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帝-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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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来也是,只是这个女子再是如何与已经死去的那个女子相像,终究也不是那个女子。另外,槐阳君如今已然迎娶了槃良青音国后,又如何可以再轻易迎娶到别的女子,纵使青音大度能容,槃良也断断容不得的。
遥遥望下去,那一袭华裳的清丽女子,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宫墙下,微微仰着面孔,浅浅地望过去。一双清冷的眸子,无悲无喜,静谧得有些令人恐惧。
虚怀濬的心陡然一沉,这个眼神……
像极了当年的虚怀若!
当年的景致,如今依旧清晰在目。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那个被世人传为痴愚的没落公子就在这里,被牵着从厚重的城墙深处缓缓而来。
那一日,白雨连绵,模糊了视线。只是,最后他贺词的那一眼,那清冷的目色“哗”地劈开了稠密的雨水,似如刀光一般凌冽而来,撞击得他险些无法站稳。
那个时候,虚怀若定是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的吧,拿眼带着诀别,带着解脱,里面渗出死气,仿似一眼洞穿了弗沧的结局,是以才会那样地平静。
那么,子茉,你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你是否也与虚怀若那样,迫切地想要离开我,从此再不复相见?
“起行!”
一声高呼,绵延数里的依仗缓缓动了起来。
陡然一个回神,城墙下再没了那抹清丽的身影,视线里,那逶迤的队伍缓缓而去,渐渐模糊。
“哥哥,我求你,你不要将我送人,不要将我送人!”
没有杀她,从来等的便就是今日,只是……
虚怀濬一个激灵,一阵寒意陡然从心底喷涌出来,拽紧的双手一寸寸扣紧,深深地嵌进皮肉,藏在袖间的十指关节咯咯作响。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有些人,离开了,便再也不会回头。
“君上,您不能去!”池亦陡然惊呼起来,伸手抓了抓,终究什么也没有抓到。
“来人,拦住他,快拦住君上!”年迈的老丞相从来都了解这个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君王,这个时候,断断不能让他出去!
“挡我者死!”虚怀濬目色一凌,陡然冲过拦上来的侍从,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了,纵使知道这一去会是万劫不复,他依旧需要去的。
否则,这一辈子,有些事情便再也说不清了。
孤城寡人,这天下终究也是他槐阳君的天下,残喘在这里,究竟还有何意义?一城之主,他虚怀濬绝不是公子兮,仅据一城,便可只手揽来天下。风云变幻,这天下只有一个公子兮,只有一个宁家,只有 个虚怀若,这些尽数给了槃良。他虚怀濬,再不可能会安妥地做着他的一城之君!
子茉,这些年,纵使你心心念念地想要杀我,可是我依旧没有把握好这一份情。我原以为,留着你于我身侧放肆,只是因为你像你的母亲,你拥有子棠的容貌。只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朝夕的相处,我早已守不住自己的这一颗冰冷的心。
子茉,一直都是你,我从来没有模糊,便是你带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我依旧知道一直都是你。子棠她那样待我不屑,便是死,也绝不会向我低头。从你放低身段的那个时候起,你便注定成不了子棠。
你是天生的煞星,带着虚氏一族的灾难。
可是,子茉,我虚怀濬纵使为你葬了虚氏一族那又如何?我没有守得住你的母亲,没有守得住子棠,便是你,我也没有守住……人之一辈子,总也该顺从一次自己的心……
子茉,纵使早已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格,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如果这条命,你想要,那你便拿去吧,终好过让我一个人呆在这个沧阳城。
虚怀濬仿似发了疯一般冲下城去,再顾不得身后的嘈杂,就这样放纵地任由自己纵马急追。
年迈的丞相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口血吐出来,挣扎着,终于落下帷幕。
这便是命!
