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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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马上还要开个会，就不留你吃饭了。〃
〃好的，王副市长，给您添麻烦了，我先回去了。〃
李学勤回到公司找石喜喜一谈，没想到石喜喜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石喜喜果然不负众望，很快从银行搞到了一份9千万元的高息短期贷款。只不过他瞒着李学勤，在贷款协议书上加了一行字：〃如果过了偿还期，将以股份公司的一半所有权作为抵押。〃这就意味着，如果李学勤还不起钱，一到偿付时间，银行就可以马上通过法院起诉，并且享有股份公司的一半所有权。
第205节：一个人的战争（5）
欧洲贸易公司索赔的事情总算暂时平息了下去，李学勤松了一口气。此时，市里的改制工作又开始紧迫起来，市里组成了一个改制工作小组，进驻了学勤集团。工作组到了学勤集团之后，口口声声听党的话，按党的政策办事。他们把公司账目都翻了出来，天天开会讨论，说要研究出一套可行的改制方案。大家凭着各自的立场，有说向西的，有说向东的，把个学勤集团搞得乌烟瘴气。李学勤作为董事长，都不知道市里的改制方案究竟是怎么样的。
终于，工作组把一个关于学勤集团改制的初步方案拿了出来，立刻交给王凤山审阅。王凤山细看了一遍，当即表示：〃好啊，我支持。〃于是，王凤山立刻召开了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了《学勤集团改制工作若干意见》。很快，市里就以《C市国企改制工作动态》为标题发了一个红头文件，主要意思是要快马加鞭、紧锣密鼓全力推进学勤集团的改制工作，对当前的改制工作，王副市长在会上强调四点要求：1、贯彻《意见》，落实政策。各级领导要秉持民本思想，带着感情，带着责任，无条件执行好《意见》，全力以赴抓好学勤集团改制，支持学勤集团改制。2、抓好移交，确保稳定。为了保证学勤集团顺利移交，要设立专门机构，组织相关专业人员做好移交管理工作，做好企业改制的后续工作。3、严肃纪律，改进作风。任何单位、任何个人都不准给改制工作设阻，不准出现任何有损改制工作大局的言行，不准散布有损改制大局和影响改制工作的言论。4、开通市直职能部门服务改制工作的〃绿色通道〃，积极推动改制进入高速发展阶段，确保改制工作又快又好地全面实施。争取年内完成学勤集团的改制。
看着这个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李学勤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他又一次体会到市里的强悍作风。他的眼睛盯着改制委员会的成员名单：〃学勤集团的改制事宜，由股份公司总经理石喜喜同志负责，他将制定相关措施和实施细则，希望该同志带着感情，带着责任，无条件执行好《意见》，全力以赴抓好学勤集团的国企改制工作，确保改制工作又快又好地全面实施。〃
第206节：一个人的战争（6）
石喜喜？
他凭什么负责学勤集团的改制工作？他何德何能？
李学勤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地吐出一阵烟雾。李学勤想，我作为一厂之长，这么多年来，为了把一个烂摊子做成今天这副模样，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血多少汗？解决掉多少干扰和困难？清除掉多少不利和麻烦？昧着良心拍过多少人的马屁？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可是现在这个红头文件，竟然把他排斥在改制委员会的名单之外，这是为什么？
李学勤的头像爆裂似的疼，猛烈地吸着烟，一根接一根。
庞刚走进来，看到李学勤像喝了过量的烧酒，脸红红的。眼前的烟灰缸里放满了烟头，几个团得皱皱巴巴的烟盒扔在一边。屋子里烟雾弥漫。庞刚过去推开窗子，把剩下的一包烟拿起来，说：〃您不能再抽了。〃
李学勤没有理会，继续抽着烟。
庞刚已经看到红头文件了，愤慨地说：〃市里的红头文件分明让我们靠边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李学勤没有说话，仍然只是皱着眉默默抽烟。
〃李总，你不去争取一下，就这么甘心被人择出来？〃庞刚替他抱不平，〃那个石喜喜懂个屁啊！让他当改制委员会的主任，分明是有人暗箱操作！傻子都看得出来！〃
〃算了，庞刚，这种话以后你还是少说，让人听见不好。〃李学勤无精打采地嘱咐这个部下。
