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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你老了-番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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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宰平只说了三个字,你值得。 
     
     事实证明梁宰平很有眼光,刑墨雷是个全科天才,他只靠不到两年的工作经历以及大量的书籍资料便撑起了恩慈的整个外科系统,他主修的是肿瘤外科,第一个接诊的骨科病人是肩锁关节脱位,他跟病人说你等等我洗个手,进了内室,打开书看了两分钟,出来便给人做了手法复位。第一个接诊的妇科病人是子宫腺肌症,两层高的小诊所,手术室条件简陋,甚至没有麻醉机,他沉稳的指挥着,让麻醉师捏皮球,小护士用手工量血压监测生命体征,四个小时终于拿下一台腹式全子宫切除。他的第一台胃癌根治做了七个半小时,一个多月以后做第二台,却只花了五个小时不到,进步神速。 
     几年的相处,梁宰平待他亲如兄弟,为他解决住房,拿的还是市府大院的一套宿舍楼。刑墨雷的父亲去世,梁宰平虽没有披麻戴孝,却是事事张罗,夜夜在灵堂陪到天亮,犹如半子。 
     值不值得,彼此心中有着一杆秤。刑墨雷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梁宰平终是没有看错。 
     
     农村的夜生活向来比城市结束得早,除非有大的节庆,比如为一年一度除旧迎新的春节。已经是腊月廿八了,保姆阿姨一家人晚饭后开始准备做传统糕点,砖石砌成的三眼灶台上,一口八尺大锅热水沸腾只等着架蒸笼,靠外面一口六尺锅里,掌勺的是阿姨的大哥,带着袖套热火朝天的炒点心馅儿。 
     两口灶膛里的火必须要一直旺,阿姨抱着梁悦又要拉风箱又要拿身后的柴火,木柴不小心刮到了他的脸,吓得她连忙抱着左右看,这细皮嫩肉的,弄伤了,别说雇主要揪心疼,就是自己也舍不得。 
     她亲他的脸,问:“宝宝,疼吗?” 
     梁悦没觉出疼来,他头一次见这种场面,伸长了小细脖子看水蒸汽笼罩的厨房里忙碌的大人都在干什么,女眷们围在桌边边做点心边七嘴八舌谈论家长里短,时不时爆发出笑声。 
     “她们在干什么?”小少爷十分好奇。 
     “在做糖糕啊。” 
     “我们也去。”他也想参与。 
     阿姨抱着他过去看仔细,一位婶婶笑着说:“哟,这是哪儿来的娃娃呀,是从年画上跳出来的吧?” 
     梁悦大声回答:“不是,我是坐汽车来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少爷没理人,直接下小黑手去抓中间小山似的大白面团……这是什么呀? 
     “小祖宗。”阿姨赶紧截住了:“这是要吃的,可不能摸。” 
     梁悦皱眉抗议,挣扎要去抓,边上的人揪了一小团面给他:“玩这个吧。” 
     掌勺师傅在叫了:“有人看着火没有?!嗨,我这锅里怎么连点儿热气都不冒了!” 
     阿姨“哦哟”一声叫,慌慌张张抱着人回灶口坐,可梁少爷没玩够呢,扭着要下地。阿姨抬头见几步远屋柱边上立了自己八岁的小外甥,白天刚刚介绍他们认识的,她招手让他过来,把梁悦放下了,说:“带着弟弟,就在屋子里玩儿,别走出去。” 

 


     梁悦的性格随梁宰平,大气,向来不怕生,手里捏着面团递给比他高却还有些扭捏的小哥哥,大大方方说:“我们做糖糕吧!” 
     
