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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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寒诧异地看看女孩;又看看雷漠;倍感新奇。
雷漠拿出伽德勒的“死亡之舞”;放在桌布的左侧;挥手一展;黑色的牌面呈扇形打开成一道漂亮的圆弧。
牌丝毫没有灵动;她果然很会隐藏自己的能量。她放下纸袋;走上前去坐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牌;然后;抬起眼帘。那是他第一次和她的目光真正近距离地接触在一起;那一瞬间;雷漠有一种很奇怪的;彷如灵魂出窍般的感觉;于是;他更加确定;这女孩身上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
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很沉着地闭上双眼;把左手放在牌面上;慢慢地游走;最后;停留在中间的那五张牌上。
她果断地抽出一张;雷漠打开牌面——
圣杯四。孤独;没有立足之地的恐惧。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她又拿了一张出来——
宝剑三。极致的绝望、痛苦与悲伤。
就连景寒;也被这两张牌充满抑郁的能量给震慑住了。
雷漠开始明白;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解释;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观看自己。
于是;第三张牌出现了——
他感应到那会是一张很熟悉的牌;熟悉到他无需任何言语;只要这么看着她;她就会明白那张牌的意义。她看上去有些虚脱;似乎;不想再继续摸下去了;那张牌对她而言并不意外;就好像已经在她心底深处存在了很久很久似的。桌面上安静极了;就连丝绒布花边上的纤维;被呼吸吹起来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寒不自觉地去看雷漠;不明白他为什么迟迟不说话。
他自始至终都只看着那女孩的脸;那种眼神;景寒还从未见过。
女孩终于抬起头来;她并没有料到他会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就在他们的目光再次不经意触碰到一起时;她幽蓝色的瞳仁忽然间湿透了。
你活着;可是;心死了。
她感应到他在对她说话。
我知道那种感觉。
我知道。
他更坚定地用眼睛对她说。
“谢谢你。”
她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把地上的纸袋拿起来还给他;转身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景寒抓过纸袋一看。
“咦;这不是你的衣服么?她怎么会有你的衣服?雷漠雷漠你发什么呆啊”
雷漠被景寒一阵乱摇;回过神来;他立刻凝聚所有的念力;一手压在最后的那张死亡牌上——
黑海;波涛汹涌的黑海。
那是她绝望而又混沌的意识流。
你在哪儿?
他呼唤她;一次又一次;没有回音。
海浪不停地涌入;浪头越来越高;随时可能会将他吃掉。
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再一次用力清除内心的杂念……肖俊、父亲、伽德勒、度恩、景寒、爱修觉……于是;他看见她了;孤孑一人;站在黑海岸边高耸入云的岩石上。
“不要跳”
他转眼来到她的身后;她无比惊惧地回过头去看他;白色的连衣裙迎风扬起。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对她喊着;可是;没有用;那是她的意识流;只有她能够主宰、决定。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他没得选择;只有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黑海立刻就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一同往下沉;他看见她身上的连衣裙开始瓦解;变成一缕缕被撕碎的破布;她的脸上、脖子上浮现出青紫色的淤青;白皙的手臂上呈现出一条条腥红色的鞭印;就在那一瞬间;回忆的漩涡同时将他们吞没——
一间旧公寓的厨房里;她在洗豆子;一个满头卷发的女人走到她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
她瘦小的身子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
女人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碗和水槽里刚刚洗净的米;抬手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跟你说过多少次;豆子要先泡再洗;你弟弟每天早上都要喝豆浆的你不知道么?你看看这豆子;都是硬的;怎么煮啊?怎么煮你说啊”女人用尖锐的指甲使劲地戳她的脑袋;继续骂骂咧咧;“现在都几点了;还不烧饭;是不是想死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外面闲晃;你还当这儿是你家么?看什么看;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我让你白吃白住;把你养这么大;怎么;我还对不起你了?有本事你就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雷漠忍不住闭上眼……
再睁开时;她正坐在餐桌的角落里。
一个又矮又胖的邋遢男人坐在她边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猥琐地偷看她。
“你怎么老是长不胖呢;来;吃块鸡腿。”
男人夹了半截鸡腿骨放到她碗里;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对面的女人看见了;狠狠地在桌底下踢了男人一脚;肥胖的小男孩捂住嘴巴;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告诉他们要回自己房间去。她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刚想把门反锁;女人便撞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锯齿斑斑的藤条。女人一脚把门踹上;冲到她面前;恶狠狠地掐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一阵猛抽:“我叫你发骚;叫你勾引我男人……”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忍耐着;可是;体内的愤怒却变成了难以抵抗的暗流;疯狂地汇聚到她的胸口。
鹅卵石开始发光;光晕在卵石内部飞快地循环;越来越猛;越来越强;直到那颗石头从她胸前一跃而起;把她身后的女人整个儿弹到了墙壁上;女人惊叫一声;当即晕倒在地;她立刻翻身坐起;一把抓住胸前的鹅卵石;光束立刻消失;她惊慌失措地抓起外套;夺门而出。
她一路冲出家门;奔上了大街;街上路人喧嚣;车流湍急;她孤零零地站在红绿灯变幻莫测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里去……
雷漠忽然间想起了她的名字。
“贺希罗”
他大叫一声。
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昏昏沉沉;头晕目眩;全身上下散了架似地疼;不经意抬起头;只见眼前一道眩光划过;耳畔尽是喇叭刺耳的嚣叫;一辆货运卡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了……
“贺希罗”
雷漠顿时清醒过来。
“你在叫谁的名字?”
