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芍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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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向前走着,哈尔甫从牧民的弃物中发现了一面红白旗,他拾起来走到刘明面前说:“刘队长,我们测量组在山上插的测旗经常丢失,原来是在这儿呀!”
刘明停步看了一眼,没有吱声。
哈尔甫又把手中的旗子晃了晃:“一边插、一边丢,对国家的财产怎么能这样不爱惜?”
刘明又把旗子看了一眼,侧身叮咛测量员小张:“以后山上要留心,发现偷旗子的就抓起来!”
“对,抓几个去法办!”哈尔甫随声附和。
高扬一直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刘明却越看越感到纳闷,他问值夜班的江涛和小刘:“你们晚上没发现动静?”
小刘如实回答:“午夜以后听见有响动……”
刘明厉声责问:“那怎么不过去看看?”
江涛接口说:“我们想也许是牧民转场,怕营地发生意外就没过去看。”
刘明气愤地批评道:“这就是你们的责任心?像这样值班,我们当领导的能放心吗?”
江涛、小刘不再吭声。
刘明转向哈尔甫:“哈科长,你听说过有半夜三更整个阿吾勒一起转场的吗?”
哈尔甫摇摇头:“牧民转场一般都是早上走,很少有半夜出发的。”
刘明听后,愈加疑惑:“晚上打黑枪,山上丢测旗,上门遭狗咬,半夜闹搬家,难道这都是孤立的事?”
哈尔甫接转话头:“我们哈萨克有句俗语:‘你要讨厌谁,就别和他做邻居’,我看他们搬得越远我们越安宁。”
余秋萍支持哈尔甫的意见:“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们搬他们的家,咱们找咱们的矿!河水不犯井水。”
小张表示反对:“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就不需要依靠群众了?”
眼看要争吵起来,刘明发了话:“算了!算了!现在瞎吵吵有啥意思。他们搬他们的,咱们干咱们的,你们今天该干啥的还干啥。”
众人正要散去,高扬招了一下手:“同志们,稍等一下。大家刚才提出了两个重要的问题:一个是革命警惕性,一个是群众路线。这些针对我们的活动不仅很猖狂,而且不像是一般牧民干的。广大牧民群众祖祖辈辈生长在大青山,最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们是我们找矿的千里眼、顺风耳,是我们开创工作新局面必须争取和依靠的对象。革命警惕不能放松,群众路线也不能放弃,这才是我们应该坚持的原则。”
高扬的话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在人群中却引起了不同的反响,从表情看,既有赞许的、怀疑的,也有态度暧昧的。就以哈尔甫来看吧,表情就比较复杂,他那双本来就显得很小的眼睛,平时就像挂着一层纱幕,听过高扬的话,他的眼神呆滞了一会儿,但随即笑得眼都眯缝起来,表现出衷心地拥护。
吃过早饭,队上安排余秋萍向新同志们介绍前期工作进展情况。高扬和刘明带着江涛到区委去了。
大青山区委住地,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小树林里。林后是一列陡峭的绝壁,林前是水声潺潺的小溪。几幢木房,是用整根整根的大圆木横竖垒墙建造的,造型十分质朴;一圈围墙是用大块大块的岩石交错砌筑的,显得异常坚固。
高扬推开木房门,热马扎和哈力等几个干部,正围坐在地毯上研究工作。等他们进来坐下,互致问好后,热马扎关心地问:“都安顿好了吗?还有什么困难?对朋友可要无话不谈啊!”
第四章 野狼嗥叫(4)
高扬首先回答:“安顿好了,但是很奇怪,过了一夜,邻居都不见了?”
“哈哈,是让我们帮助找邻居吧?”热马扎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刘明接着提出:“还有,卡兰河上那道桥实在不行了,抢在发洪水前得搭座便桥。”
热马扎表示:“修便桥我们支持,要木料可以就近砍伐,缺匠人我们请山外支援。现在还是先谈邻居的事吧!”
哈力当即汇报:“昨晚下半夜,一阵狗咬后,牧民们就开始搬家。因为热书记指示要绝对保证地质队的安全,我们值勤的人少,怕中了调虎离山计,所以只注意了对山上的警戒,没有去过问。”
热马扎露出思忖的目光:“最近牧民中关于地质队的谣言很多,少数牧主又大肆宰杀牲畜,他们对抗牧工工资改革的企图是很明显的,但为什么要把矛头对着地质队,难道你们找矿和什么人有利害关系?”
