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涧-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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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啊！你知道你不顾脸面，拼了性命要救的女孩是谁吗？你以为就因为阿思兰喜欢她，不喜欢你，所以你父王就要取她的性命？你父王真的是你想得如此卑劣不堪？”扎萨克气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
接下去，扎萨克大略的把娜仁和她母亲的事情告诉了其其格，阿思兰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从两人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其其格倒吸着冷气，震惊无比。
“其其格，这件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这不是你们几个小儿女的恩恩怨怨，而是关系到整个部落的兴衰存亡。神谕萨满已经测出了天意，娜仁必须代替她母亲的罪过完成二十年前没有完成的祭神仪式？”
当扎萨克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其格痛哭失声，大喊道：“不，不可以这样对待她。她才十七岁啊，怎么可以被丢下落日崖，就这样枉送了性命？”
“住口！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神谕萨满测算的天意，岂是我等凡人可以妄加置喙的。”扎萨克打断了其其格的话。
“父王，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她呢。我不想看着娜仁就这样死去，实在太残忍了。父王，父王，您就当心疼女儿，为女儿积福吧，想想办法，保住娜仁的性命。”其其格此时早已哭得嗓子都哑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显然是悲伤过度，引得旧疾复发。
“鹦哥，鹦哥呢？快把郡主的雪莲玉清丹拿来。”扎萨克一把搂住已经气息不稳的女儿，心疼得要命。
“其其格，那个女孩和你非亲非故，还是你的情敌，你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就为了救她，你这又是何苦啊？”
“父王，阿思兰不喜欢我，是我们没有缘分，怪不得人。那个女孩纯善天真，我看着也喜欢的紧，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看她丢了性命。父王，您如果真心疼女儿，就替女儿向萨满大人求求情，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平息龙神的怒意？”
侧厅里一直等待发落的阿思兰早已被其其格这样的义举深深震撼了。在他眼里，其其格始终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高贵，柔弱，不可侵犯。但除了这些朦胧的印象，实在谈不上了解。可就在今晚，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眼里忽略了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如果说娜仁像一轮初升的暖阳，那其其格就像是云中的冷月，活泼与娴静，明亮和柔淡，各自有着独特的芬芳和神韵。
“萨满大人驾到！”
随着侍卫拉高的禀告声，逍遥一身纯白锦袍翩翩而来，一天前还曾显露过的紫色长发，却已经恢复到纯白的色泽，想来那个献出魂魄的女子仍然不够能量让他保持长久的妖异绝色。
第四十六章 痴心甘代祭
逍遥施施然走入正厅。
“没想到啊，没想到。其其格居然有这样的善心！你就像是纯白的羔羊，拥有着最纯净的灵魂。在情敌面前还能保持这种良善的本质，着实不易。”逍遥鼓着掌，称颂着其其格的贤德，话语中倒透着几分诚挚之意。
其其格看到逍遥深夜突然而来，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了几丝担忧，但当听到逍遥的赞美时，却勇敢的鼓起勇气，为娜仁争取一线生机。
“神谕萨满大人，其其格在此真切的恳求您，能否想想办法，救娜仁妹妹一命。她还那么年轻，就这样被扔下落日崖，绝无生还的可能，或者换种方式以泄龙神之怒也未尝不可，只要能保住性命最为关键。”刚刚还气息不稳，咳喘嘤嘤的其其格，为了娜仁的安危，坚持着跪在了逍遥的面前。
“啊呀，郡主啊，您这一跪不是把我逼上绝路了吗？”逍遥赶紧扶起其其格，为难的望着高高在上的扎萨克。此时的扎萨克居然一言不发，把这难题就算撂给了萨满解决。
