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礼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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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郁闷他的回答方式，接着说：“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这我不能说。”
“那你找到我，想说些什么呢？”我竟用这样的语气问了他。
“我记得我的手臂被夺去，现在却有了，你说我是否该向神致谢呢？”
他话里的意思本让我难过才是，我却笑了下，把那当作玩笑。也许在那个世界它的确应该是玩笑。
“你是从那边过来的，那你知道我的学生现在怎么样了呢？”他又说着。
正说到此处，后面来了一群孩子，他们个个落着泪，那全是忍着苦难的脸庞。
“张老师！你是张老师！不管在哪里，我们都认得你的！”
话音刚落，那魂灵不知躲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其中一个短发的男孩子问了我：“你看到他了？”
“应该就在附近，我却没亲眼见他去哪儿。很抱歉。”
他们继续喊着找着。这让我无法理解，旁边的魂灵看出来，主动说：“他是个傻瓜！”
我还没来得及习惯式地问，他已经继续：“我听过他，是汶川县城的一名小学数学老师。”
“那刚才那些……”
“全是他的学生，灾难来临的时候，他用双臂护住了孩子，在我到这里之前，他已经逝去很久，我却亲眼见到救援人员是怎么救出他怀里的两个孩子的。硬生生的将他的双臂锯掉……”
“……”听到这里，我的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这个时候，刚才那个孩子大声朝魂灵最多的方向说着：“那个时候我们很怕！只想往外跑。我记得你大喊‘不要慌，都趴在课桌下面’，那个时候我们都钻在课桌底下，记得我当时趴得不够低，你还去按了我的头。有些同学想跑，你就一手抱一个……一手抱一个，拼命压在讲台下面，然后……然后房子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没有停，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孩子擦了擦脸，说着：“还有一半多的同学在门的另一边，他们没来。你的决定是对的。真的，我们都不怪你，……都想见你，跟你说话啊，张老师！”
“是啊，我们都不怪你，都还要和你一起走啊！”身边那群孩子异口同声地说着。
这时候，我显然听到魂灵中有哭泣的声音，很多哭泣的声音，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他，因为老师的声音，学生始终认得。
那一幕，我此生也不会忘记，十多个孩子围着他，抱着他，见到亲人般的……
“张老师，等会儿上去要是见到了神仙，你会唱歌给他听吗？”
“恩。”他咬紧了嘴唇，点点头，过了会儿才问，“为什么要唱歌呢？”
“因为我从电视上看过，神仙会选择唱得最好的那个人，要他留在身边，当大官，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带着我们，有好吃的，好玩的。”
“……傻瓜。”这是头一回见到他笑，尽管他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止住。
“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我会唱最拿手的。”
“摘下我的翅膀，送给你飞翔？”
他点点头。
八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三座圣殿了。回过头，我心中一阵冷，身后的队伍仿佛更长了！
“神啊，这到几时呢？你要动怒到永远吗？你的愤恨要如火焚烧吗？”这个声音我熟悉了，是她，我知道。穿上了圣洁的装，我也知道。在她向神祷告时，我不应该打搅，我静静听着。
“求你不要纪念我们先祖的罪孽，向我们征讨。愿你的慈悲快迎着我们，因为我们落到极卑微的地步。”
这时候，所有魂灵都自觉跪了下，他们双手合在一起，向着露娜向着的地方看去，时而闭了眼，时而睁开。
“拯救我们的神啊，求你因你名的荣耀帮助我们，为你名的缘故搭救我们，赦免我们的罪。这样，你的民，你草场的羊要称谢你，直到永远；要述说赞美你的话，直到万代。”
这是代所有魂灵的祷告，我听得明白，却又像是在为另一个世界里的生灵祷告。
