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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如果记忆不说话,流年也会开出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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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推销完饼干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休息,我也没什么精力回宿舍,清平街离家近,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远远的就看到奶奶搬着把椅子坐在门口,顶着一片青瓦的房梁,在暗黑的黄灯下剪纸。
一年前市区的房子被收回之后,我和妈妈奶奶三个人就搬来三坊九巷的祖屋里居住,这是明清遗留下来的老房子,旧古悠久,很久没有修葺,夜里刮风,门被吹得啪啪作响,外面野猫撕抓房门的声音都有空旷的回音。
奶奶看到我,苍老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颤巍巍的说:“苏苏回来了。”我跑过去,蹲在她跟前,看她剪出一只漂亮的喜鹊。
妈妈在大厅里揉面,我走过去说:“妈妈,我帮你吧。”
“不用,你在旁边休息。”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从包里拿出一千块:“妈,钱你收着。”
“自己留着花吧,想买什么就买点。”
“我什么都有。”我把钱塞到妈妈的兜里,她低着头言语有些哽咽,“这一年多,你瘦了那么多,妈妈看着心疼。”
“没事的,我很好。”我搂了搂妈妈的肩膀。
我往炉子里添了点碳,让这个屋子稍微显得不是那么寒冷。端了点热水,搬了把椅子静静的坐下泡脚,奶奶还在门口,边剪纸边看远方。
“奶奶是在等爸爸吗?”我问。
妈妈点头:“想起来就等,边等边剪纸,哎。”妈妈重重的叹息声带着浓浓的感伤。
我把头抬起来,看到空了一截的瓦片露出一道星光,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告诉奶奶,她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爸爸在一年前的车祸中丧生,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想要和我说什么,可是他一个字也没留下,就闭上了眼睛。
奶奶受了刺激,老年痴呆更加严重,谁都不认识。
而我的妈妈,那个和我有着一样细长眉眼的柔弱女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强,她认真的帮爸爸把鞋袜穿戴整齐,还给他画了一个简洁的死人妆。最后,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对我说:“流苏,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富裕的家庭了,以后都要靠你了,外婆有病,妈妈眼睛不好,你只能坚强勇敢的生活下去。”
那天开始,我突然感受到生活的重担像一座山,压得我无法喘气,我把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把眼泪擦干,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睛细长,五官小巧的,眉目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我对着镜子照了一个晚上,我要记得我自己的样子,记得自己悲恸的样子。
因为从今天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来面对未来。死亡没有把我打倒,背叛没有把我打倒,伤害没有把我打倒,那么生活也永远不会把我打倒。
8
妈妈给我包了饺子,我把前几次上课的笔记拿出来看。
奶奶走回大厅里,突然对着妈妈说:“苏苏这么大了,有没有男朋友了啊?”
我和妈妈都为奶奶思维的跳脱感到惊奇。奶奶每次都是该糊涂时不糊涂,不该糊涂时瞎糊涂。
“苏苏还小呢。”妈妈解释。
“小什么小?苏苏都二十二了,我以前十八就生了她爸爸了。”奶奶自从得了老年痴呆之后就容易记忆错乱,但是偶尔异常清醒。比如现在。
“等苏苏毕业吧。这事儿怎么能急。”
“我记得以前她爷爷在的时候给她定过一门亲,那家人姓什么来着,赵?钱?孙?李?不对不对,到底姓什么?”奶奶开始背百家姓。
                  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9)
这句话她自从得病开始就三五不时的提出来吓唬我,什么年代了,谁还有定亲这么土的事啊,如果我真定了亲,这么多年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奶奶自从得了这个病,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有十八岁,有时候觉得我只有八岁,以前七点就睡了,现在十点了还神采奕奕。就连行踪都变得飘忽不定,半夜不睡在厨房里偷红糖吃,开始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耗子让我带只野猫回来,带了猫回来了红糖还是照样不见,最后某天半夜我守株待兔才发现,这只所谓的耗子其实是奶奶本尊。最恐怖的是有时候她明明剪了只喜鹊,她非说是只猪,还问我她剪得像不像,我只好昧着良心说:“太像了,这根本就是一只猪。”你说这让喜鹊听到多伤心呐。
此刻我一听到奶奶说了这个开头,我赶紧擦脚上楼一刻也不敢耽误。我怕她等等非逼我承认鸳鸯是大象就不好了。
刚走到房间门口,看到一枝红色的康乃馨,我立刻尖叫:“妈,这花哪里来的?”
