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第4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高伯山靠在城门外,双臂抱在胸前,没等多久女子就出了城门走过来:“何事?”
“庚延一已经被赵元长找到,你有何打算?”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哥,让他有所准备。”
“你自己小心。”高伯山道完就解开被栓与树下的马离开了固棱镇。
几日修养,庚延一的病终于有所好转,至少看上去是如此。赵元长每日陪在床边想一些有趣的话逗他笑,整个院中似乎就只剩下赵元长讲故事的声音和庚延一的笑声。偶尔庚延一下床去院中走走,赵元长就拿了披风为他披上。
常亭玉总是不得不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握紧剑柄。
终有一日他再也忍不住,冲到两人面前跪下:“陛下,我们出宫多日,不可再作逗留。”
赵元长并未答他,反倒歪头看着庚延一笑了,问道:“延一,我的皇宫你可喜欢?”
庚延一轻叹:“无论喜欢与否,我都不可以再跟你回去。如若不然,你的臣民势必会反。”
“我想也是。”赵元长终于转头去看常亭玉:“你一人回去,就告诉大臣们我已葬身在外,让他们另谋新君。”
“陛下!”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此余生便与延一归隐相伴,直至终老。”
“赵元长,你的王朝……”
不等庚延一说完,赵元长便竖了食指立在他唇前:“你我二人找处无人识得的地方,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屋门外种些你喜欢的花草,院子里再两副竹椅,闲暇时便晒晒太阳。偏屋里放着你爱看的书册子,我们还可作些字画拿去卖。”他抬手将庚延一额前的发绾到耳后:“此等惬意日子于我而言便是莫大幸福。”
庚延一张了张嘴,眉头有几分哀愁,可见赵元长的模样他却又不忍破坏。若是能一同度得余生,兴许亦是不错的。他浅笑点了点头:“好,我们便找处清净的地方度得余生。”
离开固棱镇的前一夜,常亭玉坐在屋内死拽着剑柄发呆。他不明白,庚延一杀了那么多人为何赵元长竟还愿意为了他放弃整个大煜?他身为国君不仅没还得自己臣民一个明白,甚至为了一己之私还要与凶手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他想不明白,着实想不明白。
房门被霸道地推开,推门人敲也懒得敲一下。常亭玉回头见到赵元长,站起来,却不行礼,他的神韵已将不满传给了赵元长。
赵元长兀自走进来,坐下,左手拈袖,右手食指蘸了茶水便在桌上写道:你可知雕花镇所在何处?
常亭玉摇头。
赵元长便又写:我与庚延一会去先去悠琴村,你回大煜将此消息告诉刘名扬,让他兵分三路。一路表面装作派兵四处寻我,一路暗地派兵伪装成百姓埋伏在雕花镇,一路去边塞与反民对峙。
常亭玉大惊,瞪着了一双眼盯着桌上的字。
赵元长不笑了,变得格外沉静,而沉静中似乎又藏着一丝,恨意?他一抹桌上的字,蘸了茶水继续写道:我与庚延一离开悠琴后便去雕花。我若下令,便让埋伏在雕花的士兵与边塞的士兵动手围剿。
赵元长抹去桌上的字站起来,故意有些大声道:“我的话你可明白了?告诉朝中大臣,我已坠入悬崖葬身谷底。”
常亭玉抱剑拱手,单膝跪下行礼:“您多保重。”
月斜树梢,推开窗户边能见到。赵元长入神地望着,满目明黄,照出的却是麻木的惆怅。
宋袭荣仍是那娇俏女子的模样,他坐在庚延一床前,低着头。庚延一站在床边上望着月,嘴角勾起,看得出他当真是非常开心。明日随赵元长一走,便是回不了头了,当年是他带领受难的百姓奋起报仇,而今他竟却要跟着仇家的头子离开这是是非非的地方。受难的百姓会骂他些什么他大致能猜到,然而他不在乎了,当生命仅剩下屈指可数的日子时,一切都变得可以放下,独独除了爱意。
“延一,你真要跟他走?”
