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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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大槐树的时候,她就把一切都埋葬了,不知她跟自己发誓了还是怎么的她大概跟自己说过去的就只管过去吧,她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把自己的过去再提及。
羞耻,自卑,怨恨。应该只是遗忘。越记得越羞耻越自卑越怨恨,只有遗忘才是最最好的。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说。嘴巴咬得紧紧的,就是想憋死自己。一辈子如此,这样坚决,淡然的女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
想到自己被别人称作最大的缺点正是沉默,不是别的,任何人见到都说,明怀什么都是好的,就是不爱讲话,这样子是不行的,现在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知道有嘴走遍天下,没嘴寸步难行,不爱说话怎么行呢,问路打招呼跟人套近乎讨好别人巴结别人拍马屁阿谀奉承拉关系询问别人麻烦别人交际演讲宣传广告,假如是个哑巴该多好,又是聋子的话,真心羡慕他们。
过了不久之后突然收到一封信去面试,已经十分不想去找工作了,为了人世的忙忙碌碌,只见自己身后的空空荡荡。母亲非逼着去,更年期的她神经兮兮,别人说好的事她就反对,别人不愿的事她非逼着,像叛逆期的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反驳,真能体谅母亲当年的苦心,如今我还给她了。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估计一个月的雨是要接连着下了,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没完没了都在播报着下雨,已经说知道了它坚持不懈非要让人厌烦,终于一天关了它,什么都不看了。她又反对,她要看悲情剧,每天天一黑就问我几点了几点了,告诉她还早得很,她的剧都是八点播的,有时倔着明明时间到了就不告诉她,有时故意把时钟倒拨回去,上了几次当之后,她早早地六点钟就来守着,那个台一本接一本地放不完,她就每一本都从头看到尾。看了一些日子,却说身体有些不适,去看了医生说是情绪波动太大悲伤过度,以为我要责怪,回去的车上她说本来觉得那些人真悲惨,可怜他们,放完了之后却见字幕上都播放着一些演员的名字,还有花絮看他们在哭的时候哈哈大笑。骗子放给呆子看。真是好气又好笑。
三十岁,她也不想想,还有什么资格去跟年轻人竞争,我跟她一样只是等待腐朽了。
每年都说招聘人数多,缺口大,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找不到工作,没饭吃。给他们条生路也算是积德了。
哭了半天跟她说我跟你是一样的呀,我也没有丈夫我也烂命一条,我也想一死了之。哀哀戚戚了半天在她没一巴掌扇过来之前我赶紧闪躲。真的这么有兴致跟她一个老太太较劲。她说她活着没意思了,还不如死死掉,我也学着她说,我一说她就骂,只许她自己放火,我点个灯她就灭。
离了婚之后就这样寻找人生的乐趣,还好有个母亲,就只剩下一个母亲了,这世上的可见的唯一一个亲人,斗了一辈子从来没觉得累过,渐渐发现没了她才是最大的寂寞,最大的遗憾,想不到我们是这样来爱彼此的。或者能想到的一些事是父亲在大雨磅礴之中为我追公车,他霸道推开别人给我让路,他把唾沫吐在草坪被罚了款,我吓得跟城管大哭大叫,把整条大街上的人都聚过来,我们实在没有钱,父亲蹲在地上已经把草都擦出汁液,城管最后把我们放了,他叫了一碗饺子让我吃,他自己把冷包子蘸着剩下的汤吃掉。但是最后母亲还是和他离了婚,他消失于我们生活中,消失于这个世界。就像母亲也说建方好,但我最后还不是和他离了婚。要怪就怪时代,是时代的问题。