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第1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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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凭当年林杉重伤时的状况。如果廖世不用这道猛药,可能就无法挽留他的性命。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不是廖世在大风岭蹲守几年,恰好得了这支参,那么可能他即便人在林杉身边,也没法救他的命。
对于此事的详尽处,三年前与林杉同车北行的两人虽然心惊、心疼,但也没有理由责怪廖世什么。
虽然廖世的施药手法一如世间传言对他的诟病,但不得不说,这事只有他做得来。人死如灯灭,而他能留住林杉的性命,已经算是大功一件。…
至于林杉,在他身体上虽然已经出现加速衰老的迹象,但目前只是表现在头发变白这一特征上。而在林杉的反复要求下,廖世这怪老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配了一种黑色颜料,最大程度遮掩了他头发上的这一异变。
但林杉自己心里很清楚,遮掩法终究不是解决之道,可此事连廖世都想不到改善办法,那么他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趁自己精力还够用,务必要完成已经筹划多时的大事。
在北地与边军大营遥望十余里的一个小镇,一处二进宅院中,挨着主屋的书房里,无烟的竹炭将屋内烘烤得温暖如初夏。但燃炭的屋舍不能完全密闭,至少需留半扇窗保持空气流通,这样一来,屋外借着窗孔钻进屋内的一丝溜冷风,与屋内的温暖对比之下,就显得更为寒冽了。
对着一册没有缀名的书研看一个上午,林杉已经感觉到难耐的倦意阵阵袭扰精神,三年前的他还常常通宵达旦,现在是绝对难以做到了,就连白天久一些,都会有些精神发散。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无法阻止体能逐渐消减。
左手伸一指摁在看到的书页,虚掩封面,右手则撑着半边脸,微微躬起身,他准备打个盹,稍微休息片刻,却不料这一合眼竟很快睡着,渐渐趴伏在桌面一摞书册上。
然而这样的安宁没有持续多久,他突然醒转,坐直了身,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恐慌神色,仿佛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惊怕的事。
尽管在近几年里,因为体能逐日虚弱,林杉已明显感觉到,自己抵御严酷气候环境的能力已大不如前,但趴在书桌上刚眯着一小会儿的他会忽然惊醒,不是因为从通风窗窜进来的那缕凉风袭扰,而是一个梦境的片段,刺痛了他的神经。
原来刚才遇到的事,只是梦境。
惊醒后的林杉看着桌上摆放的事物一切如旧,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刚才自己置身其中的场景都是幻影,他得以长舒了一口气,却又由此冷不丁深吸了一口寒气入肺,旋即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下意识伸手向搁在桌角的茶盏,触手无温,他才发现半盏残茶早已没了一丝热气。而当他将目光投远了些,就见摆在屋子角落里的生铁盆里,炭火不知燃了多久,此时也已弱了许多。
略微凝神,林杉唤了一声:“江潮。”
因为强行压抑着咳意,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晦涩,但一直守在门口寸步未离的那名侍卫在刚才听见屋内突然传出咳嗽声时,他的精神已经变得敏感起来,待听见屋中人唤了自己的名字,他立即应声大步踏入。
………(未完待续)
1033、馈赠
他刚唤了一声,这声音就以极快的速度在队伍里扩散开来,接近开启的车‘门’这处,只要是视线角度可以触及车中之人的兵士,皆侧目过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出与这牵马兵士类同的表情,“老大”的呼声陆续而起。。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 。
