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列传 作者:by工作室-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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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欧美企业的老总和她同岁,蓝色的眼睛。
当初面试她的时候,他们在瑞金宾馆的花园咖啡座里,像朋友那样地聊天。
阳光的分寸正正好好,暖洋洋的,却不灼热。
满目绿色,鸟语花香。
“这些人,最短的时间,最低的成本,开掉他们。公司不希望看见法律诉讼。”蓝眼睛温和地说。
她看了看那些员工的背景资料。无非是些老弱病残;有资格没激情,有能力没动力,拿着高薪打算养老的人。公司带着他们跑不快,像那种粘在齿轮上的油腻。
有几个好像挺棘手的,手里捏着大客户。她划掉了两个名字,说了一个数字。
蓝眼睛笑嘻嘻地摇摇头:“不不不,姚。”他又在那几个名字下面划上了着重号。然后,也说了个数字,大概比她说的多出一倍。
她看着那个数字,雪白的纸张上面,好像跃动的音符,悦耳却短暂。
挣扎只维持了短短数秒钟。她说:“好吧。成交。但是我的劳动合同要签两年,不要放陷阱,我会看得很仔细。”
蓝眼睛做了个可爱的表情,说:“你才是最大的成本呢。”
这是她生平听到过最为刺耳的一句话。
蓝眼睛故意(是故意让人看出来的故意)做出开玩笑的样子,显然他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想避重就轻,但又不吐不快。
这就像是买凶的主顾,跟杀手谈好了条件,但待到双手奉上金子时,不免肉痛,还是要多咕哝一句:“妈的,你才是最该杀的人。”
姚秀思不动声色,她不想对此作出反应。
斗争是艰苦卓绝的。她的几套方案都出了纰漏斗争是艰苦卓绝的。她的几套方案都出了纰漏。员工群情激愤,不把她斗争出局就不罢休的样子。大家都不干工作要同她干革命。
蓝眼睛都露出了惊慌。只有她是冷静的,她不怕别人一条心。
天底下,谁和谁会一条心?联盟能建立,联盟就能崩坏。
她的方法是找对核心人物,刀和蜜,一齐上,总能攻下。
只要攻下了核心人物,其他的无非是些想多蹭点便宜的,很快就会主动来找她谈了。
核心人物是那个手上有大客户的老家伙,姓洪,市场部的老兵油子,老奸异常,根本不同你有正面接触。
不小心碰上了,他还真能和你闲话家常,绕了几个弯弯,索性扮演起大义凛然的角色:“姚,别为洋鬼子卖命了,残害同胞的人会有好下场吗?”搞得语重心长。
趁没有人,他甚至敢拍她的肩膀,做些轻浮举止就是吃你豆腐,你敢怎样?
她找人跟踪这位洪先生,从他私生活入手。她听到传闻说他在外面有“花头”。果然照片拍过来,他和一个同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大学生交往着。
她做好一切的准备,在周五的下午四点,她给洪先生打了个电话。
周五下午四点,这个时间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般解雇员工,标准的时间选择就是周五下午。
因为当天谈判结束,就可以叫他收拾东西,即刻走人,和其他员工的接触面降到最低。
如果周五当天收拾不完,第二天是周末,让他继续来公司收拾,人事部陪同就行了,没有其他员工在场。
否则的话,第二天还是工作日,他一早跑来收拾东西,他反正是被解雇了,到时候离愁别绪,气急败坏,可能口出秽言,说不定还有更离谱的过激行为,不单会影响其他员工,也会令公司脸面难看。
那个电话同样是很有讲究的。
她用非常官方的语言,毫无感情色彩地通知他:“洪先生,请您到第三会议室来一次,就现在!总经理同意您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他承担因此造成的后果。”
这些话,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字斟句酌,都是经过她反复锤炼和试验的。在职场上厮混过些日子的,都能领会。
谈话地点选择在第三会议室,是因为,那个会议室离洪先生的座位最远。
从他接到了电话,到走到第三办公室大概需要至少三十秒的时间。
这是给被解雇者一个心理上的缓冲,以免他当场情绪失控,谈判无法进行。