逍遥捏着莲花诀，禅坐在蟠龙椅上，整个大厅的空间顿时弥漫着深夜般的诡异寂静，只闻清晰的鼻息与心跳声，大家都虔诚地等候着神谕的指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一旁的其其格紧盯着逍遥的神情，唯恐遗漏了一丝一毫的讯息。侧厅里侧耳聆听的阿思兰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希望萨满能够放娜仁一条生路，即使让自己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不知何时，逍遥从冥思中睁开了双眼，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映上了唇边。其其格激动的拽住萨满的衣袖，充满期待的等待他的神谕。
“其其格，你真是一个福人啊！哈哈哈哈哈。”逍遥摸了摸其其格的头，开心的大笑起来。其其格和扎萨克面面相觑，弄不明白神谕萨满心中洞藏着何等玄机妙计。
逍遥见大家都翘首期盼等着自己新的决定，也就不再故弄玄虚，把刚刚测到的上天神谕公布于众。
原来，这一年正是四海神龙汇集天庭的年份，因此娜仁可以不必再被作为龙妃祭献到乌江，但二十年前由恩珠欠下的孽债仍需偿还，因此她必须作为护神女使被送上月玉龙雪山的圣女神庙，用一生的忠诚和精力侍奉女神，以赎罪孽。
听到这里，厅内的其其格和侧厅里的阿思兰都长长的嘘出一口气，为娜仁能够死里逃生庆幸不已。
“不过，娜仁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是要看阿思兰的诚意。”逍遥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不阴不阳的补充道。
“神谕萨满大人，还有什么要求，您快说。就算再难，我也会想办法办到，只要能救娜仁的性命。”其其格激动地满脸通红，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在祭献护神女使的同时，部落里必须办一件喜事，方可以悦神心，表示我族兴旺发达，绵延不绝之意。而且这喜事的主角必须是你，其其格，我们部落唯一的郡主。只有你的身上流淌着尊贵的延吉世家的血液，足够资格为部落祈福消灾。”
逍遥此语一出，大厅内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其其格心心念念只有一个阿思兰，而阿思兰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扎萨克的赐婚。如今要其其格大婚，无疑于是在她的伤口抹盐般伤痛残忍。
其其格刚刚为娜仁的转机而满心愉悦，突然被从云端拽下，直落深渊，满身的寒意瞬间直透心间。
阿思兰无疑是她心中最尖锐的疼痛，她可以摈弃一切，冒死相救娜仁，是出于一片善意和同情。如今，却要在这善意和同情上加注一道自己的婚约，却是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决心去面对一个陌生人的一世姻缘。
“不，除了阿思兰，我谁都不嫁。”其其格斩钉截铁的回答了逍遥的提议。这个答案其实不用其其格亲口说出，在场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那就没有办法了，那个丫头是被送上雪山神庙保住性命，还是被扔下落日崖祭献龙神，关键点就在于你，其其格。只要你在当日举行结婚大典，那么娜仁就可平安的在神庙度过一生，否则就只能重蹈她呼和家的老路了。”逍遥毫无转圜的余地，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其其格最后的答案，案桌上的烛火已经流干了泪，化成一滩红蜡，帐外的夜色也渐渐由浓转淡，天边现出了一抹青灰的颜色。其其格怔怔的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双眼通红发亮，纤秀的十指因为过度用力的拽紧衣角，而越发透明苍白。
在第一缕晨曦射入大帐时，已经静坐了一个时辰的其其格终于开口说道：“神谕萨满大人，我已下定了决心，此生非阿思兰不嫁。”这句话一出口，大家似乎看到了娜仁被抛下落日崖的身影，但只听其其格话锋一转：“但如果一定要有一人被祭献龙神，方可平息神的怒意，那就让我去吧。我是延吉家族的血脉，无论如何都会让龙神觉得满意了。”
“不，孩子！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扎萨克一把抱住浑身颤抖的其其格，老泪纵横。
“父王，请恕女儿不孝。可父王您可知道女儿的心意，女儿此生唯一想嫁的人就是阿思兰，如果让我随便嫁给别人，那还不如替娜仁去死。这样也可以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我的影子，让我在他心里留一些印记啊。”其其格说到这里，早已潸然泪下，悲伤和绝望的情绪溢满心头。