有一次,跟他动了真格了他还在笑,傻呵呵的就好像从来没把我当真,想起来悲哀这一个词,把自己气死有余别人只是微微一笑,当时真是恨不得一刀把自己劈了,立马想到这又是何苦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好像不见血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他从没对结婚的问题认真过,也没有对离婚说出过想法,总以为我是逗着他玩,玩倦了就自然而然会回到他身边,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是谁,也不想想我是谁,他什么时候动过感情,他不是什么事都在敷衍吗,真心向明月,真心向茅坑,一样地傻,想不想得起来都无所谓了,后来有一日他大概是喝了酒了,平时没骨气的人以为喝了酒就能壮胆,跟我说我在探寻他爱不爱,而爱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自以为是的东西有人嘲笑,有人不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也有点动容了,我说那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内心极度自卑的人吗,还顺势掉落了眼泪,很久才听到他的声音,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放下了,或者是睡着,他却脑子迟钝到半天才听懂我的话,他嗤笑,大声,如释重负一般的狂然大笑,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明怀,是我大意错失了你。他一辈子也要不回来了。他也错过了大好时代。类似某种戏剧的做作,但我也知道怎样是至切之痛,他自以为给得了或者从未试图来给予,以为我不配,以为他自己很尊贵,结果到头来都说只是一场误会,我是最懒得去解释的人了,别人相信那是最好,不相信拉倒,不觉得是谁欠着谁了,干干净净,反正我是从不会去计谋什么的人,反正我的一生也就如此平平常常地过吧,反正对于我们来说,多的一点东西只不过是害死人的傲气的自尊。因为自尊折自己的腰,母亲嘴上还硬硬地说值。时代新女性,敢作敢为,愤愤不平,标新立异,突破世俗,然后娘俩就都离婚了。她仍旧每天去晨跑,怕老怕死,锻炼身体的积极性强我百倍,我也怕老怕死之类的,但是太懒,她表面勤快,一回到家事事都对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小事我也懒得动,越来越懒得动,直到站上称才活活把自己吓了一跳,离了婚的女人非但不是瘦了一圈反而胖成肥墩,难怪前夫看到我都说我像脱缰的野马,没有他的管束就为所欲为,他也不想想我是喝谁的奶长大的,母亲能把我亏待到哪里去,他倒像照顾一个孩子似的了,隔三差五来看我们,还管吃管花,倒什么都没落下,估计也是让生活给闷苦了,看了我日子过得清闲自在,舒舒服服的,不能不说他没有眼红,但谁叫我是女人他是男人,我是*分子他是劳动人民,认命。什么样的事我们都说不准,今天的人谁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就算有人猜到了我也不信,就像听有人说见过阴曹地府是什么样的,描述得再好还不是跟西游记里面编的相差无几了,人民老百姓的想象力智力无穷,人的编谎话吓唬人的本身也不差。天没亮老太太就约了三五个老太太跑出门,嗓门大似震天雷,都一样。
二十一世纪的好时代,这么太和安详的和平盛世。
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猝死,谁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自杀,谁也不知道平淡的背后繁琐的生活厌倦的世俗和平的年代的人们的毁灭方式会不会比战争比贫穷更突兀更残酷更无望更绝望更悲哀。
她喜欢教训人,对谁也事情都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惹人厌,说她烦吧她还常振振有词说是自家的事她才管要是别人她哪会这么多事啊要是别人她说都不说一句看见也当看不见,所以,落得个对人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骂名,对自己人么多管闲事,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抢着说,人人见她都骂人人见她都怕。她是不知道自己的顽劣,照旧一意孤行,固守此道。
我已经养成眼不见为净,耳听见心也不烦的本事了。多少次告诉她不要来管我的事,不要帮我出主意,不要帮我擅作主张,说了多少次了,她那么固执有什么办法。少女时要去约会,她不让去,说女孩子单独跟男孩子出去要吃亏,我说我一分钱都不带我就亏不去了嘛,她说是你的身子吃亏,我故意耍着她说身体,他要我的肾还是我的眼角膜啊,听说偷器官的人不外乎偷这两个,离我最近最近的就是我表弟的同学,来他家吃饭,回去的时候就被人偷去了器官,但那罪犯也太狠,十几岁的花样少年被偷了两个肾还被扔到机场边的大水塘,找了七天才找到,目的之明确,心意之歹毒,下手之利索可见一斑,应该是个惯犯,老手了,我老表弟吓到半死,做梦就梦了半年,一直跟我说什么血淋淋杀戮,我说你又没看见瞎想象什么呀,也听说一个人他什么亲属生了病,估计没钱治吧,也干上了偷器官的勾当,也有人不那么心狠手辣,偷肾只偷一个,还饶过别人一条小命,估计因为这样可以减轻不少惩罚,知道自己犯了罪尽可能减轻罪行,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保个性命,没钱没权没势的,活着也就是图自己纪念安乐,全然不帮别人考虑,若是一时冲动事后后悔自己犯罪了的或者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犯罪是法盲的人,那当时怎么泄气怎么高兴怎么做了。
