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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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演奏会上
Violin同Piano的结婚,
Mendelssohn的《仲夏夜的梦》都已过了。
一个男性的女青年
独唱着Brahms的《永远的爱》,
她那soprano的高音,
唱得我全身的神经战栗。
一千多听众的灵魂都已合体了,
啊,沈雄的和雝,神秘的渊默,浩荡的爱海哟!
狂涛似的掌声把这灵魂的合欢惊破了,
啊,灵魂解体的悲哀哟!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夜步十里松原
海已安眠了。
远望去,只看见白茫茫一片幽光,
听不出丝毫的涛声波语。
哦,太空!怎么那样地高超,自由,雄浑,清寥!
,无数的明星正圆睁着他们的眼儿,
在眺望这美丽的夜景。
十里松原中无数的古松,
都高擎着他们的手儿沈默着在赞美天宇。
他们一枝枝的手儿在空中战栗,
我的一枝枝的神经纤维在身中战栗。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我是个偶像崇拜者
我是个偶像崇拜者哟!
我崇拜太阳,崇拜山岳,崇拜海洋;
我崇拜水,崇拜火,崇拜火山,崇拜伟大的江河;
我崇拜生,崇拜死,崇拜光明,崇拜黑夜;
我崇拜苏彝士、巴拿马、万里长城、金字塔,
我崇拜创造的精神,崇拜力,崇拜血,崇拜心脏;
我崇拜炸弹,崇拜悲哀,崇拜破坏;
我崇拜偶像破坏者,崇拜我!
我又是个偶像破坏者哟!
1920年5、6月间作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太阳礼赞
青沈沈的大海,波涛汹涌着,潮向东方。
光芒万丈地,将要出现了哟——新生的太阳!
天海中的云岛都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
我恨不得,把我眼前的障碍一概划平!
出现了哟!出现了哟!耿晶晶地白灼的圆光!
从我两眸中有无限道的金丝向着太阳飞放。
太阳哟!我背立在大海边头紧觑着你。
太阳哟!你不把我照得个通明,我不回去!
太阳哟!你请永远照在我的面前,不使退转!
太阳哟!我眼光背开了你时,四面都是黑暗!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生命照成道鲜红的血流!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诗歌照成些金色的浮沤!
太阳哟!我心海中的云岛也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了!
太阳哟!你请永远倾听着,倾听着,我心海中的怒涛!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沙上的脚印
○一
太阳照在我右方,
把我全身的影儿
投在了左边的海里;
沙岸上留了我许多的脚印。
○二
太阳照在我左方,
把我全身的影儿
投在了右边的海里;
沙岸上留了我许多的脚印。
○三
太阳照在我后方,
把我全身的影儿
投在了前边的海里;
海潮哟,别要荡去了沙上的脚印!
○四
太阳照在我前方,
太阳哟!可也曾把我全身的影儿
投在了后边的海里?
哦,海潮儿早已荡去了沙上的脚印!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新阳关三叠
○一
我独自一人,坐在这海岸边的石梁上,
我要欢送那将要西渡的初夏的太阳。
汪洋的海水在我脚下舞蹈,
高伸出无数的臂腕待把太阳拥抱。
他,太阳,披着件金光灿烂的云衣,
要去拜访那西方的同胞兄弟。
他眼光耿耿,不转睛地,紧觑着我。
你要叫我跟你同路去吗?太阳哟!
○二
我独自一人,坐在这海岸边的石梁上,
我在欢送那正要西渡的初夏的太阳。
远远的海天之交涌起蔷薇花色的紫霞,
中有黑雾如烟,仿佛是战争的图画。
太阳哟!你便是颗热烈的榴弹哟!
我要看你“自我”的爆裂,开出血红的花朵。
你眼光耿耿,不转睛地,紧觑着我,
我也想跟你同路去哟!太阳哟!
○三
我独自一人,坐在这海岸边的石梁上,
我已欢送那已经西渡的初夏的太阳。
我回过头来,四下地观望天宇,
西北南东到处都张挂着鲜红的云旗。
汪洋的海水全盘都已染红了!
Bacchus之群在我面前舞蹈!
你眼光耿耿,可还不转睛地紧觑着我?
我恨不能跟你同路去哟!太阳哟!
1920年4、5月间作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金字塔
○其一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金字塔的尖端
排列在尼罗河畔——是否是尼罗河畔?——
一个高,一个低,一个最低,
塔下的河岸刀截断了一样地整齐,
哦,河中流泻着的涟漪哟!塔后汹涌着的云霞哟!
云霞中隐约地一团白光,恐怕是将要西下的太阳。
太阳游历了地球东半,又要去游历地球西半,
地球上的天工人美怕全盘都已被你看完!
否,否,不然!是地球在自转,公转,
就好象一个跳舞着的女郎将就你看。
太阳哟!太阳的象征哟!金字塔哟!
我恨不能飞随你去哟!飞向你去哟!
○其二
左右蓊郁着两列森林,
中间流泻着一个反写的“之”字,
流向那晚霞重叠的金字塔底。
伟大的寂寥哟,死的沈默哟,
我凝视着,倾听着……
三个金字塔的尖端
好象同时有宏朗的声音在吐:
创造哟!创造哟!努力创造哟!
人们创造力的权威可与神只比伍!
不信请看我,看我这雄伟的巨制吧!
