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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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路上耽搁了时间,当我提着尼龙网兜急匆匆赶进站台时,火车就要启动了。我找到同学所在车厢,隔着窗户刚要说话时,两名戴着“纠察”标志红袖章的解放军战士走到我身边,快速而又凶狠地从我手中一把夺过尼龙网兜,大声喊道:这里边是什么?我当时愣了,旁边的人也愣了,连车窗里的同学也全都愣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顷,我本能地冲了过去要抢回网兜,一边急切而又大声地说:这里边除了几本书,什么也没有!我的身边迅速围过来很多人,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我说不过是几本书时,众人的表情都放松了许多。有一位戴着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大胆地说了一句:难道看书也犯罪吗?解放军也管得太宽了吧!我当时心里也认为,他们可能是在查火车违禁品,几本书能算什么呢?没想到一名解放军战士也大声地回应道:我们查的就是书!毒草就是不能看!他的话让我的心骤然一紧,临来时女友叮嘱的话顿时在耳边炸响,我惹祸了!懊悔和害怕交织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哭求着对那两名解放军战士说:那几本书都不是毒草,快还给我吧!话说完,我竟然失声大哭起来……伴着我的哭声,火车响起了汽笛,我这才想起车窗里的同学,投眼望去,他焦灼而又无奈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安慰的表情,随着火车徐徐开动,在不停地向我挥手道别,直至远去……
火车开走了,人们却更多地聚拢过来,里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位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者对我说:学生,你说不是毒草,那包里到底是些什么书呢?我即刻向他,也向解放军战士,更向周围所有的人报出了那几本书的书名。 。。
那个年代的故事(3)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什么世道!难道连这些书也不能看了吗?”“毒草还有个标准吗?谁定的?”“解放军这么随便没收书,谁给你们的权利?”刚才问我话的那位老者也发话了:“解放军同志,我们同意毒草不能读,而且还应当批判!但是中国的历史,中国的文学史总不能不让人了解吧?这些书不应不让人读吧?历史就是历史,总不会有香花毒草之分吧?”
听到这些声音,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在我心中升腾,“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这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我似乎看到了把书要回来的希望……
一名解放军战士挺胸站了出来,他当众撕开了报纸,验证了一下那里面的几本书,随即面向周围的群众,用似乎训练过的声音开始他的宣讲:“革命的同志们,无产阶级的广大旅客们,我们是××××部队驻车站巡查小分队。最近,中央*下达了重要指示,利用读书来进行反革命的破坏活动,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特别是最近社会上流传的手抄本:什么《少女的心》又叫《曼娜*》《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等,都是散布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方式,毒害青少年,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达到他们反革命复辟的罪恶目的,我们革命群众一定要提高警惕。我们执行收缴图书的任务,正是奉中央*的指示,希望广大革命群众理解。”
讲完这些话,他又话锋一转,软中带硬地说:“我们同时希望广大群众不要聚众围观,要提高革命警惕,不要给阶级敌人空子可钻。更希望相信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的政治思想觉悟,完全有能力解决今天的问题,而不要影响我们执行任务!现在火车已经开走,请大家散开回家!”
