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母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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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佟佰万沉重的呼吸声。他想了好久；继而又站起身来走到窗台边；极目远眺了一下被暮色笼罩的后山；背对着蓊华说：”你说吧；多长时间。’蓊华估摸了一下说：”就一刻钟吧。少爷他真的很担心你。’这点佟佰万心里也是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佟佰万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从鼻音里颤颤地应了声：”恩。’
“老了；老了；时间难打发了。’佟佰万感叹道；蓊华不失时机地宽慰他说：”那我以后多陪您下下棋；聊聊天。’佟佰万转身感动地望着蓊华；二人相视一笑。
在佟家宁静的后山上；孤零零的树立着一块墓碑；佟佰万的妻子沈茹萍就长眠在这里。每天都来这里悼念妻子；这仿佛已经成了佟佰万这几年之间养成的一种习惯。“老先生；咱该回去了。’蓊华在一旁轻轻的劝慰着佟佰万说。在听到身旁蓊华的提醒；佟佰万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默默地对着墓碑说：”茹萍；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等明天我再来看你。’然后便在蓊华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台阶；静静朝家的方向走去。
佟佰万和蓊华刚一到家门口；看门的全叔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老爷说二少爷回来了；现在正在客厅里候着呢；看样子是出了点事情。佟佰万什么话也没说；点头表示知道了；在他心目中二儿子佟明简直跟耿竹没法比；除了整天的惹是生非之外；其它一无是处。但这从小都是她妈把他惯成的这样；他也就只好顺其自然。听说儿子又惹事了；佟佰万强忍着肝火朝里面走去。
佟明见父亲进了客厅；急切地迎上前去问候：”爸；您回来了！’佟佰万将他甩开；气冲冲地在正堂的椅子上坐下；训斥他说：”你小子还知道有我着个家啊；有我这个爸。’佟明厚颜着笑了笑；走上前说：”爸；您看您说的；我这几天不正是赶上在外面忙嘛。’佟佰万见他还不老实；登时火就上来了：”你忙；忙着鬼混；忙着整天不干好事。’佟明被父亲这么一喝；吓得连退好几步。蓊华见佟佰万气的直不住地咳嗽； 忙上前为他捶背。佟明老远站在那里看着父亲；手哆嗦得厉害；怯怯的说：”爸；您先别生气啊；我还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呢。’待佟佰万缓过气来；瞪了他一眼；愤愤地说：”有屁快放；说这次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佟明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草草地说：”瞧您说的；我能在外面闯什么祸。’佟佰万重重地踢翻桌子下的痰盂；吓得佟明赶忙将实话统统抖了出来：”也就是出了点小意外。昨天我和几个朋友喝完酒开车把人家的水果摊给撞了；没想到还撞伤了人。现在我那几个哥们还在局子里呢。本来我也被抓了进去；可你猜怎么的；我一说我是您的儿子；他们就乖乖地把我给放了。’佟明得意的笑了笑；一脸的不懈。佟佰万强忍着胸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喝道：”你个不肖子；给我跪下。拿家法来；拿家法来；看我今天非打死这个畜生！’
佟明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手上那根碗口粗细的荆条；心想这下死定了；恐怕把娘抬出来也不管用。眼见着荆条快要落到自己的肩上；佟明已经习惯地护住了头。就在这时；荆条却被人拦在了半空。”大哥；您这是干什么啊！’原来拦的人正是佟佰万的三弟佟佰桂。他一把抢过大哥手上的荆条；扶大哥坐下说：”大哥；你先消消气；犯不着跟明明发这么大的火。”转而对佟明使了个眼色说：”来；明明；还不快跟你爸认个错。’佟明向前爬了几步；抱着佟佰万的腿哀求说：”爸；我错了；我下回不这样了。’佟佰万一脚踢开他；咬着牙斥道：”你还敢有下回？’佟佰桂按着大哥；生怕他起来再打佟明；瞥了瞥眉头解释说：”大哥；你别动怒呀。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明明的意思是说不会再有下回了。’佟佰桂转身对佟明挤了挤眼问：”是不是。’佟明知道三叔是向着自己的；连忙点头。
“既然明明已经知道错了；现在事情已然出来了；光打有什么用；我们得赶紧想法子解决才是。明明；你先起来吧。’佟明听见三叔在叫他起来；刚畏缩着伸展开双腿；但见父亲那恨不得想一口活吞了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跪了下去。佟佰桂语重心长地对他大哥说：”大哥；这事儿咱还得抓紧时间办啊；要是明天登了报纸；对您也不是一件多大光彩的事情。’佟佰万并没有理会他；扭头抓起身旁的电话；正要拨号；佟佰桂眼疾手快；忙制止大哥说：”大哥；您这是要做什么？’