便是天上的太阳也在向我低头呀!
哦哦,渊默的雷声!我感谢你现身的说教!
我心海中的情涛也已流成了个河流流向你了!
森林中流泻着的“之”江可不是我吗?
1920年6、7月间作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巨炮之教训
博多湾的海岸上,
十里松原的林边,
有两尊俄罗斯的巨炮,
幽囚在这里已十有余年,
正对着西比利亚的天郊,
比着肩儿遥遥望远。
我戴着春日的和光,
来在他们的面前,
横陈在碧荫深处,
低着声儿向着他们谈天:
“幽囚着的朋友们呀,
你们真是可怜!
你们的眼儿恐怕已经望穿?
你们的心中恐怕还有烟火在燃?
你们怨不怨恨尼古拉斯?
忏不忏悔穷兵黩战?
思不思念故乡?
想不想望归返?
“幽囚着的朋友们呀,
你们为什么都把面皮红着?
你们还是羞?
你们还是怒?
你们的故乡早已改换了从前的故步。
你们往日的冤家,
却又闯进了你们的门庭大肆屠刳,
可怜你们西比利亚的同胞
于今正血流漂杵。
…………”
我对着他们的话儿还未说完,
清凉的海风吹来了些睡眠,
轻轻地吻着我的眉尖。
我刚才垂下眼帘,
有两个奇异的人形前来相见:
一个好象托尔斯泰,
一个好象列宁,
一个涨着无限的悲哀,
一个凝着坚毅的决心。
“托尔斯泰呀,哦!
你在这光天化日之中,
可有什么好话教我?”
“年轻的朋友呀,你可好?
我爱你是中国人。
我爱你们中国的墨与老。
他们一个教人兼爱,节用,非争;
一个倡道慈,俭,不敢先的三宝。
一个尊‘天’,一个讲‘道’,
据我想来,天便是道!”
“哦,你的意见真是好!”
“我还想全世界便是我们的家庭,
全人类都是我们的同胞。
我主张朴素,慈爱的生涯;
我主张克己,无抗的信条。
也不要法庭;
也不要囚牢;
也不要军人;
也不要外交。
一切的人能如农民一样最好!”
“哦,你的意见真是好!”
“唉!我可怜这岛邦的国民,
他们的眼见未免太小!
他们只知道译读我的糟糠,
不知道率循我的大道。
他们就好象一群猩猩,
只好学着人的声音叫叫!
他们就好象一群疯了的狗儿,
垂着涎,张着嘴,
到处逢人乱咬!”
“同胞!同胞!同胞!”
列宁先生却只在一旁喊叫,
“为阶级消灭而战哟!
为民族解放而战哟!
为社会改造而战哟!
至高的理想只在农劳!
最终的胜利总在吾曹!
同胞!同胞!同胞!……”
他这霹雳的几声,
把我从梦中惊醒了。
1920年4月初间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作者原注:“一九二○年四月十八日于福冈”。〕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匪徒颂
匪徒有真有假。
《庄子·胠箧》篇里说:“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象这样身行五抢六夺,口谈忠孝节义的匪徒是假的。照实说来,他们实在是军神武圣的标本。
物各从其类,这样的假匪徒早有我国的军神武圣们和外国的军神武圣们赞美了。小区区非圣非神,一介“学匪”,只好将古今中外的真正的匪徒们来赞美一番吧。
○一
反抗王政的罪魁,敢行称乱的克伦威尔呀!
私行割据的草寇,抗粮拒税的华盛顿呀!
图谋恢复的顽民,死有余辜的黎塞尔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政治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二
鼓动阶级斗争的谬论,饿不死的马克思呀!
不能克绍箕袭,甘心附逆的恩格斯呀!
亘古的大盗,实行共产主义的列宁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社会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三
反抗婆罗门的妙谛,倡导涅盘邪说的释迦牟尼呀!
兼爱无父、禽兽一样的墨家巨子呀!
反抗法王的天启,开创邪宗的马丁路德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宗教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四
倡导太阳系统的妖魔,离经畔道的哥白尼呀!
倡导人猿同祖的畜生,毁宗谤祖的达尔文呀!
倡导超人哲学的疯癫,欺神灭像的尼采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学说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五
反抗古典三昧的艺风,丑态百出的罗丹呀!
反抗王道堂皇的诗风,饕餮粗笨的惠特曼呀!
反抗贵族神圣的文风,不得善终的托尔斯泰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文艺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六
不安本分的野蛮人,教人“返自然”的卢梭呀!
不修边幅的无赖汉,擅与恶疾儿童共寝的丕时大罗
启呀!
不受约束的亡国奴,私建自然学园的泰戈尔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教育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万岁!万岁!
1919年年末作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一月二十三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胜利的死
爱尔兰独立军领袖,新芬党员马克司威尼,自八月中旬为英政府所逮捕以来,幽囚于剥里克士通监狱中,耻不食英粟者七十有三日,终以一千九百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死于狱。
○其一
Oh! once again to Freedom’s cause return,
The patriot Tell-the Bruce of Bannockburn!
爱国者兑尔——邦诺克白村的布鲁士,
哦,请为自由之故而再生!
——Thomas Campbell
哦哦!这是张“眼泪之海”的写真呀!
森严阴耸的大厦——可是监狱的门前?可是礼拜
堂的外面?
一群不可数尽的儿童正在跪着祈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