侧厅里的阿思兰决没有想到其其格的回答居然如此悲怆而绝烈，居然对自己用情如此至深，可以不顾生命来换取自己的一丝想念。念及娜仁的安危，又想着其其格的纯善和痴情。阿思兰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其其格，我娶你。”
第四十七章 迷障误芳踪
远远的似有两个年轻女子安静的站在小道的尽头，手里拿着云宣从不离身的银盒，盒盖被打开着，一股幽幽的清冷香气正随着微风轻轻送入鼻端。
雪狐在白雾中当先显身，晶亮亮的野兽碧瞳，充满敌意的杀气瞬间把正等得心焦的其其格吓得尖叫失声，紧紧握着手中的银盒，钝钝的后退了两步，被一旁的鹦哥堪堪的扶助，方没有跌到。
“你是何人？为何会有我徒弟的银盒？”凌天扬尾随雪狐而后，从白雾中大步而出。
其其格敛定心神，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凌天扬，不觉被他的丰神俊朗所震服，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天扬见其其格和鹦哥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而且毫无武功，遂收敛了杀气，耐心的询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手持银盒，找到此处，是否有事找在下？”
听到凌天扬再次发问，其其格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细细的把娜仁相托之事告予了凌天扬。
凌天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什么？被送上雪山神庙当什么护神女使？”
“是的，宫主大人，娜仁妹妹所以把这银盒交托给我，让我通知您这个消息，希望您能安排救她。这是明日祭献大典的时间安排，和送使线路，都在这卷轴上。希望对您营救娜仁妹妹能有帮助。”其其格说着示意丫鬟鹦哥将卷轴递给了凌天扬。
凌天扬接过卷轴装入袖中，又细细打量了其其格一眼，郑重地告知道：“其其格郡主，谢谢你能不计前嫌，帮助我的徒儿，事成之后，玄天宫定当厚报。不过，还有一事，你务必做到，就是把这银盒还给我徒儿，让她无论如何都带在身上。”
“行，这点小事，我一定办到。那我就告辞了。”其其格不等凌天扬再说什么，就急急地扶着鹦哥踉跄而去。
行到山下，其其格方略停住脚步，气喘吁吁的从怀中掏出雪莲玉清丹含入口中。
一旁的鹦哥看着郡主苍白如纸的脸色，吓得赶紧扶她就近坐下，一边抚着其其格的胸口，一边担心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是气喘又发了吗？”
其其格掏出绢子，轻轻擦去满头的虚汗，定了定神，悠悠开口道：“不是旧疾复发，而是那个白狐狸好生古怪，我只看了它一眼，就觉有一股烈焰焚心之痛，若不再走，我怕自己会昏死在那里。”
凌天扬也不是轻信他人的性子，一回别院，马上遣了暗人，混入部落打听情况。根据暗人回禀的情报，与其其格所说相差无几，又拿出宫中暗藏的神州舆志图，与其其格所提供的雪山地图相比较，也是别无二致，至此方信了其其格的话。遣兵部将，制定了一套营救云宣的方案来。
……
入夜后，凌天扬一身墨袍，似一只大雕，在浓重的夜色中，几个翻腾鹞跃，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岱钦台吉的大帐前，先时帐中还传出一两声兵刃相击的铿锵之声。后来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天明后，岱钦台吉依旧神清气爽的安排大小事务，准备着正午将举行的祭祀仪式，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
正值初秋，空气中隐隐有着凉凉的味道，深吸一口气，能够感受到透彻心底的清爽舒畅。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云朵纯净洁白，如一朵朵硕大的白莲盛开在碧蓝的天空。
云宣被侍女服侍着穿上祭祀的纯白锦袍，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编成若干股小辫子垂在脑后，颗颗浑圆明亮的珍珠头饰自头顶的发髻散散的垂落两颊。
当云宣被侍女搀扶着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的人都惊艳的伫立当下。人们从没有发现过这个灰扑扑的小姑娘，打扮起来原来如此美丽。在纯白珍珠的映衬下，一双纯净明亮的眸子似两汪冰澄碧蓝的湖水直迫人心，小麦色的肌肤在暖阳光彩下，流转出健康的迷人红晕，小巧的双唇被刻意点上了丹朱，越发显出了女子的妩媚和艳丽。
王座上的扎萨克，祭台上的逍遥萨满，站在台下的阿思兰、苏和、巴根……全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