〃唉，李总，我是为你抱不平，也不知道这个石喜喜会怎么个改法？〃
李学勤默不作声。
庞刚叹了一口气，看着李学勤说，〃李总，我这几天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市里还是想把学勤卖给鲸鱼公司，市里走石喜喜这步棋不过是为了把咱们的企业资产处理掉。现在好多地方的国企改制都是这个路数。〃
〃庞刚，没有根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王副市长最近没有再找我谈鲸鱼公司收购的事情啊！再说，上次鲸鱼公司给咱们下套的事情他也知道啊！〃
〃谁知道呢？看看再说吧。〃庞刚摇摇头，心神不安地说。
第207节：一个人的战争（7）
突然，李学勤感到手指一阵疼痛。原来，冒着丝丝烟雾的烟头已燃到了手边。他扔了烟蒂，发现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积放满了。他又换了一根，用火柴点燃，〃吱吱〃地吸了起来，信步在室内轻轻地踱着，思考着这些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间，鲸鱼公司要收购学勤集团的消息终于不胫而走，曲曲折折地传开了。这就像刮过一场风暴，把一向平静的学勤集团搅乱了。人人都关心这件事情，种种传言也散播开来。
〃卖给外企也不错啊！挣得多，还体面！〃
〃你懂什么？外企是那么好待的吗？管得可严了。我们邻居的厂子就是卖给外国人的，他跟我说，他们一周工作7天，一天要工作12个小时。他们每天早晨上班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像小学生一样排好队，听工头训话，然后，再像当兵的一样排队跑步进入车间。他们那个车间主任事儿可多了，没事儿就爱罚那些工人，没洗澡要罚，没戴安全帽要罚，窗户上有污点、地上有头发要罚，连上厕所时间长了也要罚。有一次我们邻居吃坏了窜稀，多上了几趟厕所也给罚了！把他给吓得啊，再也不敢上厕所了，连放屁都得夹着！就这么着，一个月东罚西罚，能剩下三四百元钱拿回家就不错了，不够吃不够喝的。这还不算，他们还要和员工签合同，半年一签，干得不好就走人，后来那些老职工都受不了了，干完半年就不干了。咳，你说，人家厂子也有招，从附近农村招了好多当地的农民，钱给得少，还听话！〃
〃真的吗？有那么邪乎？〃
〃骗你是王八！我们邻居亲口跟我说的。〃
〃要是合资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那怎么办哪？〃
职工们议论纷纷。大家七嘴八舌，嘁嘁喳喳地议论、慨叹，纷纷揣测以后的事情。
这天，庞刚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告诉李学勤，说七厂八厂的工人正商量着卖厂里的机器呢！
〃简直胡闹！我去看看。〃李学勤闻言大步走出去。庞刚紧紧跟在他身后。
第208节：一个人的战争（8）
他们走进工厂，发现工人们正三三两两围在一台100多万的设备前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们长脾气了？还想偷厂里的东西去卖？〃李学勤大声呵斥道。
〃有别人卖的，还不如我们卖！〃
〃就是！咱们流血流汗，好不容易置下点家当，凭什么让别人卖掉？〃
李学勤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谁卖厂里的东西了？〃
〃李总，您还不知道呢吧？有些所谓的领导勾结外面的私企老板，把很多生产资料偷偷地以低于市场10多倍的价格卖给外面的私企主，然后个人从中得好处和回扣。〃
〃谁？你们说的是谁？〃李学勤严厉地问道。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有一个胆子大的工人干脆地说：〃石喜喜！〃
〃对，就是石喜喜内外勾结故意搞垮学勤集团。〃其他人也附和说。
李学勤惊讶地站在那儿，他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如此唐突。职工们的意见究竟来自哪里呢？他们为什么说石喜喜偷厂里的机器卖？于是问：〃你们有什么根据这么说？〃有个工人拿出了一个单子说：〃你看，这是出库单，石喜喜让人从仓库提出的这些东西都没有登记，还是仓库保管员偷偷给记下来了！您看看吧，这些东西得值好几百万呢！可是现在都找不着了！〃
李学勤接过单子一看大吃一惊，出库的东西这么多，竟然没有登记，这不是偷是什么？〃好吧，你们说的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调查，〃李学勤对工人们说，〃但是如果让我发现再有人敢偷厂里的东西卖，一律按厂里的规定严格处理！好了！好好工作吧！〃