只是，这时的她显得如光那般纯净，过去我的思想仿佛成了那染不上的污点，她依然还能如此，我的愚昧，让我成为一个有罪之人，一个罪无可赦之人。
“去吧，前面的路还很长。”
这是第一次见她，我的感觉告诉我说。
原来，我也曾向神发声呼求，也曾在患难之日寻求主，在夜间不住地举手祷告，我的心不肯受到安慰。
想起他，就烦躁不安。沉吟悲伤，心却发昏。
我想起在那个小镇的时候，夜间的曲子，自编的安魂曲。在这之时有多幼稚。这么长时间扪心自问，我的心里也仔细省察着它，省察着自己。
但这次，神，这是我最正式的乞求：
你曾用你的膀臂赎了你的民。如今，云中倒出水来，天空发出响声，你的箭也飞行四方。你的雷声在旋风中，电光照亮世界，大地战抖震动。难道你要永远丢弃我们，不再施恩吗？难道你的慈爱永远穷尽？难道你忘记开恩，因为发怒就止住了你的慈悲？如果是这样，你何如神呢？请关闭那扇临界的门，不要再将生命和魂灵阻断。点亮阶梯的光，指引着这些失去亲人的魂灵到达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园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
露娜，这个高贵的名字，我不敢再轻易呼唤。
七怜，只是我的梦，现在却是我最清醒的时候。
“素依，不要轻易和魂灵交谈，不要再增加他们的包袱，相信你听到的，相信你看到的。”这是走之前她对我说的，“你到前面的殿要谨慎脚步。因为近前听，胜过愚昧人献祭。在审判者面前不可冒失开口，你不可心急发言。切记，事务多，就令人做梦；言语多，就显出愚昧。”
我点了头，竟真不敢说话。只是想，或许还会相遇，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在此，我与她的距离，犹如我与神的距离，天与海的距离。
一听说快到审判厅了，魂灵们都变得烦躁不安。他们希望在里面找到熟人，却又不愿意见到熟人。
也许平时在买菜时或者旅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会成为他们的救星。这并没有丝毫夸张。
从内心说来，他们也只是希望这上面有人倾听他们的祷告，而并非与之相见。
“小兄弟，你认识刚才那个？”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不晓得该点头或是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转身。
“刚才那个人你一定认识，就请你帮我们向她打听一个人。”
在衣着方面我并不能很好得分辨出他的身份，但他的高大端正让我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跟军人有着相似的气质。
“究竟寻找谁呢？”我问。
“我们的机长。”
我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三双急切的眼睛。
“我不问太多，因为名字归于起名之人，并不能带来。在这里，能简单讲述一下你们的际遇么？我想会有谁知道他。”
“好。”他们看到光亮似的抿着嘴，点了头。
“每上一阶梯子都会有祷告，都会有希望和失望，让我听听，但这不是我真正愿意听的，到审判厅之前，愿你们能寻找到他。”
“你知道，在陡峭的高山峡谷中，一个人连站立都非常困难和危险；湍急的岷江，更难以寻觅一块足以托起生命的降落平台。”
“是的，我知道，那样的地方离门是很近，甚至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你们去过那种地方？”
他点点头接着说：“那架直升机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逃生设备，也许从起飞的那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要和直升机一起。从5月12日到5月31日，上千架次的直升机，给数万受灾群众送去了食物、药品，把几千名重伤员从死亡边缘拉到安全地界。我们也只是其中一只鹰。知道吗？在这片地形复杂、气流紊乱的崇山峻岭间贴着大山飞行，一个小时所消耗的精力，相当于平时飞行四个小时。而我们平均每天的空中飞行时间多达8到12个小时，这些，我们和机长都没有埋怨过，因为我们知道那时手中紧握的不是驾驶器，而是无数人获得重生的希望。我们的飞机是在汶川县映秀镇附近失事的，当时我们遭遇了低云大雾和强气流。‘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多换回几名灾区群众的生命的话，那么我愿意’，这是每一位战士所作的宣誓！我们不后悔，看到搜寻的队伍在寻找我们已逝的生命，我们只会觉得心痛，还没来得及告别就与他们分开了。”