三十秒的时间,可以让你有心理准备,但绝对不会充分,想出来的对策一定有漏洞。
这就是这三十秒姚秀思要达到的效果。
洪先生走进第三会议室的时候,表情是微笑的,但有丝僵硬。
会议室里有三个人:人事部的姚秀思、总经理蓝眼睛、市场总监,也就是洪先生的顶头上司。
“请坐。”蓝眼睛说。洪先生的笑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蓝眼睛和市场总监坐在会议桌的对面,姚秀思坐在洪先生的一边。
等洪先生坐下后,大家沉默了几秒钟。姚秀思把事先准备好的辞职信递给他,“请过目。”
洪先生看着,虽然在看,可那些字都挤到了一起,他无法集中思绪,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拿他开刀了。
看他的表情,姚秀思就知道他看不进去,她又递上一份东西,是另一份协议。她划着最后的那个数字:“你在辞职信上签字,公司承诺给你这个金额的补偿。”
洪先生索性放下纸张:“我为什么要辞职?根本不是我本人意愿。”
姚秀思道:“公司念你在本公司工作了那么长时间,这完全是为了你考虑。”
洪先生冷笑:“为我考虑,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蓝眼睛说:“洪,请你听姚说完。”
洪先生抽动了下嘴角,眼睛看向别处,以示蔑视,但闭上了嘴。
“你主动辞职,名声好过被开除,退工单上写‘开除’,总不好看。下一家企业来作录用调查,我们就要很客观地评述你了。主动辞职,将来找工作容易些。我已经帮你准备了推荐信,在这里。虽然主动辞职得不到足额的解雇赔偿金,但是公司给你这个数字也不算低了。”
洪先生把视线拉回来,问:“我有权知道公司为什么要解雇我吗?”
市场总监开始说话了,当然也是按照事前姚秀思安排的那样:“洪,这是无奈之举。你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没有特别的问题。而是根据美国总公司的战略,市场计划部要分批地撤销了,也就是说,公司不再设置这个岗位了。但是公司可以保证,一旦重新设立这个岗位,第一人选将考虑你。”
蓝眼睛说:“真是遗憾,其他岗位最近也没有合适你的,公司在紧缩编制,其他部门多少都受到影响。”
姚秀思历来把解雇的理由巧妙地伪装成部门改制。
你没有错,公司也没有错,公司变动的是岗位,只不过你恰好在这个岗位上,所以,不得不“忍痛”这么做。
层层向上推吧,推到大中国区,推到亚太地区,推到总公司好了。
反正这样就没有具体的人可以对解雇你这件事情负责,因为这是整个公司一个战略调整的结果。
这都是公司的决定,公司又是谁呢?当然谁也不是。
要怪就怪那万恶的市场吧。
被解雇者把痛苦的拳头挥向谁呢?所有人都一付万分遗憾、人在江湖的沉痛表情。
还是算了吧,权当作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天灾人祸。
洪先生很快地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知道大势已去洪先生很快地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知道大势已去。
沉默了几分钟。他说:“应再给我一个月的工资。”
姚秀思看了蓝眼睛一眼,知道取得了主动权。她说:“你可能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的人不止你一个人。这些人中,你的补偿金是最高的了。”
洪先生看了看他们,刚想说话,姚秀思道:“我和总经理商量一下。”
她把蓝眼睛拉到隔壁房间里,佯装讨论。
这一边,市场总监把香烟拿出来,和洪先生一道抽,彼此叹叹苦经。
抽着香烟的洪先生,其实已接受了整个事实,只要再添一个月的工资,他甚至会觉得自己也是个赢家,至少他为自己尽力争取了。这个鸟公司早就不想干了,临走捞一票也好。休息休息,炒炒股票。
过了一会,讨论的两个人回到会议室,蓝眼睛的脸上装作还有些不愉快。
姚秀思道:“公司同意了。请直接去人事部办理手续。”
洪先生暗自舒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姚秀思追上来:“对了,我礼拜天看见你和你女儿在逛街呢,大包小包的,我正好带着照相机,印出来寄到你家去好不好?”
洪先生的脸一下子白了,“礼拜天?”