李学勤转身走出了厂房，径直向石喜喜的办公室走去，他走进石喜喜的办公室，发现他正举着喷壶在浇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花，就笑着说：〃石总，你还真有雅兴，这盆花养得不错。〃
〃噢，李总来了，坐！〃石喜喜是个肿眼泡、秃头顶、身材矮胖的男人，为人处事颇像他表叔王凤山，也是一个外热内冷、嘴甜心苦的人。当初他表叔王凤山安排他到学勤集团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就是让他看着股份公司。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成了改制委员会的主任，更是觉得腰杆硬了很多，看到李学勤也不像以前那么巴结了。
第209节：一个人的战争（9）
〃石总，有件事情想问问你。〃李学勤开门见山地说。
〃李总有什么事情尽管问。〃
〃我听人反映最近石总是不是没有登记就从仓库里支领材料啊？〃
〃没有的事！这是谁在造谣？〃石喜喜矢口否认。
〃您看这个。〃李学勤把刚才工人给他的出货单给石喜喜看，石喜喜却急了：〃这是谁诬陷我？！凭什么说这些东西是我支领的啊？是有我的签字啊，还是有我的手印啊？〃
李学勤沉思了一下说：〃既然石总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了。对了，不知道咱们集团的改制细则出来了没有，能不能给我看看？〃
〃噢，那东西哪能那么快就搞出来，学勤集团那么大的一个企业……没出来，没出来……〃石喜喜打着哈哈说。
李学勤哪里知道，王凤山早就给石喜喜下了死命令，让他尽快给学勤集团瘦身，尽快把资金合理合法地转移出来。在这个计划里，李学勤是一个必须被绕开的人物。李学勤毫无所得，只好说：〃那好吧，石总，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您慢走啊！不送了！〃石喜喜望着李学勤的背影嚷了一嗓子，心里盘算，〃哼！我就不信这个邪，死了张屠户，就要吃混毛猪？〃
这些天，李学勤的心情非常恶劣。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有意排斥在改制过程外，他对学勤集团的下一步怎么走毫无所知。可是他还是学勤集团的法人代表呢！这几天，李学勤每天都在公司待得很晚。这天下班后，庞刚看到李学勤还坐在办公室里发愁，他看着李学勤憔悴的脸，鼻子里也酸溜溜的，眼角也有些潮湿起来了，他心疼李学勤。这段日子，李学勤熬红了眼，人也瘦了一圈。他毕竟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李总，您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会儿？您太疲劳了！〃庞刚劝他说。
李学勤摇摇头。
这时候，电话响了，庞刚赶紧走过去接，听了一会儿对李学勤说：〃李总，是老厂长的电话！他让你现在去他家里吃饭。〃
〃噢，知道了。〃
李学勤又坐了一会儿，想到好久也没去看老厂长了，正好今天可以向老人叙说一下胸中的郁闷。于是李学勤下了楼，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两口袋东西，一个口袋里是水果香蕉，另一个口袋里是烤鸡和腊肠，都是老厂长爱吃的东西。他来到老厂长家，进屋掩了门。
第210节：一个人的战争（10）
老厂长正襟危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盘菜，两副筷子，一瓶酒。
李学勤坐在老厂长的对面。老厂长拿过酒瓶，倒满了酒，一杯递给李学勤，另一杯留给自己。
〃您心脏不好，别喝了。〃李学勤劝他。
〃今天破戒了！〃说完，老厂长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李学勤也灌下了那杯酒。
〃来，尝尝这碟菜，你最爱吃的。〃老厂长把一盘菜推到李学勤面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给我支烟抽。〃
李学勤默默打开烟盒，点上火抽了一口后，塞进老厂长嘴里。
老厂长抬头看着李学勤，喟然长叹：〃小李，你觉得这么搞对吗？〃
李学勤默默坐着，无言以对。
〃照这样搞下去，学勤不就完了吗？〃老人深深叹了口气。
李学勤低下头，头脑中也乱成一团麻了，心情像被浓重的乌云罩住一样沉重。
〃小李，最近发生了许多事儿，你还蒙在鼓里吧？〃
李学勤抬起头问：〃什么事儿？〃
老厂长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