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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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伦夫人压根儿不想让丈夫离开她,不过她之所以感到不安,既不是出于对他安全的担心,也不是出于对他安适的关心。她属于这样一种人,只知道自己会有危险、困难和劳顿,而别人全然不会遇上这类事情。
在这次离别中,让人深为可怜的还是两位伯特伦小姐。这倒不是因为她们为之伤心,而是因为她们并不伤心。她们并不爱她们的父亲,凡是她们喜欢的事情,他似乎从来没有赞成过,因而令人遗憾的是,父亲出门远去,她们反倒大为高兴。这样一来,她们就从种种约束中解脱出来。她们不会想做什么乐事而遭到父亲的禁止,顿时感到一切可以由着自己了,完全可以恣意放纵了。范妮的解脱、欣慰之感丝毫不亚于两位表姐,不过她心肠比她们软,觉得自己这种心情是忘恩负义,真为自己没能伤心而感到伤心。“托马斯爵士对我和哥哥弟弟有那么多的恩情,这次一去也许永远回不来啦!我看着他走居然连一滴眼泪也不曾流下!筒直是无情无义到可耻的地步。”况且,就在临别的那天早晨,他还对她说,他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冬天她能再次见到威廉,并嘱咐她一听到威廉所属的中队回到英国,就写信邀请他来曼斯菲尔德。“他对我多么体贴多么好啊!”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只需对她笑一笑,叫一声“亲爱的范妮”,她就会忘掉以往他对她总是皱着眉头,言语冷漠。不过,他在那席话的最后加了几句,使她感到不胜屈辱:“如果威廉来到曼斯菲尔德,我希望你能让他相信,你们分别多年,你并非毫无长进——不过我担心,他一定会发现,他的妹妹虽然已经十六岁,但在某些方面还像十岁时一样。”姨父走后,她这样想来想去,痛哭了一场。两位表姐看见她两眼通红,以为她在装模作样。
汤姆·伯特伦临走前本来就很少待在家里,因此家里人只是在名义上觉得缺了他。伯特伦夫人很快便惊奇地发现,即使缺了做父亲的,大家过得也挺好,埃德蒙可以代父亲切肉,跟管家商量事情,给代理人写信,向仆人发工钱,像他父亲一样,一切烦人劳累之事,样样都替她做好了,只不过她自己的信还得由她自己来写。
两位出门人一路平安地抵达安提瓜的消息收到了。可在这之前,诺里斯太太一直担心会出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而且只要旁边没有人,就让埃德蒙分享她的担忧。她相信,不管发生什么大灾大难,她肯定是最先得到消息,因此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向众人宣布这噩耗。恰在这时,托马斯爵士来信了,宣告父子俩平安无事。于是,诺里斯太太只得暂时收起她的激动心情和准备宣布噩耗时充满深情的开场白。
冬天来而复去,家里并不需要那父子俩。他们在海外的消息也依然很好。诺里斯太太除了料理自己的家务,过问妹妹的家务,注视格兰特太太的浪费行为,还要出出主意叫外甥女玩得更加开心,帮助她们梳妆打扮,展示她们的才能,给她们物色女婿,忙得她没有心思再为两个远行的人担忧了。
现在,两位伯特伦小姐已被公认属于当地的美女之列。她们不仅模样俊俏,才华出众,而且举止落落大方,刻意表现得彬彬有礼,和蔼可亲,因此深受人们的喜爱和仰慕。她们虽然也爱慕虚荣,但表现得体,好像毫无虚荣之感,也没有装腔作势的架子。她们这般表现所赢得的夸奖,大姨妈听到后又转告给她们,使她们越发相信自己十全十美。
伯特伦夫人不跟女儿们一起出入社交场合。她过于懒散,甚至都不愿牺牲一点个人利益,感受一下做母亲的喜悦,亲自去看看自己的女儿们在社交场合如何荣耀,如何快活,因此每次都把这事托付给姐姐。做姐姐的真是求之不得,以这么体面的身份带着外甥女出入社交场合,也不用自己租马车,可以尽情享用妹妹家提供的一切方便。