     偌大的梁家,空调嘶嘶做响,沉闷异常的客厅里甩扑克的声音听着都觉得悦耳。沙发上两个男人一人一杯热茶正玩“争上游”,这是一种没什么难度的游戏,却可以打发时间。 
     梁宰平败了一局,洗牌的时候听见刑墨雷问:“梁悦的爷爷不是你老头?” 
     他倒不是想探听别人的隐私,就是纳闷这层关系。梁宰平后台硬这是明显看得出来的事,不说梁家这房子内外上下摆得谱快赶得上国家高级干部待遇了,就是他平时行事,在市里的领导看起来明明没有什么交情,过年过节也不见走动,却事事有求必应,尤其是罗市长,对恩慈什么事都网开一面对待,像是有什么忌惮。 
     梁宰平动作不停,问:“想问什么?” 
     明显他不想说。刑墨雷很快换问题:“想问你是怎么把孙彦章弄出来的。” 
     孙彦章是医院副院长,他一到医院,梁宰平就给了这个位置,他依然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孙彦章的履历也确实让人感叹, 1957年大批判开始时他在医科大学念大三,当时还是学生会副主席,性格耿直容不得邪物,为了含冤的师长们他毅然走上演讲台呼吁同窗们去校党委办辩论,他字字犀利,忠诚而单纯,却不知道那时候有“右派言论”的人都会被划为右派份子,于是很快步了老师们的后尘,一直到62年才被摘了这顶高帽,可没隔几年,他参加学校的先进技术传播队,又遭遇了“十年浩劫”。 
     梁宰平找到他时,他已经坐了十几年的牢了。近三十年的命运颠簸让他失去了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幸好,没有失去他的正直与刚毅。 
     “不是我把他弄出来,是他早该出来了,75年邓书记出来工作的时候他就该释放,可哪知道还有‘批邓’这一出。孙副这一代人是活生生被折腾惨了。”梁宰平发完了十七张牌,翻开一张黑桃爱姬压在剩余的牌上,搁到一边。 
     屋子外面突然听得啊呀一声惨叫。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你别动!趴下!”梁宰平威严的回头低喝,几步走到门边,贴着门板不动,手放到了腰后。 
     刑墨雷仔细听,心说这声音我哪儿听过,连忙说:“你等等,别开门。” 
     梁宰平依然戒备,像一头警觉的豹子。 
     很快,有人敲窗户,小声喊:“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刑墨雷翻了个大白眼,开门去把人揪了进来:“找死呢吧你!” 
     扭头要介绍,梁宰平扶着额头说了句:“认识的。”说出去谁会相信这小瘪三是本市父母官的命根子。 
     二十二岁的陈若瘦小,还不到一米七,穿着刑墨雷的旧外套,卫生衣的袖子露出外衣一截,唯一让人眼亮的是他白净灵动的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省心的主。 
     “哇,这屋里咋这么暖和!”他完全不拿刑墨雷的黑脸当回事,接了主人倒过来的热咖啡,笑眯眯说谢谢,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马上喷掉了:“什么玩意儿这么苦!” 
     刑墨雷扇他后脑勺:“谁他妈让你来的?!” 
     “嫂子说你在这里嘛,我怕你不安全,所以来保护你啊!” 
     刑墨雷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安全?” 
     “这房子有人盯梢嘛,好几天了,我看见的!” 



     梁宰平一惊一乍的受够了,摘了眼镜疲惫的说:“行了墨雷,别骂他,送他回去,你也回吧。” 
     刑墨雷欲开口,梁宰平突然暴喝:“回去!”然后几步上去拉开门,揪着他的衣服就往外推。 
     陈若站在一旁看,顺手从衣兜里抓了把瓜子出来准备磕,还没送到嘴边呢,被抓着领子扔到了门外。 
     梁宰平剧烈喘气,关门之前跟心腹大将的最后一句嘱咐是:“照顾好我的孩子。” 
     
     梁悦跟小伙伴玩得很开心,一直到后半夜,保姆想起来早过了他睡觉时间了,给他洗脸换睡衣塞上床了,又唱了半天催眠曲,他才想起来:“阿姨,爸爸没有回来。” 
     阿姨正唱到“送君送到大树下,心里几多知心话”,一听他这么问,心喊了一声糟糕,这还是梁宰平哄他睡觉时唱的常规曲目呢,怎么还让他想起要爸爸来了。 
     “爸爸……爸爸明天来。” 
     梁悦睁着大眼睛看保姆,好像在研究这话的真实性,最后考虑接受,说:“那我们给他打电话。” 
     这都是后半夜了,上哪儿打电话哟。保姆阿姨轻轻拍他的背,说:“宝宝,这里没有电话,明天再打好吗?” 
     “那爸爸今天找不到我了啊。” 
     “他知道你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小身板一下子坐了起来:“爸爸看不到我他很着急的。” 
     阿姨连忙把被子给他捂紧了,说:“可是爸爸现在正在忙啊,他在工作啊,宝宝打扰爸爸工作,他会生气的哦。” 
     “不会的,爸爸不会生气的!阿姨,我们给爸爸打电话。” 
     保姆忙把奶嘴塞到他嘴里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他立刻甩掉了,他抓着她使劲摇晃,表情都变了:“打电话,给爸爸打电话嘛!” 
     睡觉的时候他赖梁宰平,在家就一直如此,倘若梁宰平出差了不在家,父子俩一晚上要打好几通电话,像是谈对象热恋中一样。 
     阿姨后悔了,早知道黄昏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讲两句,小东西看着很乖,实际任性起来特别难哄,宠出来的结果。三岁以前他有个坏习惯,非得躺人肚子上才肯睡觉,一放床上就醒,醒了就要哭闹。梁宰平当真就把他搁肚子上,一晚上睡得全身酸痛不敢换姿势怕吵醒人。 
     早起问他累不累,他捶着腰说,看小东西跟猫仔似的在身上打转睡得香,还笑眯眯吧唧嘴,再累心里也舒坦着呢。 
     有这种家长,不把小孩宠成骄奢任性才怪了。 
     梁悦闹了起来,两条小腿使劲踢床板。起初只是要爸爸,后来看屋子里黑洞洞的,床又像个大匣子,风透过门的缝隙呜呜做响,连屋顶的瓦片都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一切都那么陌生可怕。他开始哇哇大哭,钻在阿姨怀里嚎,要爸爸,要回家。 
     