“找冯局长把这小子抓起来关两天；我也好省心。’佟佰万指着佟明的鼻子说。佟佰桂一把抢过话筒；将它放回原位；唏嘘着说：”咳；你这不是自己毁自己儿子的前程吗？’佟佰万只好征求三弟看有什么见解：”那你说怎么办。’佟佰桂装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良久才劝大哥说：”还是老办法；破财免灾吧。’佟佰万又问：”那人家被撞伤的人怎么办？’佟佰桂像是深谙此道：”多给他们点钱；穷人家的；不会声张的。’
佟佰万无奈地叹着气自言自语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啊。’他从怀里掏出支票簿；问佟明要多少。佟明开口倒不少：”十；十；十万。’佟佰万一听；又想发作；佟佰桂在旁边提醒他：”大哥；现在就得这个价。’佟佰万也没再说什么；草草地再支票上勾了几笔；完后还感叹道：”再多的钱也抵不了人家受得伤啊。’他又让蓊华去把印泥取来；佟明见父亲已经填好了支票；就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催促着蓊华说：”还等什么；叫你去拿你就快去拿啊；你新来的吧；这么不懂规矩。”佟佰万见佟明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跟蓊华说话；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再也控制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操起桌子上的荆条；”啪’的就是一下子；直抽得佟明在原地转了半圈。”好你个兔崽子；敢这么没大没小的了；给我滚！’佟佰万破口大骂道；又要冲上去来第二下。
佟佰桂用大哥已经掏出来的印章迅速地将支票盖好；又上前抱住佟佰万说：”大哥；你看你；又来了不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啊。’转而将支票撕下来；仍给佟明骂道：”去；还不快滚。’佟明用一只手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再用另一只手侧蹲着捡起地上的支票；狼狈地逃窜了。佟佰桂见佟明走了；又接着宽慰了大哥几句。可佟佰万只要一听见”明明’这两个字；就连连摆手说道：”罪孽啊；罪孽啊。’
过了好长一会儿；才算是缓过口气。佟佰万拉着弟弟的手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佟佰桂从身后拿出两盒茶叶来；微笑着说：”哦；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个朋友来看我；还从那边给我捎来两盒西湖龙井。可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人粗；不会品什么茶。这好东西搁我那净是糟蹋了；所以我就想起大哥你是爱喝茶的；就专程给你送过来让您尝尝；好茶；今年刚采下来的雨前茶；不信您闻闻？”佟佰桂打开一盒茶叶的盖子；轻轻地送到大哥的面前。佟佰万闻到家乡淡淡的茶叶香味；不尽心肺豁然舒畅；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拍着弟弟的肩膀说：”亏你小子还有这份心。’
佟佰桂见大哥气消得差不多了；对站在一旁的蓊华说：”快；赶紧着拿下去；泡一杯来让大哥尝尝。’翁华捡起茶叶；向里面走去。不一会儿；蓊华就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佟佰万接过；只细细地抿了一小口；遍赞叹着说道：”好茶啊！自从离开大陆；我已经快二十年没喝上过家乡的新茶了。回想起来；真再想回去看一看啊！’佟佰万不禁又回忆起生养自己的那块土地：”对了；也不知道佰顺现在过的怎么样。’
佟佰桂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坐着；听到大哥在问自己；忙将茶杯放下说：”二哥他没事；听说他把你留下的那些个工厂都和共产党合营了；办的还不错。’佟佰万惊讶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佟佰桂靠过来小声说：”就是这个带茶叶来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还说二哥他现在已经退休了；不过又加入了什么民主联盟；整天地跑到北京开会；反正就还是给共产党干活就对了。’
“退休？’佟佰万朝天叹了口气；接着说：”佰顺在那边还能把厂子保住；想必这些年来他过得一定也不容易；你可得向你二哥多学学。’佟佰桂忙点头说：”是；是。’并请佟佰万继续品茶。佟佰万见弟弟如此殷勤的样子；不禁多了个心眼儿；忽然很严肃地问他说：”喝什么茶；还没问问你现在怎么样了？’佟佰桂摇摇头说：”马马虎虎吧！’佟佰桂又紧追不舍问说：”我交给你的那个工厂办得怎么样了？”佟佰桂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大哥；你就别问了！’佟佰万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喝道：”什么不问；快讲。’