社交季节的各种活动并没有范妮的份儿,不过等其他人都出门赴约之后,就剩她陪伴二姨妈,她公然成了有用之人,心里感到乐滋滋的。加上李小姐已离开曼斯菲尔德,每逢举行舞会或宴会的夜晚,她自然就成为伯特伦夫人须臾难离的伙伴。她陪夫人聊天,听她说话,读书给她听,在这静静的夜晚,进行这样的促膝谈心,丝毫不用担心听到什么逆耳的声音,这对于一颗一向吃尽了惶恐不安苦头的心灵来说,真有说不出的喜悦。至于表姐们的娱乐活动,她倒喜欢听她们回来讲述,特别喜欢听她们讲述舞会的情况,讲述埃德蒙和谁跳的舞。不过她认为自己地位低微,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参加那样的舞会,因而听的时候并不怎么太往心里去。总的说来,她觉得这个冬天过得还不错,虽说威廉没在这期间回到英国,可她心里一直期望他会回来,这种期望也是非常可贵的。
随之而来的春天夺去了她心爱的朋友老灰马,一时间,她不仅遭受到感情上的失落,而且感到身体上也要蒙受损失。尽管姨妈她们都承认骑马对她有好处,但却没有采取什么措施让她再有马骑。两位姨妈说:“表姐不骑马的时候,不管是她们谁的马,你随时都可以骑。”然而,两位伯特伦小姐尽管一副热心助人的样子,可每逢天气晴朗总要骑马出去,并不想****任何实质性的乐趣而去关照范妮。4月、5月风和日丽的上午,她们欢天喜地地骑马游玩,而范妮不是整天陪这个姨妈坐在家里,就是受那个姨妈怂恿到外边走得筋疲力尽。伯特伦夫人自己不喜欢活动,便认为谁都没有必要出去活动,可诺里斯太太整天在外面东跑西颠,也就认为谁都应该天天走那么多路。这期间埃德蒙偏偏不在家,否则这不良现象也会早一点得到纠正。等他回来了解了范妮的处境,意识到由此而来的不良后果,他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范妮必须有一匹马。”他不顾懒散成性的妈妈和精打细算的姨妈会怎么反对,斩钉截铁地这样宣布。诺里斯太太不由得想到,也许能从庄园的马匹中挑出一匹稳当的老马来,这就满不错了,或者可以向管家借一匹,或者说不定格兰特博士会把他派往驿站取邮件的那匹矮种马偶尔借给他们。她坚持认为,让范妮像两位表姐一样气派,也有一匹自己专用的马,那是绝对没有必要,甚至也不妥当。她断定,托马斯爵士从没有过这样的打算。她必须说明,趁他不在家时给范妮买马,眼见他的大部分进项尚未妥善解决,却要进一步增加家里养马的巨大开支,她觉得很不合理。埃德蒙只是回答说:“范妮必须有一匹马。”诺里斯太太无法接受这样的看法。伯特伦夫人倒能接受,她完全赞成儿子的看法,认为范妮必须有一匹马,并且认为伯特伦爵士也会觉得有这个必要。她只是要求不要性急,只要儿子等托马斯爵士回来,由托马斯爵士亲自定夺这件事。托马斯爵士9月份就要回到家,只不过等到9月又有何妨呢?
埃德蒙生妈妈的气,更生大姨妈的气,怪她最不关心外甥女。不过,他对她的话却不能不有所顾忌,最后决定采取一个办法,既不至于使父亲认为他做得太过分,又可以使范妮有条件立即开始运动。他不能眼看着她没有马骑。他自己有三匹马,但没有一匹是供女士骑的。其中两匹是狩猎用的,另外一匹是拉车用的,他决定用这匹马换一匹表妹可以骑的马。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马,等主意一定,便很快办妥了这件事。新换来的雌马还真是难得,稍加调驯,便服服帖帖地很好驾驭了,于是差不多完全归范妮使唤了。她以前从未想到,还有什么会比那匹老灰马更让她称心如意的,可现在骑上埃德蒙的这匹雌马,真比过去骑老灰马还要快活得多。再一想这快活是表哥的深情厚意给她带来的,心里就越发快活,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认为表哥是世界上最善良、最伟大的典范,他的高尚品质只有她最能感受,她对他的感激之情是世界上任何感情都无法比拟的。她对他的感情集万般尊敬、不胜感激、无限信任、满腔柔情于一体。