“可能,完全可能!”高扬说,“我们的任务是寻找铌钽铁矿、铍矿等稀有金属,牧民把它们叫做黑宝石、绿宝石,这些矿物,大青山不但早就发现过,而且还遭受过帝国主义分子的掠夺。”
热马扎:“对,我们住的这些木房,就是强盗们留下的见证。”
江涛补充道:“不过他们当时仅仅挑选宝石,而实际上这些矿物是发展现代工业,特别是国防尖端工业、空间技术和核工业都离不开的重要原料。”
高扬又接过话题:“所以地质分局要求我们不仅要立足长远,查清资源远景,寻找新矿床;也要调查仍有潜力的老矿硐,争取早日恢复开采,满足当前的急需;而且还要设法查明据说在解放大青山时,未能偷运出境的一批宝石的下落。”
哈力接着说:“据牧民传说,这里还开采过一个被称为‘宝库’的大矿,但后来被炸毁了,至今也没见到一个知情人。”
高扬最后概括道:“所以有人把矛头指向我们是不足为怪的,显然是沉渣泛起,阴魂不散!”
热马扎侧首看看坐在身旁的加合甫,身为区委公安助理员的他当即提供情况:“最近我们追查了许多谣言,根子都追到了大牧主马拉尔拜克那里。”
热马扎提醒高扬:“记得吗?当年追匪时,你带着我去登门拜访过。”
“啊!是他。”高扬回忆起来了,“这家伙不仅很顽固,而且还听说与帝国主义分子有勾结。他现在还不老实?”
加合甫推测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与他有牵连,我们正加紧调查。”
深山荒谷之夜,温驯的牛羊趁着静夜在反刍、安歇,而凶残的豺狼却借着夜幕在猎食或横行。当牧民的小毡房里火光熄灭后,整个阿吾勒几乎是黑黢黢一片。只有在卡得布拉克的大牧主、部落头人、阿吾勒的“巴斯(注:阿吾勒的首领)”马拉尔拜克的大毡房里,一盏漂亮的外国造煤油灯,却正闪动着淡蓝色的光焰。马拉尔拜克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抓起一大块羊肉,醉生梦死地对他的小老婆说:“……吃吧,宝贝!我们一天宰它几只填肚子,也比分给穷鬼们强。”
帕提曼娇声娇气地劝说:“唉,宰多了吃不完,也是糟蹋自己的家产。区委不是说牧区的牲口不分吗?”
“你懂个屁!‘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金老板早说过,大青山不能让汉人进,共产党的话不能信。区委就那么几个人,还鼓动牧工闹改革,想多分我的牲口。又进来那么多汉人找宝石,谁知道还要倒腾些啥?”
“可是,金老板回山一个多月了,怎么都不肯露面?”
马拉尔拜克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只要有他在背后撑腰,我心里就踏实,只要有他出点子,我就敢派人去干!”
帕提曼总是担心:“你有几个脑袋?不怕政府抓你?”
马拉尔拜克自信地摸着油光发亮的络腮胡,漫不经心地说:“按他们宣布的政策,只要抓不到我和金老板合伙的把柄,就休想动我一根毫毛。万一有啥风吹草动,就到卡勒赛你哥那儿去避风。”
第四章 野狼嗥叫(5)
“他不是捎信来要马吗,你咋不答应?”
“过些日子给他。”
帕提曼又拧开一瓶酒盖,给马拉尔拜克斟满酒。
马拉尔拜克举起酒杯正要和帕提曼碰杯……
“哗啦!”一声,管家布拉太掀开门帘,慌慌张张地报告:“糟了!糟了!”
马拉尔拜克放下酒杯:“出啥事了?”
布拉太结结巴巴地回答:“帐篷,地质队的帐篷越搭越多!”
马拉尔拜克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布拉太的衣领:“你,你不是说他们在撤帐篷吗?”
“是见他们撤了!”布拉太辩白道:“可是,他们挪了个窝,又给搭上了。”
“浑蛋!”马拉尔拜克怒气冲冲地抬手把布拉太一推:“晚上你再带人去轰!轰不走地质队我宰了你!”