“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那厂子我只接手了两个月；就被人家给挤对的跨掉了。’佟佰桂不敢在坐下去了；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刻意地躲避着他大哥那尖利的眼神。佟佰万恼怒地顿了顿足问：”那机器和厂房呢？’佟佰桂几欲想逃。”都被银行拿去抵债了。’佟佰万又是一阵不住的咳嗽。”你？”到此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佟佰桂见大哥只是一个劲儿地捶打着胸口；想他已经不可能再对自己发火了；继而又提出。”大哥；我想回公司；您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职务。’佟佰万侧低着头；脸上写满了痛苦；嘴里不停的愤愤的喊道：”你也给我滚；给我滚！’佟佰桂吓得忙又退后几步；怯怯的说：”好；您消消气儿；我滚；我滚！’可刚向外走了两步；又死皮赖脸地转身对他大哥说：”大哥；这事别忘了；您可是喝过我的茶的。’佟佰万强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窜起来；想找放在桌子上的茶叶；却发现它刚才已经被蓊华收进去了。就抓起手边的茶杯；一把摔在佟佰桂的脚下；大吼一声：”滚。’佟佰桂随之溜出门去。
空荡荡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佟佰万跟蓊华两人；而地上的那杯残茶还冒着热气。此时佟佰万被他们折腾的已经上筋疲力尽；像头脱了力的老虎；仰面朝天；软绵绵地摊倒在椅子上。蓊华忙关切的询问说：”老先生；您没事吧！’佟佰万无力的摆摆手说：”我没事；扶我回房。’
佟明站在大门口已等候多时；见三叔也从里面出来了；二人相间；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佟明问：”三叔；您出来了！’佟佰桂没趣地点了点头；上前抚摸着他肿胀的脸说：”咳；还怨我怎么就没拦着那一下呢；瞧把你这脸给打的；三叔心疼啊。’佟明笑着揉了揉了脸说：”没；没什么；今天还多亏您了；要不我恐怕早就被那老头子给打死了。’佟佰桂拍拍侄子的肩膀。”知道就好；好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忙你的去吧。’佟明恭敬地为三叔开了车门；在佟佰桂坐定之后；司机问：”三爷；您去哪？’佟佰桂说：’公司。’
歇了一阵儿；蓊华搀扶着佟佰万起身；准备送他回卧室。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串碎碎的脚步声；蓊华抬头看了看；只见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佟佰万也听出是又有人来了；却并不想多去理会；便背对着客厅大声喝道：”我谁都不想见；你们都给我滚；滚。’
“哎呦；是谁惹爸爸发这么大的火呀；难道连您最疼爱的女儿也不要啦？’佟敏嗲声嗲气地站在那里说。佟佰万一听是女儿的声音；赶忙转过身去；神情地一把将她抱住；老泪纵横说：”敏敏；你可回来了；爸爸可真想死你了。’
佟敏安抚着父亲枯瘦的背脊。眼睛潮红着说道：”爸；我不是还在上学嘛；这不刚一放假；我就赶着回来看您了。’佟佰万紧闭双目；瘫软地趴在女儿身上；仿佛这里才是他最安全的地方；不经意间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口中还喃喃地念叨着家乡的童谣：”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
佟敏看父亲如此伤心难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扫视了周围一眼；见满地的茶杯碎片；忙问：”刚才是谁来过了。’蓊华恭敬地答道：”回小姐；是二少爷和三爷。’忽然佟佰万从女儿的怀里挣脱出来；恨恨地说：”别跟我提他们；一提我就就来气。’他又牵着佟敏的手；站起身说：”走；敏敏；去后山给你母亲抱个平安去。’佟敏见父亲又要拉她去后山；忙劝阻说：”爸；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道路两旁的桃花开得可好了；我想出去转转；等明天再去看望妈；好吗？”佟敏也知道父亲的病是怎么得的；想转移一下话题；或许能打消父亲去后山的念头。佟佰万摇了摇头说：”看什么桃花；院子里不也有嘛；先去后山。’说着就要拉着女儿往外走。
蓊华看出了小姐是满脸的不乐意；自己也不希望他今天再去后山了；便不慌不忙地将佟佰万的手挽住说：”老先生；小姐刚回；还是先让她休息一下再说好吗？’佟佰万望着蓊华，顺从地点了点头；又赶忙笑着跟女儿介绍。”来；敏敏；这位是蓊华；是你大哥特意请来照顾我的。’
“蓊姨；您好！’佟敏很有礼貌地问候着。蓊华却被佟敏的这声尊称弄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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