这匹马不论在名义上还是在事实上都仍然归埃德蒙所有,因而诺里斯太太也能容忍范妮骑下去。至于伯特伦夫人,即使她想起原先曾反对过,也不会怪罪埃德蒙没等到托马斯爵士9月份回来,因为到了9月份,托马斯爵士仍在海外,而且近期内还不可能办完事情。就在他刚开始考虑回国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不利的情况,因为各种事情很难预料,他便决定打发儿子先回家,自己留下做最后的安排。沥姆平安地回来了,告诉大家说父亲在外身体很好,可是诺里斯太太听后并不放心。她觉得托马斯爵士可能预感自己灾难临头,出于父爱的考虑,把儿子送回了家,因此她心里不禁冒出了种种可怕的预感。秋天的黄昏越来越长,在她那寂寞凄凉的小屋里,这些可怕的念头搅得她胆战心惊,只得每天跑到庄园的餐厅里来避难。然而,冬天又有了约会应酬之后,对她倒不无作用。在约会应酬的过程中,她满心欢喜地替大外甥女筹划未来的命运,心神也就平静了许多。“假如可怜的托马斯爵士命中注定永远回不来,现在看到亲爱的玛丽亚能嫁给一个富贵人家,倒也是莫大的安慰,”她经常这样想;而当她们和有钱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经人介绍了一位刚在乡下继承了一份最大地产、一个最佳职位的年轻人的时候,她更是总要这样想。
拉什沃思先生一见面就被伯特伦小姐的美貌所吸引,加之一心想要成家,很快便认为自己坠人了情网。他是个粗大肥胖、智力平庸的年轻人。不过,由于在身姿体态、言谈举止上并不讨人嫌,伯特伦小姐觉得能博得他的欢心,倒也非常得意。玛丽亚·伯特伦现年二十一岁,开始觉得自己应该结婚了。她若是能嫁给拉什沃思先生,就能享有一笔比她父亲还高的收入,还能确保在伦敦城里有一处宅邸,而这在眼下恰恰是她最为看重的目标。因此,本着同样的道义原则,她显然应该尽可能嫁给拉什沃思先生。诺里斯太太满腔热情地撮合这门亲事,用尽花言巧语,耍尽种种伎俩,想让双方认清彼此是多么般配。她使出了各种招数,其中包括跟拉什沃思先生的母亲套近乎。拉什沃思太太目前就和儿子住在一起,诺里斯太太甚至硬逼着伯特伦夫人一早赶了十英里坎坷的道路去拜访她。没过多久,她和这位太太便情投意合了。拉什沃思太太承认,她盼望儿子能早日结婚,并且宣称,伯特伦小姐和颜悦色,多才多艺,在她见过的年轻小姐中,似乎最为合适,能使她儿子幸福。诺里斯太太接受了这番夸奖,赞许拉什沃思太太真有眼力,对别人的优点能看得这么准。玛丽亚确实是他们大家的骄傲与欢乐——她白玉无瑕——是个天使。当然,追求她的人很多,她难免挑花了眼。不过,要是让她诺里斯太太经过这么短时间的相识就做决定的话,她认为拉什沃思先生恰恰是最配碍上她,也最能使她中意的年轻人。
经过几番舞会结伴跳舞之后,两位年轻人果然像两位太太料想的那样投缘。在照例禀报了远在海外的托马斯爵士之后,双方便订婚了,男女两家都非常满意,附近的局外人也都十分高兴,好多个星期以来,他们一直觉得拉什沃思先生和伯特伦小姐结婚非常合适。
托马斯爵士的答复几个月后才能收到。然而,在此期间,由于大家都认定他会满心喜欢这门亲事,两家人便毫无约束地来往起来,谁也无意保密,只不过诺里斯太太在逢人便讲的时候,最后总要告诫人家现在还不宜张扬。
伯特伦家一家人中,只有埃德蒙看得出这门亲事还有缺陷,不管姨妈再怎么称赞,他都不觉得拉什沃思先生是个理想的伴侣。他承认,妹妹的幸福只有妹妹自己最有数,可他并不赞成她把幸福都押在大笔的收入上。他跟拉什沃思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情不自禁地在想:“这个人若不是一年有一万两千英镑的收入,说不定是个很蠢的家伙。”
然而,托马斯爵士对于这桩亲事却感到由衷的高兴,因为这门亲事对他家无疑是有利的,再说他从信上获悉的全是好的一面,令人满意的一面。这是一门再合适不过的亲事,两家同在一个地方,又门当户对,于是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家里表示竭诚的赞同。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婚礼要等他回来后再举行,因此便再次急巴巴地盼望回归。他是4月份写的信,满心指望能在夏季结束之前将一切事情办妥,离开安提瓜回国。
7月份正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范妮刚满十八岁的时候,村里的交际场上又增添了格兰特太太的弟弟和妹妹,克劳福德先生和克劳福德小姐,格兰特太太的母亲第二次结婚后生下的两个孩子。两人都是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