接着,他面对我说:“这位学生到我们执法站来谈,有什么问题到那儿解决。”
听完这话,一股寒气在全身弥漫,我求救似的看着周围的群众,希望他们不要走开,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然而人们还是渐渐散去了,有几个愤愤不平的人在对两名解放军战士申诉什么,战士用微笑和点头送走了他们,最后只剩下那位戴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还在大声劝说战士立刻把书还给我,此时我看到战士的脸色已开始变得难看,一名战士厉声呵斥道:“这里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该怎么处理是我们的事,你是不是想跟我们走一趟?!”这突然变化的态度令他吃了一惊,他在向我投来同情的眼光后也开始离去了,只是边走边嘟囔着什么,我听清了其中的一句,那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此时,我只有低着头,默默地跟随他们去执法站了。一路上我在盘算着,如果书真的要不回来也就算了,但决不能说出书是从哪里借来的,决不能把女友、王小娅、王朝闻牵扯出来而闯大祸!虽然心里在这样想,但全身仍冒出阵阵冷汗。
进到执法站,一名战士把书往桌上一摔,立刻问道:“这书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带到火车站来?”我回答说:“这书是我家的,同学在山西农村插队没书可看,我带到这儿准备送给他,这不还没给成就让你们抢去了!”“什么叫抢?告诉你这叫没收!”一名战士纠正我的说法,“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马列毛选,看这些书干什么?”说完,他翻开《中国文学史》,边指着一些文字边对我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面除了帝王将相,牛鬼蛇神,就是才子佳人,这都是封建主义糟粕,是毒草,看这些会中毒的!”我反驳说:“不对!毛主席着作中就有很多地方提到这些!”另一名战士接过话来,“毛主席什么思想水平,你什么思想水平,毛主席可以批判地接受,你行吗?还想跟毛主席比!”
那个年代的故事(4)
“我没和毛主席比,就是想读懂毛主席的书才去看这些书!”
“你还嘴硬!告诉你读懂毛主席的书首先要满怀无产阶级的革命深情,有了阶级感情,没有文化也能读懂毛主席的书,毛主席的书就是写给广大工农兵看的!谁说一定要读那些乌七八糟的书!”
“我也是准备批判地看这些书!”
“你人不大还挺滑头!你有这个批判能力吗!你只会中毒!批判不是你的事,你回去好好读毛选吧!”一名战士说完这话,把那本《马、恩、列、斯、毛主席附普列汉诺夫论无产阶级专政》一书挑出来,对我说:“这本可以拿走,其他都没收了!”
我心不甘,还在抵抗,突然一机灵说:“那本《中国通史》为什么不能看?范文澜现在还是中央委员呢?”
两名战士都愣了一下,相互望了一眼,又追问了我一句“什么?真是中央委员?”我说:“当然了!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查九大中央委员名单!”见我口气这么肯定,一位战士犹豫地拿起那本《中国通史》,似乎看了看作者范文澜的名字,最后,极不情愿地把书递给我,说:“好吧!这本你也拿去,但剩下三本必须没收!你走吧!”
我带着沮丧(书被没收)、庆幸(没再追问书的来处)甚至小小的喜悦(争到了《中国通史》)的复杂心情离开了永定门火车站。当我穿过天安门广场,看着悬挂在天安门城楼当中的毛主席像时,在心中说了一句:毛主席啊,您老人家知道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吗?
回到家中,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我不禁又委屈地大哭起来。邻居刘叔叔(一位列车上的乘警)听到哭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后,语气沉缓地对我说:是有那么个通知,在我们的列车上执勤的解放军也没收了旅客不少的书,引起了群众很大的不满。
原来,受害人不只我一个……
几年后,当我向别人说起这段“车站偶遇”的往事时,口气中充满了对那个年代的嘲讽和对那两位战士的讥笑……
又过了几年后,当我再次回想这段往事时,突然感到:在那样一个年代,在那样的特定历史环境下,做出那种可恨、可气、可笑、可悲举动的人,难道仅仅是那两位小战士吗?难道自己在那个年代就没有同类的所作所为吗?!
不知哪位哲人曾经说过:只有善于反思的民族才是真正有希望的民族。此言甚是!
我想,巴金老人为什么要写“忏悔录”,为什么倡议建立“*博物馆”?他的用心正在于唤起全民族的深刻反思,唯于此,我们中华民族才会成为真正有希望的民族!
