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终将落-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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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我微微睁开双眼，朦朦胧胧地看见帕里什夫人正举着烛台站在我的床头，她轻轻推搡我：“杰克，醒醒，醒醒。”
我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揉着迷迷糊糊，还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眼睛，从床上撑坐起来。
“帕里什夫人，”我小声地叫着她。
她坐在床边，将烛台放到离我不远的床头柜上，然后用那双刻满慈爱的眼睛看着我，烛火在她的眼中跳舞。灯芯燃烧着，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帕里什夫人往我这边挪了挪。她出神地盯了我一会儿，抿抿嘴唇，柔柔地说：“杰克，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第 039 章
我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停了片刻，忽地又抬起来，冲着我甜甜一笑，双手捧起我的脸，用那种如同摇篮曲的音调说着：“杰克，我问你，你那天……”
她突然打住，抚着脸颊的手慢慢下滑，扶在我的脖颈。
“你那天为什么闯进去？”她很轻很轻地问道，脸上却倏地变得可怕狰狞，“你为什么闯进去！”
她反复地咆哮着这句话，声音嘶哑，双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极度瞪大的双眼衬在扭曲的面庞上，与书里绘制的恶魔如出一辙。我拼命想挣脱，可是根本无能为力，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肉里，我甚至听见骨骼折断的声音。
我不能呼吸，头开始晕晕乎乎，一阵阵发黑的眼侧烛火突然腾起，如同火柱一般，炙烤着我的浑身，仿佛掉进了火海。
我感到整个人往下坠落，我会掉进哪里？那里会是地狱吗？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帕里什夫人咆哮的声音越飘越远，眼前的烛光也越来越暗……
我睁开眼睛，帕里什依旧蹲在我的面前。刚才的情景让我的脖子还有这类似骨骼错位的阴阴痛感。她就像幻觉中一样笑着。
我的心脏拼命地撞击胸骨，好似要逃离这个围困它的牢笼。来自幻觉里，濒临死亡的恐惧促使我撇过头，避开帕里什的手，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她瞬间改变的脸色，让我庆幸这个逃避的举动，却也后悔这个举动……
迎宾铃在我身后响起，仿佛是转身的功夫，我就离开了那个店里，一切快得让我无法适应。
天上还下着雨，我记得，我记得当时跑回伯爵府邸的时候，也是这样冰凉刺骨的大雨。这条路很长，没有尽头，我死死抱紧贴在胸前的盒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保护好，我要送给他一份最好的礼物！
“你还是原来的毛虫，不过倒是学会了在泥浆里打滚！”湿哒哒的衣服拖在干燥的地上，这里的地砖很熟悉，是孤儿院特有的地砖……头磕在上面流血的滋味让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pnxs。 ；平南文学网）
水珠迷糊了我的视野。趴在地上抬起头，乔利正俯视着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我。轻蔑！歧视！这是他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表情。我受够了！一拳锤在地砖上的痛感，彻入心扉。
乔利扯起我的头发，逼着我看向他那张令人想吐口水的脸。“你只是软软的，只会一点点蠕动的恶心毛虫，所有人都讨厌你！所有人都恨不得杀了你！没有你这个世界就会干净许多！”他贴近我的脸，瞪大的眼睛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种眼睛我曾经在就读医学院时见过……
一个激灵，我低下头，避开讨人厌的乔利。一束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孤儿院里不会有这么让人安心的光亮，我心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是他！我抬起头，他走下楼梯，手扶住我的脸，那半年都不曾听过的声音让我的泪水无法控制：“冷吗？”
我使劲地摇头，明明有很多话，却哽在喉咙里，发不出一句声音。我死死攥住他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再离开我。我的，父亲！
闭上眼睛，这样的一刻让我享受，我宁愿时光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你为什么会闯进去……”淡淡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不！不！我的父亲！为什么会是帕里什！为什么！我吓得猛地甩开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后跌去。对！阿撒谢尔！阿撒谢尔！
我从跌坐的地板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阿撒谢尔！你在哪里！我害怕，我早已无法信任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排挤我，都想害我，都想除掉我！除了他，除了阿撒谢尔……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们……
第 040 章
乔利挡在门口：“可怜的毛虫，你连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配！即使被碾死，也只会让人厌恶你弄脏鞋底！”凶残的样子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我倒退着，这模样让我惧怕，我不希望再被他摁在地上，把头重重擂向地砖，品尝自己失败的血液味道！
“为什么闯进去！”帕里什逼近我。
“你只是一个废物！一只毛虫！”
“你知不知道，你闯进去看到的一切足以毁掉我！”
“你不配活在世上！”
纷乱的叫嚷使我仿佛站在悬崖旁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不慎而坠入无边的地狱。
“孩子，”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忽地转过身，看见的是一条几乎没有尽头的长廊，两侧整齐的门，不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帕里什没了，乔利也不见了，我似乎是就这么突然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跳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寂静空间。
呼唤我的声音从空旷的房间传来，我冲上去，打开一扇门，门后面还是长廊，依旧是两侧整齐的门，这是怎么回事！再打开门，后面还是长廊，门，长廊。门。长廊！门！长廊……门……
无论我打开多少扇门，门后永远都是长廊，长廊两侧都是整齐的门，就像走不出去的迷宫，无尽的循环。
“父亲……”我疲惫地靠在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打开这些门，人生可怕的不是失望，而是拥有希望后突然的绝望。
