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涧-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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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看着那个孩子被击入水中，黑水恶灵如蛇缠缚其身。不是他心狠，是他不得不这么做！比起一个外族孩子的性命，他玄光氏几百口的性命更为重要。
可事实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孩子在最后一刻，身体中竟然爆发出了强大的魔气。一条玄龙，从他眉心喷薄而出，带着吞噬一切的霸气，将黑水恶灵，驱散的干干净净。
玄光无明惊得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就在他飞奔到岸边的时候，那个孩子竟然已经抱着半截残木，躺在了沙滩上。
他居高临下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孩子。这是一个幽冥氏的孩子，虽然身躯孱弱，可周身的魔气却是纯粹。
玄光无明完全有能力，一招就将这孩子送上西天，可他在抬起手时，却又停了下来……
幽冥寒天终于醒来。
因为，有微微的热流从他的唇齿间溢入喉间。他睁开双眸，眼前烛光微动，一张白晃晃的脸从他身边一晃而过。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许是真的命丧千劫海，此时看到的难道是九渊地府的亡灵？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小小的身躯终于还是经不住那些劫难，再一次昏睡过去。等他再一次苏醒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代替了先前似梦非梦的幻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你醒了？”黑衣人嗓音低哑，配合着他一身黑衣倒是颇为契合。
幽冥寒天只感觉有微微的气流颤动，他知道那个黑衣人在对他说话，可那黑衣人的脸被宽大的帷帽给遮住了，他看不到黑衣人的嘴唇，无法读出他在说些什么。
自出生以来，幽冥寒天的世界就是无声的，他听不到母后的低喃，听不到父王的怒吼，更听不到众人对他的讥讽和嘲笑。
那段懵懂无知的岁月，对于他来说可以算是最最幸福的日子。他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吃饱，穿暖，睡足，又醒来……
但慢慢地，他开始长大，上天似乎为了补足对他的愧疚，除了听不到声音，说不出话来以外，幽冥寒天的心智却是比一般的孩童成熟的多。大人的一个眼神，他就能领会含义，凡是他见过的，读过的，都能过目不忘。
再大一些，他学会了从别人的双唇动作，或是眼神中读懂含义，所以他除了自己无法开口与人交流外，生活已经完全可以勉强适应。
但眼前的黑衣人，却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幽冥寒天看不到他的双眸，更看不见他的唇语。尽管他知道那个黑衣人在和自己说话，但他还是无法做出回应。
幽冥寒天努力撑起身子，尽管身上的伤很重，但谢天谢地都不算致命。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对黑衣人做了个手势。
他是聋的，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玄光无明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孩子，眉眼深刻俊秀，肌肤白皙似雪，一头乱发此时也被刚才代为照顾的婢女梳理整齐。尽管，浑身还带着伤，可周身的魔气却是稳定了下来，虽薄弱，却不乱。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幽冥氏族最正统的血脉，玄中带金的魔气虽弱却纯粹无比。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是天聋地哑。
难道是他猜错了？
玄光无明心中开始烦乱，如果眼前的孩子不是幽冥临川那个奉为至宝的世子，那对他玄光氏来说，又有何用？
短短一瞬间，幽冥寒天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惊得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真正来临。
