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难·怡雍-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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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胤祥应一声,心知和惠出生那会儿事情又多又杂,胤禛一人一体,又要时时提防着旁人,没多少心思照料自己身子,怕是落了点病根,心里更是百味杂陈。见他神色倦得很,便只笑笑,轻声道:“这么些时候酒性也散了,你该睡得着了。快歇着吧。”
胤禛面上不经意一红,这话说得简直像是他借酒耍疯扯着他行那床笫事似的。不由朝胤祥瞪了一眼。胤祥接了这半嗔不嗔的眼神,心里还在不解,便听得他气哼哼说了句“睡觉”。也就只当他是事后害臊,笑一笑拿了干净的贴身衣服替两人穿好了,和他相偎睡了。
新桃换了旧符,一年又过一年,康熙那里却根本没一点见他的意思,门下诸人来往,也没个爵位定称,好点的唤一句“十三爷”,不甚相熟或是与八九十四那边有交的,只不尴不尬称一声“十三皇子”。胤祥原先还存着的一点心思,如今也磋磨了大半。耳听得胤禛每每总是说起康熙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是有心无力,厚着脸皮递了两回请见的折子,还是石沉大海,毫无音信,也就死了心拧了性子再不肯递折子了。
胤禛那里倒是十分不错,康熙对他三番五次往胤祥府上跑的事儿完全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当做不知道,甚至偶在德妃那里瞧见和惠,还会欢喜地逗逗小姑娘。
明面上对胤祥不理不睬,却对他养在雍王府的嫡出女儿和颜悦色,连一向最精擅于揣摩圣意的李德全都弄不清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别提其余一干人等。
反倒是胤祥有几分看开了的豁达,听完福晋兆佳氏拜访四嫂回来后的唠叨,也只笑笑说了话雷霆雨露,莫非君恩。让妻子安心,生死好歹都不必去争,端听着便罢。
这话却不知从什么渠道传到了康熙耳里,在位已将将六十年,时常静卧养身的帝王当时只哼了一声,隔日却传了旨叫雍亲王觐见。
胤禛还因祭永陵的事未回,传旨的到了雍王府,只得由福晋那拉氏和王府长史接了旨。那拉氏虽是武将家出身的,到底也在王府里见多了风浪,没费多少事,就把这前因后果打听清楚了。心里不由直犯嘀咕。
胤祥和他们夫妻亲厚不假,她怜这位文武双全的小叔这么些年不容易也确确是真心。可眼瞅着康熙身体日衰,已经到了要考虑嗣子大统的年岁,若叫自己的丈夫为了这个弟弟再去触怒天颜,却是怎么都不肯的。因此端了架子找了长史来,商量道:“旨意叫王爷回府后立刻去见,你看这事儿怎么是好?要不要先让家里人给王爷那头捎个信?”
见长史不解她的意思,似有些茫然,那拉氏不得不解释道:“照说十三叔这话说得没什么不妥,可说句不敬的话,他这话心里想想尤可,当真说出来了,这味儿里就显得皇父。。。寡恩似的。。。。。。若是皇父再有个什么申饬,怕是王爷回来了,要犯拧性。。。。。。”
王府长史这才明白,家里的女主人是想到了雍王爷待十三阿哥的不同寻常以及他定下了事谁都劝不住的刚忍性子。生怕王爷又像第一回废太子那时候一样,豁出命去要保十三阿哥。
可这是主子之间的事,他一个奉命行事的长史,再怎么也是不敢在天家的事情上多言的。因此只是束了手站着,道一声:“全凭福晋做主。”
那拉氏眉头紧紧皱着,提了笔又放下,她粗通文字,却着实不知该怎么把这话给在外的胤禛说清楚。说轻了怕他不上心,说重了又怕他着急上火地回来,更叫康熙不悦。
思来想去,直弄得头都大了,转而吩咐身边的侍女去请年氏过来说话。待把这事和其中为难的关节与她说了,无奈道:“你一向是和王爷贴心的,你说这当头这事儿可怎么好?”