双帝_第三十一章、於我归息(2)
“沧阳君。”
追出城的马匹陡然一声长鸣,扑面而来的煞气竟生生镇住了烈性的畜生,数步徘徊,方才颠颠着稳住。
虚怀濬一敛眉目,眼前赫然出现十余人马,此架势无疑是来挡路的。
“既然送出来了,她就不再是您可以惦记的了,此刻速速回去,我等自可当作没有任何事。一个女子,换你一城安逸,是值得的。主子他看在公主的面上,不想对你沧阳动杀戮,你当晓得里面的厉害。”
领头便是一直跟在纵兮身侧的风玉,此趟沧阳之行,亦是他负责子茉的安全。临行前,槐阳君和青音国后皆是再三嘱咐,一定要将这位公主平安带回孤隐城,他断断不能失了职。
虚怀濬坐于马上,远远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一张,苍白的脸上忽地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放下一切桎梏,得了这样淡然的心,终于也可以为自己从容一次。
“她或许不想走……”清瘦的男子神色有些飘渺,出口的言语并不是万分笃定,嘴角勾着有些自嘲的弧度,她究竟是想走不想走?
凤玉一脸木色,冷冷开口:“请沧阳君速速回去。”
“让我再见她一面!”虚怀濬望上冷面的风玉,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再没有任何与公子兮对抗的实力,唯一能做的便是缓下语气,求一个机会。
“沧阳君请回罢。”没有任何思忖的时间,风玉断然回绝,声色冷冽了几分。
这个女子,生得与先逝的夫人那般想像,对于槐阳君的意义断不是一般的,槐阳君绝不会轻易将这个女子让与他人,若是此趟带不回她,莫说是沧阳一城,便是此趟随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槐阳君再不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兮了,杀伐过盛,屠戮的气焰烧起来,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再不能有一丝丝的清明。
“我一定要见她!”虚怀濬见风玉没有放行的意思,目色一沉,话音未落便陡然扬了鞭子,准备硬闯。
他悔了,他再不要去争这些虚无的东西,一朝崩塌,尽数烟消云散,能够抓住眼前的,便是他最后的夙愿。
只是,他终究是糊涂了。
自他答应这一场交换,自他亲自给那个女子穿上华裳,自他将那一琉璃小瓶放入她手中,一切便不可再回头了。她也不再也他有任何关联,他能抓住的也只有眼前这仅存的一点安逸。
“拦住他!”
风玉一声厉喝,十余人陡然纵马再次挡在了虚怀濬面前。
“沧阳君,一意孤行,只会让你走上死路。”风玉沉了目色,这个男人还真是执着,“我们夜狼要的人,断不会再轻易让出来的,沧阳君还是死心吧。”
虚怀濬微微一怔,口中下意识地咀嚼着“夜狼”二字。忽的,陡然明白过来。
当年,夜狼虽是接虚怀若的单子,却是突然毁了诺,不惜双倍返还定金,更是拿了洵夏三座城池做交换。那样一个痴愚质子,凭白无故如何值得夜狼家主费这样的神思,纵使他是鬼谷子,若是没有其他原因,夜狼也绝对不会毁诺的。
后来,公子兮便是夜狼的主子。
能够放过虚怀若,大抵也是因为子棠吧。这个杀伐的男人,原来是这般的深情,曾经也一念为红颜,断然弃了洵夏三座城池。便是一句话,都让公子兮放弃浠河山,此后她的死让这个男子倾覆天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虚怀濬晃了晃神,如若当年子棠没有死,这天下局势或许根本不会这样了罢。那个胭脂公子依旧是那个温润天下第一美人,杀伐决断,如何会如此之快。
一步错,步步错,散落满盘的棋子,定格了天下风云。
原来,一切皆不是冥冥注定,而是无数双手在看不见的局势中缓缓推动,是以促成了如今的境地。
“纵使生得再是相像,她终究也不是槐阳君心里的那个女子,槐阳君也曾有过切肤之痛,如今为何不能成人之美?”虚怀濬痴痴地笑,错错错,满盘皆错,也不在乎再错一次。
风玉眉目一蹙,望着虚怀濬那一张清瘦苍白的面孔,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震惊得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只是,眼前这个男子惨淡的神色,眼里濒临崩溃的绝望,又让他委实无法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是一段不伦之恋!
“沧阳君请回。”风玉敛下目色,“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沧阳君若是纠缠下去,我等也便不客气了。”
“今日纵使是死在这里,我也要与她见上一面。”虚怀濬痴笑起来,不能带着遗憾死在那座城池里面,绝对不能。
“风玉,与他废话什么,直接打晕了扛回去不就得了。”憋了很久的兰舟终于发飙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打晕了送回去,多方便!