世事无绝对，小寒天没有料到，那充满了杀气的一掌并未击中他的身体，而是在最后一霎那，改变了方向，击碎了身侧一堆巨石。
等他再度睁眼时，先时的那个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
这里的世界不分日夜，不辨寒暑，小寒天在这未知之地，一晃已过去数年之久。他每日醒来都会偷偷将一块小青石塞进石床下的地缝里，不知不觉间，床下的石缝竟已被他渐渐填平。
他习惯了这里每个人都是一张白晃晃的脸，他也习惯了从那些人的肢体动作中读懂他们所想表达的意思。在这一晃数年的日子里，他居然还交到了几个可以算是朋友的朋友。
他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声音，可那些在他身旁晃来晃去的人却也没有所谓的容貌，所以小寒天在他们的眼前，竟是天仙般的人物。其中有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更是每日都来找他玩耍。他们从不打听小寒天的底细，只是把他当成他们的一员，整日拖着他到处乱窜。
这是一片昏暗的洞底世界，有水源；有植被；却缺少阳光。寒天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选择像一群昆虫般藏在洞底生存，他也不明白为何连蛇虫鼠蚁都拥有的一张脸，而这些人却是没有。
慢慢地，他学会从这些人说话时引起的空气波动来听懂含义，这一进步让他现在哪怕不用看人眼睛和双唇也能“听”到声音。
他慢慢知道，这里是玄光氏族的领地，他一开始坠落的那片海域叫做千劫海。他第一眼见到的黑衣人是玄光氏族的族长玄光无明，也是这片天地最大的主宰者。
他的生死在玄光无明的一念间，所以寒天明白或许自己对玄光无明来说是一个棋子，或者说是一场赌注。
每日，玄光无明都会找他静坐炼气，慢慢的，他习惯了这个黑衣人坐在他身旁。那份安稳，竟然超越了父王幽冥临川给他的感觉。
终于有一日，幽冥寒天决定主动告诉玄光无明他的身世。这些话，寒天不知道玄光无明了解多少，或者对他的来历，玄光无明应该是早就知晓一些的。只是玄光无明不问，他也就不说，仿佛这是一个可以轻易忽略掉的问题。
那一日在千劫海上的生死挣扎，不过是一场噩梦，他幽冥寒天天生就是这玄光氏中的一员似的。
如今，三年过去了，他幽冥寒天十三岁。他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像玄光氏的族人一般藏在这洞底生存。如果他想，玄光无明也不会同意。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恩。当初，玄光无明没有一掌将他击毙，或许等得不过是一个时机而已。
“我叫幽冥寒天，是幽冥魔君的次子……”
第四章 触影伤自怜
彼时，幽冥氏已宣布脱离华秀，自称为王。幽冥寒天在一块镜面上写下一行行魔域特有的文字，这些文字是流传于魔域贵族上层之间的特殊密文，普通的魔域平民根本无缘去学。
幽冥寒天幽幽“诉说”着他的身世，这些玄光无明其实已经都已查证，只是他无法查到的是，这个天聋地哑的天残儿，究竟是被谁丢进了千劫海？
“从小到大，父王就不喜欢我，只有母后是真心疼惜我的……”写到此处，幽冥寒天的眼眸中微微溢出了泪光，这是他自到此处，唯一一次流露出的软弱，哪怕当初身受重伤时，疼得撕心裂肺，也不见他流过泪。
玄光无明透过黑纱，看着眼前的孩子所流露出的无助，心中溢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
“我是幽冥氏的累赘，也是父王心中最大的羞耻。所以，我从未现于人前，除了王宫后院的贴身婢女和侍卫，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怪不得，怪不得玄光无明派出去的探子，查不到任何这个孩子的消息。可眼前的孩子的的确确是幽冥氏最正统的血脉，却并未被幽冥临川载入族谱。
玄光无明轻轻笑出了声，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就像是他们这些没有容颜的人一样，影子一般的存在……多么嘲讽的巧合，多么天赐的安排。
幽冥寒天感觉到玄光无明的笑意，抬起头来，一双净澈的眸子里，有着微微的疼痛。
玄光无明遇上他的目光，知道这孩子是误会了，于是抹去镜面上寒天的字，写下了一行大字“感同身受！”
寒天想到玄光氏族人皆是无颜的遭遇，也理解了玄光无明刚才笑意中的自嘲。他放下了心结，继续把故事说完。
原来，他从出生到十岁，一直被藏在深宫中，直到三年前的暮春……
汪洋浩瀚无边，千尺白浪卷起万丈水墙，在一望无际的千业海上此起彼伏。数头狰狞巨兽，隐在水中，随着巨浪滔天，咆哮怒吼。他们身周，围拢着数队魔兵，个个壮如铁塔，怒目圆睁。手中各擒兵刃，各展神通，与那几头水兽互博拼杀。