年氏是典型的汉家女子,细细巧巧福了福,才柔声道:“王爷这会子怕是还在陵上,可十三爷还在京里,福晋若是当真心急,不妨叫人请十三福晋来看看和惠格格,顺道说说话。”
“你这说得也有理,”那拉氏叹了口气,略有点不忍:“只是十三叔的性子也是急的,若这事儿叫他知道,又一个性急闹到皇父那里,怕是连这些年的安静日子都没了。。。。。。”
年氏见她面有不忍之色,心里也是笑笑,温声道:“不至于的,奴才也有幸见过十三爷几面,说句不敬的话,十三爷早年或还常与人有意气之争,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
那拉氏想想她说的也有理,再不济胤祥总是和胤禛一条心的,就算没有什么助益,也断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胤禛的事来。因此当晚就报说和惠发了低烧,一面请了太医来问诊,一面派人把十三福晋兆佳氏请了过府里来。
胤祥那里原先还浑然不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竟闹得康熙不悦,更闹不明白康熙不喜却为何并未对他加以申饬,却要召见胤禛。
就算起初有七成肯定康熙心里定下的继承人是胤禛,说的想的都是有条有理,现在也不免要犹疑。哪怕汗阿玛是有意要压他的气焰磨他的性子,这么十来年过去也该够了。既放了他出来,却又丝毫不假颜色,难道竟果真像有些人猜的那样,要借着他来牵累胤禛,好让老十四登位么?
“四嫂还说了什么?”
“四福晋说,爷是最懂得四王爷心思的,叫问爷,这事儿。。。要不要派人去和四王爷说?”
胤祥略一想,便沉了声道:“你明儿不拘什么由头,再去四嫂那里走一趟,只说我的意思,这事儿半点都不必叫四哥知道,只等四哥祭陵回来,一切自有分晓。”
第 20 章 。。。
第二十章
若说那拉氏听了胤祥这话还没明白过来其中的意味,兆佳氏却是猜着了三五分,她与胤祥虽不是蜜里调油的好,却真真也是相敬的,兼着在家中做女儿时就读过诗书,并不像一般满人女子那样不习文墨,性格虽软和,却是有一些见识的。
胤祥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必是已经拿下了主意。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却也隐隐有了一点感觉,自家这位爷,想是要拼上身家赌一赌了。因此瞧着那拉氏的笑面,心里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只把和惠轻轻抱了抱,朝那拉氏略福了福,便告辞回去。
康熙六十年二月,胤禛才刚踏上朝阳码头,便立时有恭迎在此的王府门人凑上前来。胤禛以为是府中事务,本不欲听他多说,心里正责那拉氏不会办事,却听得那人急切切说了“十三阿哥”几个字,心里突突一下,到底是叫车驾缓行,示意那人说话。
“王爷,前几日十三爷门下和人争地,不知怎么就闹大了,昨儿皇上宣了十三爷进养心殿,到现在还没个准话,十三爷府上、府上。。。。。。”
胤禛面上一冷,还不及去想,已经喝问道:“吞吐什么?他府上怎么了?”
那门人本就是那拉氏遣来行走的,并未见过什么大阵仗,听他一声断喝,已经吓得不行,立时跪了下来,抖着唇道:“府上四角门似都有人盯梢,奴才们不敢擅自上前打探。。。。。。”
胤禛一双眼像是死盯着他,细看来却又似并无焦点,面上煞白了一下,才恢复成往日的冷淡,低声斥道:“滚回府里去,告诉福晋,今儿我进宫复旨,府里不必等候。”
他这里一路维持着平日的步骤,递了折子要进宫见驾,心里固然是百爪挠心似的急,面上却不敢带出一些,只把唇抿得死紧。
苏培盛见了这副样子,也不敢多说话,只在心里暗自把诸神佛菩萨拜了一遍,但求这回别又是四十七年那种光景。
养心殿里,却也是沉寂,康熙靠在墩子上,半眯了眼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宠过圈过,这些或许是因为私心,或许是因为时局,但若只凭着一个人君的眼光来看,他得承认这个儿子是很有可用之处的。
有能力也有胆量,更有前些年圈禁逼出来的沉,这几年冷落磨出来的知机和世故。若是受之以权,那必是能有一番作为的。然而此刻,这个儿子眼角都不抬一下地跪着,仿佛无知无觉。
“在直隶和乡绅争地,你早年里还没做过这等荒唐事,如今是越发出息了?”
“汗阿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地不但是乡绅的,那乡绅还是大将军王的家奴。”
胤祥不惊不惧,只平平说着。康熙面上一瞬间滑过怔愕,然而不待他抬头,便把手边一个茶盖子砸了过去:“混账!你既还知道那是你十四弟的奴才,敢情是有意要和他打擂台去的?!”
“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到底还认不认老十四这个兄弟?还把不把朕这个汗阿玛放在眼里?!”
