。“所以?你就特意来和我说这个?”
少年也不多解释的伸出手来,掌心静静摊着一枚金色的十字架,年代似乎有点久远了,是用两枚弹壳焊在一起制成的,简单却精致。“宁哥让我把你那晚落在他家里的项链还给你。他说他不怪你,叫你只管保全自己,别再继续做下去了。”
“不要。”干脆的回绝,苏扬眼里慢慢泛起潮水般的厌恶。“你用手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你要么原样还给他,要么就找个没人的地儿扔了吧,反正也不值钱。回去替我谢谢他的忠告,我还是有些判断能力的。”
“你……”林染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远,本想追上去,可没跑两步又犹豫了,便只隔了段距离冲他喊:“你知道如果不慎被权儿四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吧!”
苏扬走的头也不回。
那种事情,老子当然知道。
拒绝拿回你当年送给我的东西,拒绝再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我只想在最后这一次,为你做点什么。并不在乎自己因此会将付出的代价,我不过是在偿还曾欠下你的那些债罢了。
然后,我们就可以彻底两清了。
终于可以,将彼此从生活中完全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停留在海城的第三天。
白宇泽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相片向路人不断询问,总算找到了其中作为背景的那片蔚蓝海湾。他们说,它的名字叫遇见。
那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海洋宁静,透澈,像是世上最美的蓝绸,在阳光下泛起丝微涟漪。
温煦的海风吹过他鬓角黑色的头发,如远方的独角兽一瞬间煽动了温柔的翅膀。他埋头看着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被细软的金沙覆盖。
抱膝坐定在零星分布着斑斓贝壳的海畔,白宇泽凝望着天地尽头的海岸线陷入了亘久的沉默。
他相信自己绝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自胸口一路蔓延开来的百感交集是如此熟悉、怀念,又恍如隔世。
膝盖上摊开的日记本被微风拂动了书页,从开始渐渐翻到结尾。
陈曳没有骗他。他想知道的事情,的确全部都记在这个本子里了。
从两人最初的相遇,倾心,到熹微的欢欣和犹豫,辗转的追逐和拥抱,再到最后残忍的分离。
因为太年轻,所以所有的悲伤和快乐都显得那么深刻,轻轻一碰就惊天动地。也许那时候懵懂的我们根本还不懂爱是什么,但却无法否认那错觉——你是我生命中唯一正确的事。
前两日他一直在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中游荡,循着日记中哪怕极其渺茫的蛛丝马迹,去遍了他们曾并肩留下印迹的每一个地方。并没抱着会因此就忆起什么的奢望,他只是放不下。至于究竟放不下什么,白宇泽也不知道。
只是当他昨天终于从那遍布着香樟荫影的校园里走出来,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远行到此的意义。听从命运的呼喊,为这无尽时光中或许无关紧要的一刻作见证。
历久经年的跋涉,挽留不住的旧时光。一人流浪,就有一人注定要追随。
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
当梦境里百转千回的旋律在耳边夹着浪涛倏忽响起时,他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模糊了。
如果我们相遇,
我忘记了歌词,你是否记得曲调。
如果我们相遇,
我在暮色中张望,你是否点亮灯光。
如果我们相遇,我向你走去,
有没有关系。……
白宇泽慢慢回过头去,心里好像扑棱棱放飞一只振翅的鸟,飘散的白色羽翎于纷坠中尽化作袅袅千风。
就像从不会分开地等待明天。
就像永不曾离去地度过那年。
你终又出现在我面前,眉眼低垂。转身带走一整个城市的雨水,再转身带回染上颜色的霜雪。
而当我说“未来”这个词,第一音方出即成过去。
我还以为这次我能摆脱,能逃脱。我想赶你走,让你消失,可你就是要回来。我在心里流着泪求你放了我,却没发现你之所以没走,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松开过拽着你衣襟的手啊……
黑发少年站定在他一步之外的距离安静望着他的脸,歌声的余弦还未消弭,比夜雾更浓的眼里已猝然落下一滴无色的雨。
……我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你还能够接受吗?”冷杉此时的心情竟有些孤注一掷的绝望,深色的衣袂随风无所归依的摇摆。
白宇泽单手撑地极其缓慢的起身,眼睑半垂,低声轻喑。“我早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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