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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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小姑娘却不肯善罢甘休,再次唤狗去咬他们。但梦周已经掌握了狗的习性,那狗跑了几个来回后,终于不再追,已经渐行渐远的几个学生了。
过了一个星期,依然是周日的下午,梦周他们几个再次路过梨王村。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次,那群小姑娘比平时出村要早一些。梦周他们几个,落在了那群小姑娘的身后。
等这群小姑娘,离开自己家大人的视线后。她们几个背着粪箕,故意在梦周他们的前边,排成一溜缓缓地走。
路,被这群小姑娘完全地占据了。她们就那么不急不燥,不温不火,一步踩不死个蚂蚁地,缓慢着往前走。按她们的速度,梦周他们如果超不过去,就是走到天黑,也回不了学校。她们也根本就没打算给梦周他们让路,就是要这么故意把他们堵在路上。
梦周他们是耽误不起的,晚了周日的夜自习,老师肯定会批评他们的。没办法,佰能带头,准备从这群小姑娘的缝隙里硬是挤过去。没想到佰能刚一挤,这群小姑娘的粪箕,有几个保持着不留缝隙,以免让其他人挤过去。另几个却同时挤撞起佰能来,把佰能的胳膊也挤青了。佰能‘嗷’了一声后,只好退了下来。
这时,保成自告奋勇。让梦周先帮他背着馍篮子,他要和佰能一起往上冲。佰能的馍篮子也交给了小兵,他们两个一起用力,推起了前面的那些小姑娘。
女孩子家毕竟力量有限,佰能和保成果真就把她们冲开了。这群小姑娘被推后,却不乐意了,纷纷和佰能、保成吵了起来。问佰能和保成是哪个庄上的,怎么这么蛮横,为什么推她们……
佰能和保成就说,好狗不挡路,挡路就不是好狗……
在这淮北平原这一带,把嘴巴比较凶的人称为‘口’。说谁谁家的女人真‘口’,那就是说她的嘴巴不饶人。再厉害一点的,就说‘谁谁是死不讲理,’‘口’得撩脸。意思是说她和人吵架的时候,嘴张得把脸都撩了起来,只剩下一张要吃人的嘴了。
梦周他们今天碰到的,梨王庄的这几个小姑娘,就很‘口’。她们吵起架来,嘴巴是不停点地磕巴,话也都是一套一套的。
佰能问她们,为什么挡住路不让过?她们一起跟佰能吵,说:“谁挡你们的路了?路是官路,兴你们走的,就不兴俺们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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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和小姑娘吵架,保成的劲头可就上来了。他正狠不能天天,就这么和几个小姑娘吵架玩呢。此时,他兴奋地跟那群小姑娘吵,问她们为什么走那么慢,还把路堵严实。
那群小姑娘说:“路在俺庄上,俺想走快就走快,想走慢就走慢,没吃你们的,没喝你们的,要你们管过头?”
佰能说:“你们挡住路,俺不能过去了。”
那群小姑娘说:“挡住路了?挡住路,你是喊姐了?还是喊妹了?不喊姐不喊妹,谁知道你们要过去?”
保成嬉笑着说:“你们咋恁‘口’?”
那群小姑娘就回吵,说:“‘口’!‘口’!咬你几口?哪里冒血了?哪里冒浓了?没冒血、没冒浓,咋就‘口’了?”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没事找事地就这么抬了起来。
佰能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句:“这也就是在你们家门口,你们要是敢跟我去俺家,看我不打死你们!”
那群小姑娘纷纷跟佰能吵:“去你家?去你家也是要吃好的、喝好的,坐你们家堂屋当门应老的。”
那群小姑娘中,有个子大的叫晓彤,她听说佰能说了个“打”字。晓彤就带着他的那帮小姐妹,真的和佰能、保成,动起手脚来。吵急了,或者吵不过,她们就用脚踢保成和佰能。保成和佰能也不敢跟她们还脚,她们上来踢时,就用手推她们,或者用手挡她们的脚。
明明是这群小姑娘打人,她们却偏偏说:“在俺庄上还敢打俺?打死埋你家堂屋当门、打死埋你家面缸子里。”
在推搡中,佰能的钢笔掉在了地上。佰能急忙去拾,但被这群小姑娘抢了个先,其中一个小姑娘用脚踩住了钢笔。佰能去抢了几下,没有抢过来。钢笔被她们拾起来后,互相传了几下,佰能就不知道钢笔到底在谁手里了。
佰能就只好和她们继续推搡,要她们还钢笔。
这群小姑娘吵吵说:“谁拾你的钢笔了?兴拾的、兴要的,牵来骡马给你的。你的钢笔,你叫它,看它会答应不?”
