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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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临安见过他,在解瀚之生前最爱的照片项链里的一张合照中,那个时候这个人还很年轻,眉清目秀,穿着轻便的休闲服,在阳光底下笑的很张扬,似乎不在乎任何的风吹雨打。解瀚之说,那是他们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张合照。那语气,平静中也能让人感到心酸。
解临安看着陆晟灭了烟,踩着发亮的皮鞋走了过来。
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咖啡厅坐下,解临安要了一杯红茶,常翊不让他喝咖啡,陆晟则要了黑咖啡。陆晟抽出一支烟却不点燃,用两只修长的手指夹着,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也喜欢红茶,什么都不加,涩涩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好这口,只要有卖这玩意儿他就会点。”
解临安愣了半响,才发觉他说的是解瀚之。解临安有些不解,问道:“你爱二叔吗?”
“不爱。”那人的回答不带一丝的停顿,眉间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语气平淡的可怕。
“二叔很爱你。”解临安皱起眉头,语气有些冲,他不由得为解瀚之不值。
“那又怎么样。”这次陆晟的语气带了些不耐烦,他皱着眉碾着烟头。
解临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一团莫名的气堵着,很不好受,最后,他只能用委屈的声音控诉道:“他都死了,你为什么不能说句爱他。”解临安知道自己很幼稚。人都死了,爱不爱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死人不会感觉到痛了。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解瀚之为了这个男人花费了近二十年的青春,散尽了所有的才华和心血,死前最后一秒都念着这个人的名字,最后却换来心爱的人一句坚定不移的‘不爱’。何其讽刺。
解临安突然想起来,最后一次和解瀚之一起喝下午茶时,解临安说想听他和陆晟的故事。被解临安缠的没办法了,解瀚之温和的揉了侄子的头,平静的轻轻一笑,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相爱本来就是星球相撞的几率,我和他,只是恰好没赶上这个几率。
解临安鼻子一酸,捧起送上来的红茶喝了一口,外面卖的的红茶大多数加了很多添加剂,远不是纯正的味道,解临安只觉得这玩意儿入口就甜到发涩。
☆、命里有时终须有
陆晟把碾的不成样的香烟扔在烟灰缸里,靠在椅背上,这懒散随意的动作由他做起来相当顺眼。陆晟慢悠悠的说道:“他跟我认识快二十年,我们从高中就是一个班的,又上了同一所大学,他读历史,我读经济。他那人你也知道,性子说得好听是温柔善良,说得不好听就是懦弱,就是个烂好人。我记得大学毕业那会儿,我跟老头子崩了,那时候年轻脑子热,一心就想着自己闯出个天地,叫那老头子后悔。哼,好兄弟都奔着大公司奔着父母去了。那会儿经济危机,谁还敢顶着风头自己干?没有资金没有人,干什么都是白搭。兜里来来回回就只剩十多块,我每天都只能吃馒头开水。
“有一天心里闷得慌,去泡吧,喝的肠子都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他把我拖回他家。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第二天他拿了一张卡给我,说里面有七十万,我还说该不会是我的卖身钱吧,他的脸一下子就青了。”陆晟仿佛想到了那时候解瀚之的脸色,觉得好笑,勾着唇抿了口咖啡。“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我请他加入公司。明知道没什么前途,他还是二话不说答应了。那段时间我们都忙的跟孙子似的,一天就睡一两个小时,东奔西跑,都没时间好好吃饭。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之后公司好不容易上了正轨,招了些人,日子也好过了些。温饱思淫欲,满满的我也就顺其自然有了几个温柔乡。”陆晟看了解临安一眼,第一次说了解瀚之的名字。“其实我知道瀚之的意思。天天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想不知道都难吧……但是没办法,我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最落魄的时候只有他帮着我信着我,我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兄弟!所以……就当着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陆晟叹了口气,平静自己激动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咖啡杯,眼里一片透彻。“好景不长,我的秘书,我的红颜知己卷了公司的钱,跑了,公司垮了,人都走了。那天我们就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喝酒,他又哭又笑的,滑稽的要死。也许是酒精上头,他哭着对我说,陆晟,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爱了你十年,为什么你就不爱我呢。我一下子就懵了,想也没想就跑了。本来想那之后也就当他酒上了头说胡话,可是每次看着他的脸,我就……我只能躲着他……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陆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十年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年轻、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公司垮了我没地方去,刚好父亲听到消息,派人来找我,公司垮了欠了员工不少钱,还背上了一大笔债,我就只能回去接管他的公司,我已经没资本再摔一次了。本来想带着他一起去,可是又想想,我们俩变成那样,在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反而尴尬,就给他介绍了别的地方。我知道他很有才,拒绝了我,一定是有更好的去处吧,我听说以前就有很多人来挖他。”
“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只是不爱他而已。但是我不能否认,这辈子是我负了他。我也不知道他过的那么不好……”
“我要走了,今晚的飞机,去德国……我会再回来了。这个就留给你吧。”
陆晟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张老照片,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互相搭着对方肩膀,夕阳下的笑脸格外的灿烂,背景是火燎的天和大片的绿地。俨然是学生时代的记忆。
解临安突然想道,原来解瀚之珍藏的那张合照不是唯一的,只是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在那个曾经单纯青涩的年纪里留过的记忆。
两个人的记忆拼凑起来,是解瀚之此生无法圆满的爱情。
解临安在人员稀少的咖啡馆里做了一下午,看着那张照片,想着解瀚之,想着陆晟。