“嗯。”庚延一笑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问自己,若是当初没有报仇,我此刻会在做什么,还会不会遇见赵元长。若是没有遇上赵元长,我草草结束的这一生有什么值得让我舍不得离开。我想了很久。”他摇头:“没有。”
“你杀了他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不恨你。”
“恨也罢,不恨也罢,只要死时没有遗憾便足够了。”庚延一转身背着月光笑道:“这么多年来多谢你们照顾,你也不用再为了我煞费苦心。”
宋袭荣走过来抱住庚延一:“我定会治好你,让你可以和赵元长厮守到老。”
“不可以这般贪心。”
月渐渐落了,太阳娇羞地探出头来。赵元长手握缰绳往马身上一打,马车轮便转动起来。庚延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身后的人挥手道别,双唇一抿,笑弯了眼。
、第四十八章
这一路走来,看遍许多景致,从日出到日落。身旁伴有此生挚爱,即便路途坎坷亦是无谓。
二十多日如游山玩水般,终还是到了悠琴村。赵元长驾着马车驶在青石路上,庚延一撩开门帘卷身出来坐于他身旁。
他抬手扶了扶他额前的发:“我们便在此歇息几日。”
庚延一笑着点头。
在客栈要了间上房,将马车交与店小二,赵元长便拉着庚延一的手走上街,不顾旁人的目光。客栈堂间有人耳语,他们更是不闻。早在许久以前,用身体订下盟约那一刻,这些便都已看淡。赵元长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吻庚延一的额头。
庚延一有些脸红:“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胆大起来。”
“我亲吻自家娘子有何不可,莫不是还要征得旁人同意。”
“至少也得征得我同意。”
赵元长一笑:“莫非你还要拒绝不可?”
“我若拒绝你会顺着我?”
“不会。”
庚延一无奈轻叹,却是更红了脸颊。
街边许多玩意,一排木摊熙熙攘攘卖的东西倒也丰富。有书生题字儿画扇,有小哥刻章雕木,有老伯用叶编蚱蜢。赵元长走到扇摊前买了一对儿折扇,黑白各一,有问书生要来笔墨。书生先不肯,这本是薄利的买卖,要没了工钱便更是赚不了多少。
赵元长拿出五十个铜板放在桌上,笑道:“我只想借笔墨一用为心上人画把折扇,还望先生成全。”
书生看了看他身旁的庚延一,收下钱便也无话可说。
倒是庚延一有心调侃:“你要真有心,倒不如连扇子也亲自做。”
赵元长捻袖,蘸了墨汁:“我怕做得不好,被你嫌弃。”
“那你便不怕我嫌弃你的画?”
“自然不怕。”他勾了唇角,持笔描绘,笔锋先粗后细。
未多久便是一幅白底儿墨竹图,竹间立有一人,手持竹叶搁于唇边,在吹小曲儿。
书生高叹:“公子此画当真妙。”
赵元长举着折扇笑睨庚延一:“如何,可喜欢?”
庚延一未答,拿过折扇与赵元长手里的笔,在扇面上又添了一人。这人侧卧于竹下以手支颐,闭目勾唇神态自若。赵元长笑起来,问书生又借了一支笔在黑底儿的扇面上画了一模一样的画,再抬起头来时,庚延一已将折扇摇了不知多少下。
赵元长弯腰作揖,笑道:“庚公子,这此后,便多劳你照顾了。”
庚延一亦是笑道:“不知每日工钱多少,可供伙食,可供居所?”
“伙食自然是有的。不过……”赵元长故作担忧,看了看庚延一:“若要居所……我家清寒,就只委屈庚公子与我同挤一榻了。”
“既然清寒,又何必劳人照顾?”庚延一道完便自顾自朝前走。
赵元长大步赶上来,挑眉笑问:“那不然,我来照顾庚公子可好?至于工钱嘛……嗯……”
“我家亦是清寒,也付不起工钱。”
“无碍。”他将折扇往手心一敲,开心笑道:“你以身相许便好。”
庚延一瞥了他一眼,神情颇有些嗔色。赵元长自是明白,他这一眼乃是佯装,以掩羞怯。
街头忽然变得吵闹,马蹄儿声虽稀稀落落倒也是铿锵得很。骑于马上之人拽着缰绳,眼角扫过赵元长便又立刻转开头,指挥着士兵将过路人与画像好生对比。
赵元长搂着庚延一躲于店铺后,斜睨着骑在马上的裘桂,用下巴抵着庚延一的头顶,笑得自带三分轻蔑。
庚延一皱着眉头隐忍咳了两下,缓了少时才问道:“他们是在找你的?”