布拉太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站定后,把帕提曼瞟了一眼,求告说:“怕不好轰了!他们的帐篷就搭在那些穷鬼的黑毡房旁边。”
马拉尔拜克气急败坏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几百发子弹,连根毛也没捞上……看金老板下一步怎么办?”
垂头丧气的马拉尔拜克在毡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后,又闷声不语地坐下。帕提曼茫然失措地呆坐一旁,布拉太毕恭毕敬地侍立一侧,整个毡房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毡房外传来“嗷!嗷!嗷!”的饿狼嗥叫声,停了片刻又是三声:“嗷!嗷!嗷!……”
马拉尔拜克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吹熄油灯,吩咐布拉太:“快去取信!”布拉太一溜烟钻出了毡房。
原来,这三声拉长的狼叫声,是当年曾与马拉尔拜克合伙开矿的“中亚矿业公司”老板金得利在押运一批宝石离开时,仓促中留下的联络暗号。当时传闻解放军快进山了,他毫不隐讳地当着那个赶马人的面,告诉二老板马拉尔拜克:共产党像一阵旋风,在山里待不长,要千方百计地守住矿山,绝不能让共产党来开采。他把宝石运出国境后,很快就回来,如果不便公开露面,就发三声狼叫为号。马拉尔拜克听见后,应以熄灯为答,然后去附近石硐中领取他的指示。
土匪叛乱平息后,三年时间过去了。共产党这股风不仅没有吹走,而且像在山里生了根、安了家。而金老板却像被秋风吹走的落叶,飞得无影无踪,以致马拉尔拜克把他的留言都渐渐地淡忘了。
想不到,就在区委宣布牧区要进行改革,地质队进山不久后的一个风雨之夜,饿狼的叫声从山林响起,越叫越接近他的毡房。开始,他以为是母狼在呼唤小崽子,但那嗥叫始终是三声拖长音,他猛然想起金老板的联络信号,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他吹熄油灯,狼叫声停止,这才吩咐布拉太去约定的地点,果然取来一张纸条。金老板除了客套的问候之外,告知说他已经回山,要重振旧业,今后一切行动听从他的指示。前一阵晚上打冷枪轰赶地质队,就是根据金老板的吩咐,由布拉太领人去执行的。至于沙依马克打伏击,则是他派出去探听风声的几个人,在阿拉哈克村听说有个共产党干部要单身进山,为了向主子表功而自作主张,抄近路设下的埋伏。没料到两次出马都毫无收效,致使他不得不暗自折服“共产党真厉害”。
不一会儿,布拉太摸黑回来。帕提曼点着油灯,马拉尔拜克接过取回的信纸在灯下细看,一边看,一边说:“好……好……这办法好!”他放下纸条,低声对布拉太作了一番吩咐,布拉太连声应诺后钻出了毡房。
毡房外夜已深了。乌云遮月,阿吾勒附近十分静寂,偶尔有几声狗叫引起牧民们一阵吆喝,那是在驱赶野兽,也是在给畜群和自己壮胆。
狗叫声中,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穿行在牧民们的毡房之间。这便是布拉太领着几个狗腿子在执行任务。他们溜进毡房,叫醒牧民传达马拉尔拜克的通知,说北草场草情正好,为了响应政府发展生产的号召,所有为他家放牧的牧工,天亮之前必须把羊群赶到那里去放牧,谁不按时到达,羊群吃不上好草长不上膘,放牧的牲口一概收回。
第四章 野狼嗥叫(6)
北草场是头人最好的草场,过去,在夏秋天是不准牧工赶牲口去的,因为那里是打越冬草料的地方。现在政府刚动员要进行牧工工资改革,头人突然限期搬去,贫苦牧工们都弄不清这闷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谁都怕头人收回羊群,丢掉了维持生计的饭碗。好在搬家对牧民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都顺从地披衣起身,拖起全家老小,一声不响地撤下破破烂烂的毡房,连夜迁向北草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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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阳光普照(1)
在区委的大力支持下,卡兰河上的便桥动工了。刘明兼任总指挥,哈尔甫负责雇工伐木和材料供应。707队虽然失去了邻居,营地里总算风平浪静,暂时没有再听见枪声,但也有不少恼人的事:营地附近依然空空荡荡;高扬、江涛、徐晓虹等去拜访牧民,照旧遭到恶狗的围攻;江涛和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