不久以后解临安在解瀚之的日记里知道了,陆晟的公司之所以会倒,是因为陆晟的陆家和解瀚之背后的解家。解家扳倒他们的原因很简单,不允许解瀚之爱上男人,解家的孩子生来就必须为他们所用。而陆家更简单,陆父想儿子继承家业,却没想到他不愿意捧着金碗,硬是自己把公司做起来,陆家百年基业,若是这么断了,陆父自叹无颜面见祖宗。不管出于商场尔虞我诈的公或是家族血脉延续的私,也不能让陆晟和解瀚之继续走下去。
梁尤出现的时候已经接近日暮了,作为解二爷的管家,他的穿着考究,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闪烁的眼睛透着精明,一如以往。只是这个老人的眼里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悲伤。对他来说,解瀚之所带来的皱纹被狠狠地刻在了心上,无力抚平。
梁尤交给解临安一个盒子,他说:“解二爷生前最疼爱的人就是临安少爷您,我想,把这些东西交个您,他也会安心吧。”
盒子里的是解瀚之的一生,他像个孩子一样,把喜欢的东西一个个的全部收藏起来,坏掉的腕表,手机卡,耳钉,球服,一块钱硬币,一本日记,还有一枚照片项链。解临安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东西对于解瀚之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后来,解临安在那本日记的某一页看到这么一句话,解瀚之用它来描述自己无望的爱情。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e near。The seagulls fly off;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地,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这天解临安昏昏沉沉的回到家,吃不下晚饭,早早的爬上床休息。常翊收拾好屋中的一切,莫名觉得家里静的可怕。他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屋里一片黑暗,常翊没有开灯,摸黑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颤抖的蚕蛹。一双手先探了出来,摸到了常翊的衣角,然后悄悄的把头挪出来,整个人扒在常翊的腰上,很用力的抱紧,想濒临死亡的溺水者,抱紧最后一块木板,拼命挣扎。
常翊吻着解临安略带湿意的唇,抚摸着他颤抖的身子。两个人歇斯底里的纠缠在一起,被进入的这一刻,解临安由身到心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泪终于冲破了眼眶的禁锢,他颤抖着尖叫着迎接灭顶的快感。
“常翊,我爱你——”
☆、无风雨不见彩虹
时间永远不会在意人的喜怒哀乐,骄傲的大步远走。
春假前两人为旅游的事情争得唾沫满天飞,可当春假来临,他们却哪儿也没去。自从解二爷走了以后,解临安的情绪一直不好,自然是没心情去旅游。常翊本想趁着春假带着解临安去散散心,可又刚好接到了几个通知,假期得缩短,初四初五几天又有朋友聚会,想想也就在家待着好。
解临安裹着毯子效仿毛毛虫一拱一拱的在沙发上挪动,常翊看着觉得好笑,也不阻止他。解临安拱了一会儿累了,趴在常翊的腿上缩成一团,说:“好冷,暖气再高点。”
“还冷?”这么说着,常翊把解临安搂在自己的臂弯里,把毯子裹好。握着人冰凉的手,常翊皱起眉。 “怎么还这么冰,给你买个暖水袋,抱着就不会了。”说着,把解临安抱来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又把他最爱的熊宝宝扯过来塞进去。“我要出去参加聚会,回来的时候给你打包,自己在家乖乖待着,睡一觉,不准在开着窗子画画,知道吗?”
解临安被捂得严实也不那么冷了,有点开始想睡觉,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听着,点头表示知道。常翊揉了揉解临安有些长了的发,拿好东西出了门。
解临安晕晕乎乎的睡了一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有几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临安少爷,老夫人请您走一趟。”不速之客这么说。
解临安没想到解老太会来M市,虽说是婆孙,但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清楚,甚至交谈的字数都能数的明白。解临安出门前搜出常翊的围巾围上,将鼻子埋进围巾里,呼吸间都是令人安稳的气息。
近来第二次坐上解家的车,解临安觉得自己是忘了翻黄历,上面肯定写着忌过冬。
车行驶到了郊区,在解临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宅前停下。
解临安在管家的带领下越过花园,这里依旧是大片大片含苞待放的蔷薇花,美得不真实。解临安虽然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但从来没有来过花房,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花房里很暖和,清冷的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隔墙懒散的洒进来,花密密的挨着,每一朵都娇艳的绽放着,蝴蝶轻轻抖着翅膀,流连在花丛中。花房的中央摆放着桌椅和小秋千。解老太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品尝着下午茶。
解临安坐在解老太对面,管家为解临安倒了杯茶,端上点心,鞠躬退下。
两人的会面一如既往的沉默。
解临安抬眼看了对面的女人。风雨的磨砺和岁月的沉淀并没给这个老人多少压迫,七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人们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冷静尖锐的眼睛,而不是她眼角的皱纹。对这些女人来说,精致的妆容,华贵的服装,没有东西比这些更能取悦自己。
“出去了这么些年,教养都没了。”注意到解临安的视线,解老太不紧不慢的说。
刻薄的话语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来说是武器,也是盾牌。
解临安无疑被重重地捅了一刀。
解临安面无表情的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平静的说:“奶奶说的是。”
见解临安这么说,解老太不知是否满意的微微点头。自从谢老爷走了,她做了解家十多年的当家,女人当家不易,她能做也表示她的不凡,这样的强人,不免对所有人都带着傲气。解老太放下茶杯,用有些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也玩够了,该回来了。”
解临安抬起头看了解老太一眼,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掌,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哼,不明白?”解老太嘲弄道。“我就不明白,男人玩男人,有什么好。你也看到了你二叔的下场,男人对男人,哪来的真心?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堵死了。”
听见解老太用不屑的语气批判自己的儿子,解临安一口气提到了喉咙口,差点就喷了出来。解家二爷解瀚之爱上男人,被抛弃,然后自杀。这是解家脸上的一道疤,更是一个笑话,但作为母亲竟然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着实让人寒心。解临安深吸了口气平静自己的情绪,面对不擅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