海边，不见旖旎沙滩，而是由无数硕大石块累筑起的堤坝，一眼望不到头。堤坝上，每过百步，必有巡逻魔兵经过，皆是神情肃穆，全副武装。
除了水中有魔兵强训，岸上也是操练之声不绝于耳。千业幽冥氏族，就是以魔力强悍闻名天下。
一轮红日高悬天际，将建于山巅的王宫染上血色光辉。王宫皆由玄色巨石所筑，远远望去，墨色如玉，威严中透着隐隐的肃杀之气。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斜阳微照，懒洋洋地熏人欲睡。与宫外威严肃杀的氛围相反，这片由幽冥王后苍源樱雪主宰的后宫，却来的温婉的多。
千姿百态的魔域花卉开满整个庭院，高大葱茏的绿树将墨玉的宫阙染上翠色点点。三五个侍女，百无聊赖正倚在长廊下打着瞌睡，偶有蝉鸣阵阵，更是催人昏昏沉沉。
“母后，母后……”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宫廷深处，一个矫健的身影如箭般直射进来。幽冥擎苍小小的脸庞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耀出健康的光晕，一双黑中带赤的眸子，跳跃着兴奋的神采。
孩童的笑闹打破了一室无声，顿如一汪碧水中泼入了斑斓油彩。
“慢点跑，别摔着！”苍源樱雪正在临摹一幅古画，笔触硬朗洒脱，毫无女子媚气柔弱之感。
她抬起头来，眼里也是充满了欢喜，对擎苍招招手。
“母后，我要去宫外看万兽搏！”幽冥擎苍最是好动，他拽住苍源樱雪的罗衫，扭股糖般撒娇。
“万兽搏？”苍源樱雪眸色一沉。
这万兽搏是千业幽冥氏族一项传统的夏季活动。每逢春末夏初，千业海的青壮魔族都会汇集于风啸谷参与这一盛会。
“万兽搏上皆是凶灵、恶兽，你一个孩童去凑什么热闹？”苍源樱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早早目睹这世间最惨烈的搏斗，那种血淋淋的生死相搏，可能会让擎苍幼小的心灵受到创伤。
“父王都答应了，说早早历练，只有好处。母后，您就答应了吧！而且，有那么多侍卫跟着，我只是在高台上远观，不会有危险的。”幽冥擎苍腻在苍源樱雪身旁，可苍源樱雪却仍是双眉紧促，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恰在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帘后一晃，幽冥擎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幽冥寒天那张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让他厌恶，或者说是因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而感觉厌恶。
这个亲弟弟，自小又聋又哑，而且生性胆小懦弱。父王幽冥临川不止一次的表示，自己只有擎苍这一个孩子，根本不承认他的存在。可偏偏母后却对他疼爱有加，自己作为魔君长子，早早就分宫独居，而这个累赘弟弟却始终跟在母后身旁。
幽冥擎苍灵机一动，指了指纱幔后的寒天道：“父王叫我带弟弟一起去！”
这句话让苍源樱雪心神一动，她的目光移到了躲于帘后的次子身上。
这个孩子是她的心头肉，虽说天聋地哑，却心地纯澈无暇，别人越是忽略和鄙夷，她越是打心底里爱着。
幽冥临川一心大业，得了擎苍一个麟儿便引为至宝，自小对寒天不闻不问，连名字都未入族谱。
世人皆知幽冥临川只有一个独子幽冥擎苍；从不知幽冥擎苍还有一个同卵双生的亲弟弟。这次，幽冥临川能够主动提出要带寒天外出，苍源樱雪只觉心间欢喜，想必是这个做父亲的，终是抵不过血缘亲情，想到了这个小儿子。
“那好吧。”苍源樱雪终是退步，“不过，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的安全！”
临走时，苍源樱雪还是不忘叮嘱长子一句，小寒天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出宫，她着实不放心，可冷静想来，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让他和父亲、哥哥增进感情，也未尝不是好事。
幽冥擎苍眼神一闪，瞥了眼帘后的亲弟弟，淡淡答了一句：“母后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寒天！”
第五章 同颜却命异
“这是我第一次随哥哥外出……”小寒天努力回想着当初在万兽搏上发生的事，星辰般晶亮的眸子灼灼闪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凶兽，那些凶兽都只是在魔域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