二 1965:一副“反动”春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里人也喜欢贴春联了,而且一贴就是红底金字,满门生辉!今年春节我所在的小区,几乎家家如此,大讨吉利!这不禁使我想起了40多年前那样一副“反动”春联……
1965年的寒假,我去位于河北宣化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看望父亲。临春节的前几天,父亲对我说,学院组织“军民团结”活动,到郊区农村为农民打扫卫生、书写张贴春联,问我愿不愿去?我听完乐得蹦了起来,天天生活在城市中,太想到农村去看看了!
出发的那天,我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带上我专门为这次“爱民”活动买的新扫帚,准备去帮老乡扫院子。父亲则拿着粗细不同的几支毛笔和前一天在家裁好的红纸,一起上了车。 。 想看书来
那个年代的故事(5)
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宣化郊区的一个小村子。下车望去,一片用土坯盖成的房屋,几乎和四周的土地分不出色差,唯有村口的横幅是暗红色的,上面贴着“欢迎解放军”的标语。走进村口,场院边的几排房子倒略显规矩,几面墙上都用大白刷上了大字标语,除了几幅关于计划生育的口号外,给我印象最深的要数小学校后墙上那“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几个大字,它字字刺眼叫人顿生警醒:忽然想起父亲在临来前一天晚上的嘱咐,别进错了门扫错了院子,给“地、富、反、坏”拜了年!
其实担心都是多余的,大队支部书记把我们迎进了小学校,站在那儿说了一番欢迎感谢的话后,就分别派贫下中农带我们去各家扫地打扫卫生了,父亲和几个人则先留在小学校里写春联。
进了农民的院子,我真不知地该怎么扫,因为全都是土,和在学校打扫卫生完全不同!你只要使劲,一扫一层土……院里的老乡看着我都笑了,说:“学生啊,这院子早上我们都收拾过了!再扫也是土,谢谢你了,进屋喝口水吧!”
我进了老乡家一看,除了炕上堆放着几床破旧的被褥,一张不知用过多少年已看不出颜色的木桌和两个用旧木箱充当的椅子外,几乎再没有什么“大件”了。桌上的几只碗倒还净亮,房东老乡用一条已灰黑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了又擦,倒上水,热情地招呼我喝!
我端着碗真的手足无措了,试着往嘴边放了放,一股刺鼻的柴禾味夹杂着其他说不清的味道冲了上来,我本能地把碗放回桌上,说了声:不渴!谢谢!便冲出房门朝小学校奔去!
父亲的春联已经写了不少,一旁的大队支书等人边叫好边派人往各家送。父亲自小在读私塾时就开始用毛笔,写得一手好字,然而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他写。春联的内容也是他几天前准备好的,大多是歌颂党和毛主席、歌颂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随后,我端着糨糊盆,父亲由支书带领去给几家贴春联。一路上支书还指门点户地介绍哪家是贫下中农,哪家是地主、富农,该去给谁贴……我兴冲冲地用小扫帚往门上刷糨糊,够不着的地方父亲就伸把手,他和支书负责贴,贴好后,再用干净扫帚抚平。很快,春联就剩最后一副了,我指着前面一家紧闭着的门说:“这家是不是贫下中农?可不可以贴?”只见支书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顿了一下,慢声慢气地说:“这家倒是贫下中农,但是不能给他家贴……”“为什么呢?”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抢着问起来,父亲瞪了我一眼,呵斥道:“小孩子别乱打听!”支书见状忙说:“首长,没关系,只是一两句话讲不清楚,咱们到小学校坐着说吧!”
学校里陆陆续续聚拢了不少贴完春联回来的人,支书在一间教室里,语气沉缓地道出了缘由……
几天前,那家的男人被公安局带走审查了,原因是他在自家门前贴了一副奇怪的春联。上联是: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横批是:南北。春联贴出后,引起了社员们的好奇,纷纷跑到他家看,问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解释。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邻村、公社、县里的人都来看了。最后,上面的人给这副春联定性为“反动”春联,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怎么个“反动”法呢?上联“二三四五”没有“一”,下联“六七*”没有“十”,横批“南北”,不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