姚秀思道:“工作那么辛苦,回家做做调整,趁机陪陪家里人也好。”
洪先生紧紧盯着她,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姚秀思说:“我相信你的,不会带走大客户的。对不对?”
洪先生的表情复杂之极,良久,他说:“对。”
洪先生因为自己多拿了补偿金,和联盟的其他成员就有了隔阂。
没什么可罗嗦的,早死早投胎。他就此别过。
就这样,靠着个个击破,在半年的时间里,黑名单的人都被干掉了。公司因此得以轻装上阵,人员成本明显下降。
但是这期间,公司出了件大事。有一份很重要的合同,居然出现很低级的差错,给公司带来沉重的损失。
在总公司里,蓝眼睛也有他的反对派,于是趁此机会攻击他在上海的战略。
主要抨击的是人事策略:新员工尚未成熟,就把有经验的老员工斩仓了,看似降低了人工成本,但对公司交易带来重大风险。这样的做法是幼稚粗陋的,只有急功近利的人才会出此下策。
蓝眼睛被十三道金牌招回总公司述职。
姚秀思估计她的名字会频频出现在他的报告中。
飞鸟尽,良弓藏,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没想到也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这个时候,猎头又来找她了。这么巧,正当口,巧得让人怀疑,猎头专门派人盯着她。
这家猎头公司在她身上赚了很多钱。她是猎头公司喜欢的人才,第一是高级,高级决定了收费高,年薪的15%到40%。第二是流动性好,让他们赚钱的频率很高。
猎头公司手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牌,打来打去。
他们的伎俩是这样的,隔一段时间,周期一般是十二到十八个月左右,他们会打电话给你,第一个电话,他不会说别的,只随便地寒暄几句,然后说:“真巧,手头有宗年薪一百万的工作,看你挺合适的。”接着他就会挂上电话,不再来找你。
但是,那个年薪数字已经深深刻在你的脑海里了。
于是,手头的工作似乎没什么劲了,人事关系好像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感觉上反正自己已经有了退路了。
于是,为人处事不再思前想后了,受了丁点委屈,都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
心里想,放着一百万年薪的工作不干,居然窝在这里受闲气。
有这样想法的人,在上司和下属的眼中,会变得情绪化,变得不可爱,自己倒越来越感到万事都不如意。
终于某一天,你实在忍不住,给猎头公司打电话。
那个工作当然还在,还有不少人在竞争,但是,所谓的一百万,当然是税前的,还包括了奖金和提成,算实际工资收入的话,大概和现在也差不多少,高出不多。
但是,你去意坚决,不得不坚决。
因为在原来的公司里,几乎已经绝了自己的后路,已经很难混了,只有换个环境了。
姚秀思以前也中过猎头公司这样的招,但这次,不同姚秀思以前也中过猎头公司这样的招,但这次,不同。
这家猎头公司专门负责和她接洽的不是普通的业务经理,而是一个级别很高的管理层人士,叫安德鲁杨。他们是有点私交的,顺便开展点业务。
那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学者的气质,听说以前在大学里教过哲学。
这个城市里,安德鲁杨是少见的从容谦和。他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说起话来特别有条理,句句切中要害。更难得的是,他诚挚的眼神里,时不时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执着来,让听者无法不动容。
他们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他们一直相互需要。
他们是同龄人,有着惊人相似的成长历程,经历过相同的时代。所以,他们都清楚彼此“上来”的过程,清楚那些失落、挣扎和欲望。
姚秀思的脸上就写满了“要”这个字,要金钱、要权力、要别人的臣服、都要,一切都要,为什么不要?谁不想要?
安德鲁杨从不轻易表现他的欲望,他看上去总是很有优越感,别人要的东西,在他看来仿佛都放在大卖场里的花车上,他根本不屑。
起初正是这份淡然深深吸引了姚秀思。
但是,到后来,姚秀思发现,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安德鲁杨把这些欲望技巧地淡化,自认是天生的贵族,所有到手的名利都因自己天赋异秉而来,他实则是一个更“要”
的人。骨子里,他和她,其实一样的。
姚秀思知道自己是安德鲁杨喜欢的那种“猎物”。
她既习惯于这样的利用,又不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