一提及当年死在火里的那个女子,他便想到另外一个人——桑汐,那个素来严谨苛刻的男子,两个人一起十几年,那一场火,便再也不见了他。
“我来!”
“兰舟轻一拍马,借着力道陡然腾空而起,冲着虚怀濬便去了。”
虚怀濬目色一沉,一提力陡然从马上撤出来,他势必要再见一见那女子!
“兰舟,莫要伤了性命。”
风玉浅浅提醒,其实要拦下虚怀濬,兰舟一个人足以,他们用不着在此陪着。本来想着能够劝退,固然最好,不能劝退,也只能动武了。不曾想,这个男子还真的这样执着。
这个男人又是为何这般执着?如今这种情况,见或者不见,还有什么区别,终究也不能将人留下的。
风玉一敛眉目,将马撤到一边,兰舟貌似正在气头上,断不能让他伤人性命。
抬眼望一眼渐行渐远的依仗,那个女子的眼里平静的宛如天下无物,只是那波澜不惊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怨毒?!
这两个人还真是可笑。
风从北边送过来,扬起淡淡的血腥味,忽地又飘渺起来。
子茉的心莫名地一痛,修长的指甲沁进手心,抠出淡淡的血迹。
当年,她便是怕他将她送人,怕他轻易将她送给某国国主,或者赏给某位将军,到头来,他还是就这样将她送了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她留到最后送与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
仔细想来,当年他也没有答应过她不会将她送人,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承诺。如今将她送出来,也不算食言。况且当年她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只是这些年他防范得严谨,她从来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应该一直都是不信任她的吧,这个男人这样多疑,他从一开始便是认为她是要杀他的,又如何能够轻易信任她?
紧紧地拽了拽手中的琉璃小瓶,当年,这个男人会去星辰殿,恐怕也是早有预料这一天的。那个时候,子裳与母亲明明在三年前便就已经不在了,他却偏偏在槐阳君苏醒之后,与青音国后的联姻消息传过来时,他才来星辰殿接她。
若不是青音下嫁槐阳君,他虚怀濬怕是早就把她忘记在星辰殿了!
正是因为她与子棠孪生,是以才有今天的局面么?
他从来都设想好的,他没有想过要把她送别的人,从一开始,他就锁定住了槐阳君!
这天下间,再没有什么人能将她看得比任何都重要了,只有槐阳君会因着子棠的缘故为她做出这样的抉择。
一城之主?
子茉无声地嗤笑,虚怀濬,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弗沧国的国主么?或者,你当你有公子兮的城府,区区一城,你还能翻出天去?当真是愚昧至极!
莫说是一城之主,便是活,我也不会再让你活很久的!你害死了子棠,你竟一次次害死了子棠,这天下,你谁都可以害,独独不能害我的子棠!
子茉缓缓闭上眼眸,这个世上,只有子棠一个人待她是真好,与生俱来的好。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是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她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死,她在意的只有子棠一人。只是,她的阿姐,却一次次地为了她被虚怀濬害死,她再没有可以惦记的人了。
那么,纵使是死了,也要拿虚怀濬的命来给她祭奠!如今,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真不能想象,如若告诉公子兮,当年槐阳城的那一场大火,云堇也是受虚怀濬所托,那个爱惨了阿姐的男人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来。呵呵,一个洵夏,当年便葬送在槐阳城十万将士。后来前前后后,被坑杀无数,皆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那么,虚怀濬还有什么可以平息他的杀戮呢?或者说,燃烧他的杀戮之火。
子茉浅浅的笑,看来当年祭司预言的没有错,她活着便是虚氏一族的灾难。既然早已给她按了这个罪名,那么不妨将这个罪名从实了吧,也不枉费他们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
轻轻抚了抚手中的琉璃小瓶,这是虚怀濬为槐阳君准备的。
犹记得,出发之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这个瓶子放到她手中,他说:“裳儿,为了虚氏一族,为了我弗沧的大好河山,你一定要取槐阳君的命来!”
呵呵,真是可笑,这弗沧的大好河山与她何干?
原以为,这些年的相处,总也有些感情的,却没有料到,那个男子终究还是只要他的大好河山,便是穷途末路,他都想着做他的弗沧国王。真是令人寒心,竟是这般狠心,承欢多年,便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这样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