我深深喘了口气，深切感觉到有股力量已经涌到了鼻子，努力压制住，我却作为一个旁听者说着：“你们怎么会和机长失散了呢？”
“刚进来的时候，他为了寻找出去的路，自己先行，说是有路就会叫上我们。”
“那你们就让他独自一个……”
“不，我们跟着他，他却说‘这是命令’！”
听到这里，我很吃惊，一个机长，一名大校，那种霸气在任何时候都在，简直像一把无坚不摧的伞。我轻轻闭了眼睛，鞠了躬，我相信他会在某个地方艰难地走着，一条思念之线却联系着他的战友。
我叹息着，默念着。
“耶和华啊，请容我们的呼求达到你面前。在急难的日子，请你向我们侧耳，不要向我们掩面；呼求的日子，求你快快应允！”
现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谱写出天空中最后的绝唱，在他们曾经出现的地方，也有无数双眼睛在凝望，面向天空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这一切，神是否会明白呢？
谁都会想，神明白，会听到，然后告诉他的臣子说……
十
“快看，这里有条河！”冲在前面的魂灵一面跑一面兴奋地说着。
“这一定是冥界中的那一条，具体叫三途河？我忘了。也许本该忘。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名字，它的名字只存在于那个世界，并且也不是它真实的名字。”我说。
是否曾经有人真正到过这里，心里？梦里？然后出去。
维吉尔，我想到了他，以及他的学生。不过，那不是真实存在的故事，在那个世界，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明白。除了一些心灵甚至连大脑都被有关神的学说彻底洗礼过的虔诚的教徒才会深信不疑。
说到此处，我相信这并非古书提及的那河。毕竟那河的水是极黑的，里面有无数挣扎着的丑恶魂灵，并由一个丑陋的掌舵人操控。眼前的河却是清澈的，里面似乎有点点繁星闪烁。
这不得不让在场所有有过人间履历的魂灵联想到宇宙中的那条，拥有着无数小行星的。
也许我们并没有真正离开宇宙，只是去了另一块乐土，可供我们生存的另一个与“蓝色的泪”极其相似的星球，那里有着与我们脑海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城市，海洋。只是我们在那里重生而已。
上了最后几阶梯子，回过头，之前走过的地方全消失了，眼前的河水还在流动，没有起源，没有结尾，仿佛贯穿着整个宇宙。
可能，这一切真的是由一颗心或者是十三亿颗心所创造的，有魂灵曾试着踏出了第一步，重生或者永生的第一步……
一
河水在流动，星却没有变化，就像是黑亮的小石块。
“怎么过去？”谁都在问。贸然下去，也许就会深陷泥潭。
“那里就是炼狱？”
说话间，河水起了变化，清澈之中显出几个人，他们背后渐渐多了灰色。
“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我的妈妈！”
“尽快救人，救更多的人！”
……
那便是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
“我到过这里，我本是这里的人！”有魂灵激动地喊出来。
云梯车、大吊车高高升起，切割机、冲击镐飞速运转着。
那是穿着绿衣的中年男子，他紧紧握住废墟下一名小男孩的手说：“小朋友别怕，叔叔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那小男孩的身体被一块水泥板压在下面，上面却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板、石块，还有巨大的横梁。这时候雨越下越大，男子找来棉被，撑起一个小帐篷；怕伤着孩子，快接近孩子时，他就用手刨石块；怕孩子睡着，他也搬石头，也不停地和孩子说话。
“我答应了小朋友，就一定要把他救出去！”
光过去，画面里出现一名白衣女子，她正走进医院的院子里，大地又开始动了。也许是出于职业本能，她和几名同样着白衣的同事不顾一切地向住院大楼冲去。刚到大楼门口，跑到前面的女子突然被掉落的水泥板打倒在地。当大伙儿搬开水泥板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看了看周围，她竟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不要管我，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