但他们虽然情绪起了‘波’澜,却没有因此凑到车边来,所有兵士仍身处队伍启发之初时的排列位置,整支骑兵队也仍然处于前行的节奏里,只是行速似乎随着这些兵士认出了车中那人是谁而稍慢了些。
队伍里那么多张脸孔,林杉略扫了一眼,也已发现几个眼熟的人。这队伍里应该还有更多他认识的兵士,只是现在的他没什么‘精’神去辨识、去打招呼了。
勉强一笑,算是略过。
车中那浓重的‘药’味很快也散发出去一些,离得最近的几个兵士最快察觉,再看车中人脸上病容明显,那几个兵士立即闭上了嘴,不再打搅。
军人的某种默契是极具渲染力的,如果以林杉为彼方,那么此时在车‘门’旁行走的半边兵士在面向林杉时,第一排兵的行动气势便很容易能逐步向后影响。
队伍很快又安静下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林杉的异样,心中既担忧,又起了一丝想要为林杉报仇的杀意。
此次行程虽然往北,借用的北疆边军的力量护送,但最后的目的地却不是北大营,而是一个对外人来说很隐秘、对林杉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林杉要在这个地方疗养,并一丝也不放松的监视西面的一些布置,同时还要见一个人,便是几年前,大荒山遭遇大火时,他以极险的机会从山上救走并安藏至今的北篱老人——他的师父。
所以,眼前这支负责护送他的骑兵,是经过筛选后的组成。
虽然这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骑兵队,北大营像这样的军方建制,绝非只有一个序号,但组成眼前这支队伍的兵士,却并非真的都只是普通兵卒,他们当中头衔最小的,也得是个伍长。
若往上翻查,则会让人惊讶的发现,队伍里可不止一位右将军罗钧武,还有几名偏将,只是此时全都只着普通兵士的戎装,也放下了将军头衔,以一介小卒的身份听从罗钧武的指示。
队伍内部的实际底子虽然强大,但在外围看上去,仍必须只以一个寻常骑兵队的建制,行走在北地荒无人烟的沙石地上 。军纪便是如此,一个人与一群人的对话,自行一套章程,以个人主观意念去判定,有些生硬的套路,却能将一群人‘揉’紧成结实的一块。
不过,并非林杉派头大,要‘弄’这排场,而是队伍中的这些老兵将,若放在十年前,都曾在林杉的指挥下,与他有过并肩作战的情义。他们在几天前得到护送的命令后,除了还在白芦泊驯马的北大营几位旧人,北边也拼出一支队伍,双方在广野上汇合,组成现在的骑兵队。
这一趟行程整体而言,比较隐秘,但愿意卸下如今自己身上的头衔与荣誉,甘为小兵一个随行护卫,都是他们自愿的。近十年过去,在当年征战后活下来的兵士,如今大多都有了升任,但如果把时间放到十年前,他们的确都只是林杉属下的一个兵。
他们要以这种方式,来与曾经带他们战胜过许多困境的军师将军叙叙情义,却没想到相隔十年,他们各自大多因为战事平息,渐渐生活得舒服光耀起来,但他们的军师将军却伤病憔悴成这样,远比他们接到命令之初预料得要眼中。…
究竟是谁干的?
队伍里没人说话,但诸位伍长、什长、队官、把总……隐约都愤怒起来。
右将军罗钧武也在车旁,他一直等着车内人的回应,但当车‘门’终于打开,他看见车中那个一脸疲惫的人,耳畔听着那群呼而出的熟悉称呼,他不禁也有些眼眶发热。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做出判断后,下达命令。
骑兵队立即驻步,就地扎营,但只是用帆布大帐将林杉乘坐的车,和车旁趴在马背上的那个重伤之人笼罩起来,其他兵士只是站守原地。
大帐很快扎好,兵士行动发出的异响不同于行伍那种规律的声音,马背上的伤者有所察觉,于半昏‘迷’状态中醒来,就看见了对面车中微斜着身坐着的人,正看向自己,他顿时‘精’神一振,想要坐直身,却差点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江‘潮’。”林杉平静的开口,“你在玩命。”
趴在马背上的江‘潮’嗓音沙哑地笑了两声,刚开口说话,他的气息有些断续不畅:“属下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大人。”
“现在我身边有很多人,不缺你一个。”林杉语气漠然,“我叫人送你回去,你只管养伤,别让我知道你病死了。”
江‘潮’勉力摇了摇头,说道:“我只遵从厉大人的命令。”
林杉目‘色’一动,忽然攒力往‘门’旁挪近一步。他这一动,虽然视线能与江‘潮’更接近,但他的额头顿时又沁出一片冷汗,微喘着道:“他这是要你死。”
江‘潮’沉默起来。