这群小姑娘,看样子是专门来找梦周他们几个吵架的。叫晓彤的年龄大些,应该和梦周、佰能、保成差不多。吵得最凶的那个叫金枝,年龄和小兵、小军年龄相仿。虽然晓彤不参与吵架,但可以看得出,她就是这起事端的发起者。晓彤的嘴唇轻轻地动一下,金枝那群小姑娘就会按照她的新指向,转移吵架的目标。
这次,晓彤嘴唇的方向指向了梦周。金枝就带着那群小姑娘,放弃跟佰能和保成吵架。急忙又去并列排好,把梦周小兵、小军几个,和佰能、保成隔开了。
按照晓彤的指令,梦周他们谁报出自己的名字,再喊她们一声姐,她们就放谁过去。不报名字、不喊姐的,就不让过。小兵、小军都被逼无奈,只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嘻嘻哈哈地喊了她们一声‘姐’后,晓彤她们说不行,声音太小了没听见。直到小兵、小军大声喊了她们十几句‘姐’,他两个才被放了过去。
梦周就显得太难为情,他不愿意告诉这群小姑娘自己的名字。他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逼迫着,说出自己的名字。感觉有点受辱,何况这是一群小姑娘?!虽然梦周背着,他和保成两个人的馍篮子。但,他就是不肯说自己叫什么,更不愿意喊她们姐。那群小姑娘,也就偏不放梦周过去。
为了打破僵局,也是小兵的嘴快,他替梦周报出了名字。小兵对她们说,梦周平时老实得很,不爱说话,让她们难为梦周了。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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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和那群小姑娘,知道了梦周的名字后,就闪开了路,准备放梦周过去。不料,晓彤的嘴唇又动了。在她的煽动下,金枝们又把梦周堵住了。她们一是要梦周喊姐,再就是让梦周说说,他和孟廷是怎么称呼的。梦周当然不会喊她们姐,更不回答她们的问题,她们也就不给梦周让路。
佰能和保成都替梦周回答,陈梦集并没有人会称呼孟廷什么,平时都是喊他的外号‘杂子’。晓彤又让那群小姑娘问佰能和保成,说一个村的总该有个辈份。
佰能和保成如实回答,说论辈份佰能、梦周和杂子是平辈,该叫杂子一声哥。保成长了一辈,杂子要管保成叫叔的。
金枝和那群小姑娘在晓彤的鼓动下,问知道不知道孟廷现在虽然姓陈。但他不是陈梦集人的骨血,也不是梨王庄秦家的骨血。他的亲爹是姓孟的,论起来孟廷该叫晓彤妹妹呢!
那群小姑娘起哄,说梦周和佰能,既然都和杂子是一辈的,就该喊晓彤一声姐。
今天就是不走了,梦周也不会喊晓彤姐的。好在晓彤并不愿意做梦周和佰能的姐,那群小姑娘才没有太难为梦周和佰能。
但,那群小姑娘,也没有打算就这么便宜了梦周。问题都是别人替梦周回答的,她们要梦周不喊晓彤姐,也要喊一声妹,才可以放他过去。
梦周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她们,怎么会喊晓彤一声妹呢?他不服这个软,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眼睛也不看任何人。一直到梨王庄有大人出来,路过这里了。他看到这么多学生,和他们村的小姑娘堵在路上,不不由得问了一句:“都在这弄啥呢?”