“嗯,看来此地也不宜久留,只能连夜赶路去更远的地方。”赵元长吻了吻庚延一的发丝:“委屈你了,延一。”
“只怕受委屈的是你,天子龙躯却因和我在一起而遭受这番疾苦。元长,不如……你还是回顺宜。”
“事到如今我又怎可回头,好不容易才又能这般抱着你。”
“我无多少时日可活,就算你我离开了大煜也未必能长伴。”庚延一往他怀里蹭了蹭,听着他平缓而有力的心跳:“我只是不想走后见你独自一人。”
“我赵元长宁可不要江山不要英明,也无法不要你。”这番话一出口,赵元长便觉得可笑,然而他却又着实笑不出来。若是从前,此话绝无半点虚假,仅是过了一个冬,他的心意便不得不假了:“以后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许再离开我。”
“你会允许我离开你吗?”
赵元长收紧手臂:“不会。”
这世上最难的,其实是将真话当做假话骗别人,也骗自己。
不过子时刚去,赵元长便驾着马车载着庚延一离开了悠琴村。
裘桂立于村口目送马车离开,便即刻回到驿站用飞鸽将书信传于常亭玉。此时的常亭玉,已在雕花镇暗兵守候多时,只等马车驶过城门。然而马车驶过城门后,他却并未收到任何动手的信息,只得咬牙躲在城楼上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有士兵小声问他:“将军,马车就要进入市集,到时再动手恐有不便。将军!”
“给本将军闭嘴!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去吗,陛下没有给信号自然是计划有变。”常亭玉已是极力自制:“好好守着,陛下迟早会与我们联络。”
“是!”
雕花虽名为镇,却远不如其他镇子那般热闹,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小山村。几条嵌着石子儿的土路,一些个商贩挑着满扁担的小玩意在街上走动叫卖,除了小娃与难得到此的远客,便是无人会上前去瞧一瞧。
“延一。”
听闻帘外人唤道,庚延一便带好斗笠撩帘走出去:“怎了?”
赵元长侧头笑了笑,却是被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这一路上也没让你好好休息过,不如我们现在此停留数日,给你买些治咳嗽的药。也不晓得这里的郎中医术好不好,有没有上好的药材。”
庚延一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你倒是变得愈发叨念了。”
赵元长无奈沉口气,腾出一只手转身捏了捏庚延一的鼻子:“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后有追兵,只怕我们难以在此停留。”他忽然缄默了,歪着脑袋顶着赵元长看。
“这么仔细看我,可是因为越看越喜欢?”
“只是忽然觉得你我像是浪迹江湖仇家众多的侠客,驱马前行,沿途风光无限,逍遥无边。”
赵元长本来的笑意僵在脸上,尔后,才勉强勾了勾嘴角:“若是一辈子能如此,亦不错。”
“哪能有一辈子,待白发入两鬓时又岂会日日受得住这样的颠簸,迟早是要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庚延一坐下来,拉过缰绳与赵元长一同牵着。
“那……你说我们就安顿在这雕花镇如何?这里山清水秀人烟颇少,若是郎中徒有虚名,我便每日载着别处的郎中来替你看病。”
庚延一笑道:“那你可不就成了马车夫。”
赵元长停住马车跳下去,又弯腰伸手作了宫中下人扶主子的姿势,调笑道:“公子,在找到屋宅前便委屈您住在客栈了。”
庚延一抬头看了看一旁不解的店小二,尴尬笑笑,躲开赵元长的手自行下了马车,又伸了小指勾住他的腰带牵着进了客栈。
赵元长顺势捉住他的手低声笑道:“公子可是等不及了?”
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庚延一红着脸还故作不明白地问:“何意?”
赵元长缓慢动唇一字一句,道:“情—意。”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掌柜的拿出账簿开了口。
“住店,一间就好。”赵元长放开庚延一拿出碎银子走上前放在柜上,又问:“老板,我想请问一下雕花镇中可有已修好的房屋卖?”
掌柜的看了看赵元长,又看了看庚延一:“雕花镇一共才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恐怕没有公子想要的屋宅。”
“若是雇人新修需要多少银两与时间?”
“哟,这时间可就长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得要好些年呢。”
庚延一拉住赵元长的袖口冲他摇了摇头,赵元长眉头一皱便继续问道:“当真是没有现成的了?”
掌柜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天君山上倒是有一处屋子,只是长年无人居住……看二位也是出身不凡之人,只怕住不惯。”
赵元长笑道:“无碍。”
、第四十九章
天君山离花雕镇倒也并非很远,大片几近红色的枫叶围着山顶上的木屋,门前一架小桥,却不见桥下有水。带路的店小二说,这里原本是两位神仙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