她最多管闲事的一件事就是忙着帮我相亲,不仅工作啊生活啊婚姻她都要做主,可见她的精力旺盛。她指定出这样一条自以为有道理的极其有用的规律,解决人生困顿的三*宝,这四个字到哪都有用到,一是频繁不断接触新工作新领域,二当然是结交新朋友联络熟人组织派对参加活动,三是再找个人结婚。每一条都能让我死掉,就是快慢问题,她兢兢业业,给我张罗一大堆事,从找工作到做朋友,不过还真干成功一次,不能说成功,是说还真有人上钩,不知是不是年纪的关系,每次一熟睡就有打呼噜,那个男人睡眠浅,隔一会儿就要来推醒我,隔一会儿他又受不住了,他走前给了我一沓钱,只是把我当作了一个*,真是好打发,我跟母亲说我可能做*更能获得做人的意义,她差点没气死,骂骂咧咧的真是好听,我也笑得唧唧歪歪的,我接触过的最有意思的行业就是律师了,听着一些当事人谁霸占了谁的一亩三分地,谁又是怎样把谁家的钱骗去的,只要有足够足够大的耐心就能做好此事,那上司也跟我说明怀做这份工作真是有眼光,万里挑一啊。说的可不就是我。再大再小的事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最适宜这个。
然而却跟他说过我只是个内心极度自卑的人,太懒到什么都不想倾诉不想解释,一根肠子通到底什么秘密也没有,什么积怨也不跟人结,他才知道可怕,这样的人活着与不活着的差距不能说不大,活跟不活还是有差别的,活着的勇气都无了那才是世界末日,而我算什么,我只是无望,也可以说是在等待希望。多好的微辞,中国人最擅长这一套了,不喜欢的也说还可以,很差了也说还好,很丑也说过得去,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点到为止,不可点破。最儒道,什么人都不得罪,连自己都骗过去。才发现自己突然痛恨这样的词,一个果决,什么事都想干,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狠狠的,抹去拐弯抹角,露骨,坦白,*,直露。对生活还有愤怒,那多好,再好不过,只是不再对生活动容的人,像个迟暮之人只是在接受事实,在原谅世事,安静祥和平淡。与男人无关,与父母无关,与自己无关,只是这该死的生活。世道。岁月。
母亲说,我不应该跟她学,她说我什么都跟着她,不好好念书尽跟着些男孩子混,草草结婚非要西式婚礼,信教,不想工作然后也把自己活活逼成了八十岁,我还应该再年轻一点,估计六十五岁足矣了,所以我还没有孩子她却有我,她也不是非要把我生下来不可的啊,她那么霸道,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决定了的事情谁敢阻止,怪不得她半夜三更来试图把我杀掉,大概又不想亲眼见证白花花的热血了吧,这般胆子小,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什么她没有成功如此。
她说她只听过她一句话,她一辈子最不屑的就是跟她同流合污,但她说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是不完整的,然后她就生下我了,她后来想起来才说她天生就是不完整的,生不生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她试图来杀过我,但是她已经下不了手了,她始终是一个妇人,始终觉得生个孩子是应该的。
我不会这么想,我会让它胎死腹中,如果哪天我真的切切实实怀孕了的话。 。 想看书来
六
他说无怀,从未原谅过他,她饮恨了一辈子,什么都不说,谁都不告诉,但是他知道她一辈子都无发原谅他。过过那么久那样艰苦的时光,她没说一个埋怨的字,别人买了首饰造了新房,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为自己为家人做任何的事情。谁都觉得她是一个极度善于忍耐的女子,她一辈子都没有爆发,她只是一个穿清装的女子,能掌握的自己的人生也就只是那么仅有的一点点,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命。
关于算命这回事,她说不上信不信,她会一件件都记在心上,她的每个孩子出世她都给他们领过八字,她不动声色地还是帮自己算了一卦,大概就是那一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