晓彤不得不称呼了对方一句,然后回说:“没弄啥,俺几个去割草,正好走到这里。”
那群小姑娘给村里出来的那个人让开了路,梦周也准备趁机冲过去。就在梦周冲过去的一刹那,那个叫晓彤的姑娘,突然把手伸向梦周的馍篮子。
梦周的馍篮子里的馍,全都是黑面做的。他担心自己的馍篮子被这群小姑娘掀开,怕被她们看到了丢人。梦周急忙把馍篮子闪到一边,躲避晓彤的手。没想到晓彤只是把佰能的钢笔,丢进了梦周的馍篮子里。
就在梦周、佰能和保成上初中的这两年里,陈梦集也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是梦周的爹成秀,他在出河工的时候落下了病根。
那年的秋天,国家为了彻底治理淮河的水患。陈梦集村分的任务,是扩挖、清理淮河的一个支流中的一段。全村的男劳力,纷纷响应国家的号召,前往图纸中所标注的地方。对自己所分摊的任务,进行紧急施工。
据说,当时的河工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两头,黑压压地全是人。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只有肩挑背扛。陈梦集村所带的工具,和其他大队、公社,甚至县的工具都一样。无非就是些铁锹、爪勾、扁担、泥兜,还有一、两辆板车。由于路途比较遥远,生产队的牛、马等牲畜又不可能带过去,所以只能全靠人力。
刚刚开挖的时候还好些,基本上是在平地上。板车可以派上用场,满满的一板车土,两、三个人就可以推动。但随着河工的进度,向下越挖越深,坡度也就越来越大。一板车土,往往需要十几个男劳力喝着号子、上拉下推,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可以拉得上去。
再后来,板车也派不上用场了,只有靠人力往上边挑土。力气小一些的,就两个人搭班往上抬,成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病倒了。
成秀咳嗽得不行,还喘不上气来。他和小鸽都以为是累岔气了,歇几天就会好的。小鸽也没有再给成秀安排重活,而是让他负责给大家做饭。
却不料,就是揉面、搅面汤这样简单的活,成秀也做不了。稍稍动一下,他的两肋处就疼得厉害,咳嗽也越发地止不住。没办法,小鸽只能让他负责烧锅。就这样,他还是不停点地咳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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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结束后,种下了病根的成秀,再也无法去洛阳一带出力了。赤脚医生玛憣,给他打过无数的针剂,病却时轻时坏。轻的时候,可以下床走走,甚至还可以干些轻来浮去的活。重的时候,就只能躺在床上咳嗽了。他家床头处的地上,常常被吐了大一片浓痰。
玛憣多次劝成秀,让他去县城里的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找到病根,也好对症下药。但成秀以为自己的病,并没有玛憣说的严重。其实,成秀心里清楚,即使查出来是什么病了,他也没有那个住院的闲钱。
成秀对玛憣说,自己没什么事的,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他的病要等到梦周长大后赚了钱,再让梦周给他看,这点小毛病他现在还能扛得住。
玛憣摇了摇头,对成秀说病是不等人的。‘三十年前人压病,三十年后病欺人。’成秀早就不是三十、四十岁的年纪了,强熬硬撑只能使病越来越加重,治疗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成秀就是不信玛憣的忠告。只是让玛憣,给他打止咳嗽的针、吃去痰的药。
一次,梦周从学校回家后。看到父亲咳嗽得确实厉害,连肺也快要咳嗽出来了。他打算不再上学,要力所能及地帮家里干点活。没成想,成秀温柔地把他喊到自己的床头边。然后,冷不防,狠狠地煽了梦周一巴掌。
说:“你要还是我成秀的儿子,你就好好的念书。能考上大学,将来我死也合上眼了!你要是不念书了。从此,我没有你这个好儿子,你去姓孙也和我没关系。”
梦周才不得不再次回到学校,好好地读起书来。
谷穗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秀秀。这次,谷穗和小鸽的脸上,都没有了以往的笑容。即使笑,也很勉强,可以看出,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眼大爷也不再讲故事了,成天抽着老烟袋吐长气。嘴里发出长吁短叹,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看。
生下秀秀后不久,谷穗就又怀孕了。她天天摸着肚子盼啊盼!希望自己的肚皮是尖的。因为,她怀灵灵和秀秀的时候,肚子都是平的。她听老年人说,扁肚子女,尖肚子男,不扁不尖是状元。
是不是状元,谷穗倒没有那个奢望。她就盼望,能给小鸽生个儿子出来。农村人都比较封建,认为没有儿子的人,就是上辈子没行善积德。这辈子,是老天罚他,才让他今世绝户的。
不说别的,就小鸽在大队干书记这一样,那就够让很多人嫉妒、眼红的了。别人家里,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个荤腥,做书记的再不济,就是陪上边来人,或者工作队。隔三差五地,也是能吃个小鸡什么的。
就凭小鸽的为人,再怎么老好好,再没干过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