我捂住脸，逃不逃得出去无所谓，真正让我无法止住眼泪的是我本以为回到我身边的父亲，如今却又离开，在我看得见却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说得对，得到后的再次失去，拥有着能摧垮人心灵的力量。
这种绝望，只有亲身体会，我才能明白真正的意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长廊上响起。会是谁？当我疲惫地抬起埋在胸膛里的头时，已经是一片黑暗。四周只有孤独的脚步声在回荡。
“如果梦魇缠绕，利刃将会斩断……”我睁开朦胧的眼，阿撒谢尔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身后是一对巨大却残缺的黑色翅膀。这是种从未见过的形态，他抬起下巴，睥睨着我，手中擎着一柄匕首，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到底是谁？我想问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不知为何，我有种感觉，阿撒谢尔恐怕也即将离我而去。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上，刺激着我已经脆弱的神经。我颤颤巍巍地在地上摸索着匕首，阿撒谢尔已经消失不见，周围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孩子，拿起你的匕首斩断梦魇！”他说。影子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哼！你只是一只可怜的毛虫，空顶着贵族的名头！没有了贵族的头衔你什么都不是！”
“宝贝，你真的以为你是伯爵吗？没有了乔纳森你还剩下什么？别忘了，你是在孤儿院里长大，在我的怀里！”
“毛虫！”
“孤儿！”
他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捡起匕首，放在我的手里，右手轻轻扶住我的肩：“去吧，孩子！证明自己！”
只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帕里什……
如果我这么做，真的可以斩断梦魇？不！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只有你的认可。你要我证明自己，我会的！我会亲手证明一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死死攥住匕首，拼尽全力向帕里什刺去……
“啊！”我惊恐地睁开眼睛，风轻轻撩动着床帐上的流苏，窗外的叶片正和玻璃低声细语。偌大的房间里，寂静得和坟墓一般，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粗重的喘气声伴随如鼓的心跳，唤起沸腾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
我将五指插进头发中，紧紧揪住。冰凉的汗液在炙热的掌心浸润，喉咙里也像被火烧似的。
第 041 章
现在的我，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现实？身上肌肉的酸胀感，让我质疑着目前的状态。这一切太真实。如果有阿撒谢尔和他存在的地方是梦境，我宁愿抛弃现实，永远生活在梦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我撑起疲惫的身子，却在被窝中触碰到一个硬物，金属的触感十分熟悉。我小心地掏出来——是一把匕首，是他递给我的匕首，就连柄上雕刻的花纹都如此一致。
不！这不是梦！不是！
没错！一定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我兴奋地跳下床，光着脚朝他的房间冲过去，那不是梦！一定不是梦！
当我兴冲冲地推开书房的门，只有半掩的窗侧，被风吹得“噗啦噗啦”作响的布帘回应着我，吹得我从心底一阵阵地冒着寒气。
空荡荡的书房里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我靠在门框上，内心是不安的预感。仿佛一切都开始从我身边离去，消散，直至无影无踪……
等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以往侍立在床边的阿撒谢尔。这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阿……阿撒谢尔……”我尝试呼唤他，但除了窗外清晨细细的风声，我听不见任何回答。
风推动不知名的树枝子一下一下敲击玻璃，勾起内心不安的焦虑。在空旷房间在某个地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反复诵念，幽怨且不完全清晰的咒文——如果梦魇缠绕，利刃将会斩断……
这是阿撒谢尔的声音，一种仿佛来自遥远的深山幽谷，给人心灵安定的声音。我跳下床，朝着也许是声音来源的地方走去，忽远忽近，我根本无法确定它来自哪个地方。
我茫然地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风掠过安静的过道时，带来阿撒谢尔的咒文。这种类似符咒的诵念，仿佛是笼罩在整个庄园上。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一点一点，却又似乎是被牵引着，朝未知的地方寻找过去。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找到他，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黑暗的长廊没有尽头，我浑身的肌肉不自主地发抖。我害怕，害怕这个封闭的空间，这里从来没有让我这么陌生过。心里的慌乱，使我的呼吸变得气促，导致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背后炸出一身冷汗，光滑的丝绸睡衣牢牢地绑在我身上，束缚着我的行动，简直就像地牢里捆绑犯人的十字架。
“少爷……”这个昨天夜晚都还曾听见的熟悉称呼，从过道的另一头飘来。
“你是谁？”我迷惘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黑白侍者服饰的陌生男人，我到底认得还是不认得他？我撑住沉重的额头，按揉着，拼命回忆着和他有关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得到的却是碎片拼成的残缺段落。
他走上跟前，扶住我。
“少爷，你怎么了？”这是阿撒谢尔的声音吗？我松开紧紧掐住额头的手，从下往上扫过这个男人，在他上衣马夹的口袋里，一道若有似无的银光闪过。那是金属的光芒。我看到了他的脸……那张脸！不是阿撒谢尔，不是！
我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过去，不！除了阿撒谢尔，除了他，我谁都无法信任！那抹闪光……除了匕首，不会有别的，不会！
地板上咯吱咯吱陈旧的木板发出刺耳挠心的声音，像鬼魂一样追逐在我的身后，深深浅浅的凌乱脚步重重砸在地板，仿佛是在叩响地狱的大门。
正文 第 0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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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命地向楼梯逃去，这一切一定是梦，是一场让我无法醒来的可怕噩梦。（。pnxs。 ；平南文学网）只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噩梦，我……我就一定能看到他，还有阿撒谢尔！拼尽全力奔跑，却因为腿软而重心不稳的我，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