九娘跟着林杉的身形也往车‘门’处挪了半步,她这个“靠枕”更是要与他如影随形。用帕子轻轻拭干林杉额头上的汗湿,九娘满眼担忧,也想帮着他,快些把那马上浑身血迹斑斑的人劝回,这样他就能快些关上车‘门’休息了。
沉思了片刻,九娘启声说道:“或许是你们的厉大人事务繁忙,疏漏了。这位兄弟,你身上的伤也不轻,顾自己都难,还怎么能保护别人呢?你还是听劝,快些返回养伤去吧,莫让你之前保护着的人现在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不。”沉默着的江‘潮’在听完九娘说的话后,忽然出声,同时还拍了一下马鞍旁挂着的几个包袱,继续说道:“一点小伤罢了,并不影响在下的行动。刚才在追上队伍的路上,我还为保护大人,杀了几个尾随的探子。”
江‘潮’拍手所指的几个包袱里头,装的似乎是圆滚滚的瓜状物,然而以重伤之身,小心尾随在骑兵队后头,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闲情随身携带瓜果。
听着江‘潮’说的话,再看那几个包袱的形状,当九娘倏地明白过来,虽然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却仍禁不住怔住 。
林杉盯着那几个包袱下的‘阴’影,微微凝神,随即又听江‘潮’说道:“装起来之前,就已经用‘药’粉处理过切割面,不会在路上留下血迹。属下只是想着,等大人‘精’神好些时,辨认一下这些人的脸,也许可以发现几个大人还没有防范的朝敌。否则属下也不会再多费一些力做这些。”
林杉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忽然道了两个字:“关‘门’。”
吴御医正求之不得,闻言毫不犹豫的关了‘门’,拍下卡扣。
九娘满眼忧心地看着林杉,轻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杉没有回话,只是冲吴御医要了纸条,以及那种不需要沾墨即可书写的笔。他下笔较快,然而字迹却比较工整,看来比起手法生涩的吴御医,他是早已掌握这种笔的用法。
但当他执笔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未等他搁下笔,那笔就自然从他手中滑落。
紧接着,九娘就感觉到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沉重许多,她眸‘色’稍偏,一颗心就已提到了嗓子眼。
吴御医急忙凑了过来,握起林杉执笔的那只手,并指搭上手腕脉‘门’。片刻过后,吴御医轻轻舒了口气,对九娘说道:“别担心,他只是太累了,生命无碍。”
九娘慢慢挪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失声道:“他怎么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明明已经很累了……”
吴御医压着声“吁—”了一下,拈起林杉写的那个字条,悬在九娘眼前,又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番苦心,莫敢漏声。”
待看清字条上书写的内容,九娘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不再说一个字。
吴御医收起笔,在将那字条投递出去时,他又对九娘吩咐道:“车里已经见风了,‘药’香怕是不如最初时那样有用,九姑娘暂时不要动林大人身上那件篷衣,希望廖世能快些返回。”
九娘又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但她眼中已又起了一层忧虑。
字条再次递送出去,右将军罗钧武在目及那字迹的第一眼,就已隐约有了觉悟,待他看完简笺上的指示,很快就依言而行。大帐拆去,骑兵队再次起步,却没有人送江‘潮’从反方向回去。
起初江‘潮’就感觉到事态的发展,有些古怪,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明白,反正也没人送他走,即便暂时没明白,也还是有缓冲时间让他思考。
在行伍中‘混’合一气又隐隐透着严整稳定的前进步履声中,江‘潮’渐渐放下防备,脑海里的疲倦之意顿时如山崩‘潮’涌,压了过来,他很快昏睡过去。
此情形立即被上报到主将那里,很快队伍里的工器兵行动起来,几块木板很快拼成一个类同囚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