景寒看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那个女孩;刚才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
雷漠迅速地收起桌上的牌;一把抓住景寒的手:
“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景寒还没有反应过来;雷漠就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
第十六章 少 女(下)
大货车在红绿灯的斑马线上紧急刹住。
贺希罗的肩膀被车头灯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滚出好几码远。
“找死啊”货车司机惊恐不已地探出头来骂。
“贺希罗贺希罗”
是谁;谁在叫她?
她躺在地上;感觉神思恍惚;人群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向她靠近。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疼痛从身体各个角落蔓延开来;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撑起身子;那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终于渐渐地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你没事吧?”
雷漠俯身扶的臂膀;景寒蹲在另一边;同时托近乎麻木的腰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景寒松开一只手;肖俊的信使之币亮晶晶地悬浮在半空中。
希罗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胸前的鹅卵石也一闪一闪地亮着。
“就算没有塔罗作媒介;我们也总有办法可以找到你;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真诚;只是;多了一份不易觉察的担忧。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头晕?可以自己站起来走路么?”
“我没事。”
希罗扶着他们俩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景寒发现她的左手臂肿起一大块。
“可是你身上有伤;这样回去;你父母肯定会担心的。”
“她父母不会担心;如果就这么让她回去;恐怕;她身上的伤还会更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我真的回不去了……”希罗意识到眼前这个魔法占卜师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可是;我不想麻烦别人。”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够帮你。”
“你要去找爱修觉么?”
事实上;景寒也想到了。
“奇莲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我不要去那里;”她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你都已经偷偷进去过了;还怕什么呀。”
她果然低头不语。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家出走?”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先把她送到学校去;我路上再慢慢告诉你。”
景寒点点头。
希罗身不由己地跟着他们一起拖动脚步;感觉好像踩在棉花云的上面;不知不觉;就失去了重心。
“原来;都是这块石头惹的祸。”
雷漠和爱修觉关在书房里谈话的时候;希罗开始告诉景寒有关那颗鹅卵石的故事。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它也会感应到一些好的东西;比如;你、还有雷漠。”
景寒莫可奈何地笑了笑。
“其实;我跟着你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石头突然会有这样的感应;那天;我只是和你们擦肩而过;那块石头就动了起来;暗示我要跟着你们走;于是;我一路跟你们到了这里。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好多人;好多奇怪的东西;刚开始我还有点害怕;只敢远远地跟着你们;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很安全;说不出的安全。然后;那位老太太出现了;她好凶;我以为她是这里的校长;生怕自己被发现;就躲到莲花池的后面去了;紧跟着那堆东西着了火;我想救火;就这么一直想;石头就亮了;水池里的水就自己跳出来把火熄灭了……”
“所以;符咒系的陶锅也是你救的?”
“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如果那些东西真的爆炸;你会被烫死;我只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能让它们安静下来;全都安静下来。”
“原来你叫让开、让开;是为了让我离开……真的好神奇哦。”
“神奇?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
景寒大笑;希罗脸红红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如果你是怪物;那这里所有的孩子;包括我;就是超级大大大怪物了。”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块石头开始的。听孤儿院里的人说;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戴着它;捡到我的人原本是打算亲自收养我的;可是;我一哭;脖子上的石头就发亮;他们觉得那肯定是什么不祥的脏东西;又不敢随便去碰它;他们是被那石头吓坏了;才会把我送走;不然;我也许就不会进现在这个家了。”
“雷漠说他们打你;这是真的么?”
希罗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无论他们怎样对待她;她都不愿说;毕竟;是他们把她养大的。
景寒冷不丁撩起她的袖子;几处刚刚被藤条划破的伤口上还留着血迹;景寒的脸色骤然变青了;一边跑到爱修觉书桌前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一边忍不住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就因为你逆来顺受;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没人性的畜生。”终于找到了;景寒打开医药箱;拿出酒精棉花和红药水;坐在希罗身边;给她上药;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来;用毛巾包好;绑在希罗受伤的左臂上。
“你这一撞可不轻;得先用冰敷;等到淤血凝固了;明天再改用热敷;这样才化得快。”
“没关系。”希罗眼看她忙得团团转;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什么没关系;大热天的;你不能总搐袖啊;淤血如果不赶快化掉;露出来多难看呀。”
希罗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你笑了。”
景寒刚好抬起头;看见了她嘴边那抹一闪而过的微笑。
“你真的笑了雷漠;她笑了;她笑了”
景寒没头没脑地乱嚷嚷;这时;书房的门刚好打开;爱修觉和雷漠一起走了出来;希罗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