     不知道小东西肯不肯乖乖睡觉,想必是大闹天宫了吧。 
     想到此,梁宰平摇头笑,抬头看钟已是凌晨两点,他仍然没有睡意。有种冲动想给那边打电话,可一想又没天大的事儿,把人家三更半夜叫起来大喇叭满村叫着来听电话总是不大合适。 
     院子似乎又没有什么动静了。他又给自己倒热水,拎起来才发现两个热水壶都空了,起身去厨房烧开水,靠在墙边看着炉火静静舔舐壶底,想想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忍不住苦笑连连。 
     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稳定下来发展经济。从十四五世纪开始萌生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一直到十八世纪末才开始被统治阶级掌握,显然生产关系的变革先于观念变革,这是文明自然发展的结果。 


     这片土地被几千年儒家思想浸润,尽管新中国成立之后到处可以看到“马克思说”“恩格斯说”,却没有人真正敢引用那些挑战本国现状体制的话。马克思说:资本主义是历史上最具生产力的社会结构。商品是一种可以让桌子用头倒立并且脑袋开花的怪物。恩格斯说:每一个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是作为利益表现出来的。 
     改革必然付出代价,因为它影响一部份统治力量的利益。71号文件是中央明文保护改革家的尚方宝剑,可作用呢,从八三年的“清除精神污染”到现在的“反自由化”,都能够指名道姓出来是上头哪几位神仙在翻云覆雨。 
     刑墨雷说得对,没钱没权,即使排位下来“清除改革狂想份子”,也不会这么快轮到自己,但如果经济改革牵涉到大神仙们的政权纠葛,那么他应该是第一批借着这个名号被清除的人。 
     何其有幸,自己有这样不明不白的出身。 
     水开了,回神才发觉自己在冷笑,他弯腰灌瓶,又忍不住开始想念他的孩子,单纯不受污染的,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宝贝,任性起来要人命的小王八蛋。 
     
     保姆阿姨的妈妈进房来看,梁悦挣扎着要下床,哭着喊着要爸爸。 
     老太太说:“啊呀,小孩子哪好这么依他的,甩他两记屁股看他还闹不闹。” 
     阿姨抱着他哄,说:“打不得的,底子薄,要哭岔气的!” 
     “闹成这样,别人不睡了?”老太太甩门出去了。 
     阿姨又心疼又着急,擦他额头的汗,哭着求他:“悦悦,好宝宝,别哭了啊,阿姨明天就带你回去找爸爸,好不好?乖啊,别哭了。” 
     “爸,爸爸,呜,着急!”梁悦哭得一抽一抽。 
     “爸爸没事的,他知道你在这里,他不会着急的,你乖啊,别吓唬阿姨。”她揉他的胸口,生怕他哭噎着了,再哄不好,她真宁愿去敲供销社的门打电话。 
     梁悦仍然哭,却渐渐降低了分贝,两点了,不累也哭累了。阿姨见他哭得昏沉,赶紧把奶嘴放他嘴里。 
     这一次,他倒是合作的衔住了。 
     阿弥陀佛,阿姨擦着自己的眼泪,小心翼翼拍着他的背,拉高了被子盖严实这小祖宗,心里开始担心明天,也不知道雇主一个人在那边是否平安,要是有个好歹,孩子这么小,可怎么得了,交给谁她这心都跟割肉一样啊,六年了,她早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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