“儿臣不敢牢阿玛费心,阿玛要罚要圈,哪怕是要杀要剐,儿臣都绝不敢心存不孝父母,不睦兄弟的心思。”
“你莫要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这事你做得出来,早已就是不睦兄弟了。”康熙对他的连连磕头似乎不为所动,手指朝李德全一点,道:“去把老四叫来。”
胤祥不动不移,略一抬头,恭敬道:“汗阿玛忘了,四哥代祭永陵,还未回京。”
康熙冷笑一声,瞥见李德全在一旁站着,低眉顺目瞧都不敢瞧过来一眼,怒气不由更盛,斥道:“那就去把张廷玉叫来,朕立时就从了他的心思,从了他丢卒保车的好主意!”
“汗阿玛要教导儿子们友爱兄弟,却又屡次以儿子来试探四哥,岂不是自失其言?叫儿子如何心服?”
康熙刚摔茶碗的时候,李德全就已经把养心殿里的人都屏退了,听到这话,连自己也吓得心里直发慌,只恨不能暂时聋了这几个时辰,好听不到这些天家之事。应一声颤巍巍地出去传了张廷玉,侧着身子在门口,进也不敢进,退也不能退。只听得里头乒乒乓乓一阵,似是康熙又摔了东西,生怕再不进去,当真要出个什么事故,只怕项上人头都难保,只得硬着头皮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子,尽量屏气凝神地在门口躬身站着。
康熙一通怒火过去,胤祥却还是不冷不热地跪着,任地上又是茶水又是碎瓷屑的,像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一双眼竟直直看向康熙,咬了牙磕头道:“汗阿玛,做儿子的,只问您一件事儿,您心里选太子,是为着大清国,还是为着您私心里的喜爱?”
李德全大惊,差点以为康熙立时要把这位刚放出来没几年的阿哥再关进宗人府圈禁,谁不知道自打二废太子之后,皇上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提到嗣子的事。只是过了许久却听不见动静,朝大位上偷眼一瞧,竟见康熙微微闭了眼,长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十分疲累。
多少年在宫里,见的都是康熙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冷不防瞧见这样,李德全也是一个咯噔,不知目下的状况,到底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朕。。。你叫朕一声汗阿玛,也知道汗在前,阿玛在后,朕,自然先是大清的君,才是你们的父。。。。。。”
重新换过的茶在手边摆了良久,康熙终于伸手端了端,却怎么也没能送到嘴边。胤祥在地上重重一磕,声音竟是比方才轻快了许多,连磕了三个头才道:“汗阿玛既这么说,胤祥心里便懂了,阿玛要如何处置,儿臣唯领旨谢恩耳。”
他磕完了头便不再说话,像是一心等着康熙处分,康熙自方才一通光火,却也静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字不吐,只靠在墩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越来越突兀的静寂让李德全觉得自己不得不做点事儿的时候,外头已经传来了张廷玉求见的声音。张廷玉常年在上书房当差,听得康熙召见,以为是有旨意要拟,只一会儿便从书房赶来了。然李德全此时却不知该不该叫晋见。
“雍亲王四阿哥胤禛回宫复旨,在乾清宫门外求见。”
胤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康熙一眼瞥过去,见他收起了方才那副不怕死的横样,终于朝李德全看了一眼:“叫张廷玉先回去,传雍亲王进来复旨。”
等李德全奉了口谕出去,康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平抑着声音道:“你当他就是朕心里看重的儿子,挑好的储君了?”
胤祥听到他承认挑选嗣君首先为大清江山计时,已经松下了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但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背的汗,湿了厚重的冬衣。
听得康熙不高不低的问话,竟然灿灿一笑:“四哥不一定是您心里看重的儿子,却一定是您挑好的储君。”
“大胆!你这是妄测圣意,图谋不轨!”
“祥弟!”
康熙的斥责和胤禛的断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胤祥回身瞧见胤禛急匆匆进来,只恭恭敬敬地朝康熙一伏身:“儿臣再如何不肖,却也不敢当了汗阿玛今次的考语。”
“你。。。。。。”
“汗阿玛,十三弟这是一时糊涂,绝非有意忤逆阿玛,请阿玛瞧在他这些年身上添了许多病痛的份上,万不要和他计较。。。。。。”胤禛蓦地在胤祥身边跪下来,也顾不得避开一地的碎瓷片,膝行了两步伏到康熙脚边。
地上一大片都是碎瓷,他这么跪着过去,已是添了不少血口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