妈妈从楼下跑上来:“隔壁开花店的小王卖剩下送我的。怎么啦?你不喜欢啊?”
我摇头,把花拿进房间。
花茎有一点点的枯萎,是一朵马上要凋零的花,我坐在床上,看着这朵康乃馨,闻着它的香气,想起了林安可。
9
林安可在沙滩受伤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去找他,他也没有来找我,这就让沈艺彤更加觉得我们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主动来找我,我们约在艺术大楼的顶楼。
风异常大,我前夜特意用天文望远镜观望了一下星象,断定今夜星光璀璨,百年难得。
我转头准备对沈艺彤说:“姑娘,今夜星空灿烂,不如我们来吟诗作对吧。”如果当时她没有抢先说话,如果她附和了我说:“好吧姐姐,这夜色果真美妙。”那也不会有我和林安可后来的发展。
沈艺彤平日那双迷蒙水灵的大眼睛从慵懒变得强势,她先抢了开头:“我没想到以你现在的智商和条件也敢打林安可的主意,不愧是考倒数第一的人。”
她这话我一听就有语病,我如果要打林安可的主意,不管我是考正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一,不管王母娘娘还是玉皇大帝都拦不住我。
这一天我终于看到了沈艺彤的真面孔,和四川变脸似的,所以我就没打算邀她和我吟诗作对了,我直接和她说:“我就是打他主意你又能怎么样?”
“就凭你,你哪点比得上我?”她上下打量我,不屑的说。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不倒的墙角。”我也站直了和她说话,好歹我也大你一岁,要比成绩和美貌我不行,要比乱说话我和钱灿灿也学了很多。
“薛流苏,我就知道你是装失忆博同情。”她一跺脚,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怕她一激动把我推下去,让我当场暴毙。我想起这个天台是景大学生自杀的摇篮,每年都有几个学生来这里自杀,不是为情所困,就是为学业所扰,要么就是为前途担忧,一时间觉得生活无望不如死了干脆,所以大家给这个楼封了一个很传神的名字叫“绝命楼”。如果我今天从这里摔下去死了,他们也只会把我归结成如上三点其中一点,绝对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被人谋杀,想要为我沉冤昭雪。
我害怕我死在这里,于是在沈艺彤扑过来的时候,赶紧跑到天台门口的位置作逃生状,一站到安全出口我的底气又来了,我继续说:“来啊来啊姐姐怕你吗?我就是喜欢林安可我就是爱他爱得要死,我就是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走,怎么样啊怎么样?”
                  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10)
那天我发现原来逞口舌之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我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逃生让我道出了这么多年来心底邪恶的心声。
在沈艺彤指着我发抖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我准备收工回家。
待我情绪高涨的拉开了安全门准备下楼。我没想到,门后面站的是林安可。
他湖水蓝的目光,脸静而白,抿着嘴不说话看着我。我也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但是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指指他身后的镂空花墙壁,假装风雅的说:“兄台,今夜星光美好,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说完之后我看着镂空花透出没有星星的夜空我真想抽自己两耳光。我不知道我怎么能说出这么白痴的话。
林安可看着我的目光是注视的一道光,像是要活生生把我吞到肚子里去,我明白他肯定听到我刚才无耻的表白,伪装只能让自己更像一个白痴。
身后的沈艺彤看到了林安可后眼泪哗哗的直流,指着我说:“薛流速你这个不要脸的,两年前勾引安可未遂两年后又来勾引,安可你快告诉她你不喜欢她你爱的是我。”
我当时前面站着林安可,后面站着沈艺彤,形成了前有狼后有虎的画面,进退维谷,安可一动不动,一句不言。我想我完蛋了,这次彻底完蛋了,百年道行一朝丧,我闭上眼想死就死了,反正一次性把脸丢完以后就立地成佛算了。
我一赌气抱住林安可,狠狠的把嘴吻在林安可的嘴上,他嘴唇却异常的柔软,瞳孔里有震惊的诧异。
沈艺彤也吓呆了,下一秒冲过来拉住我的头发向后扯,手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一下两下三下,我一动不动让她打,反正从当她的面吻她的男人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条属于小三的不归路。电视剧里通常小三挨打都是家常便饭,原配总会叉着腰在打小三的时候恶言相辱的说:“有本事勾引人家男人就别怕别人报复。”
我就让她打,我做好了十全准备。
沈艺彤在打第六下的时候,安可过来抱住我,他说:“艺彤,别打苏苏了,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沈艺彤开始嚎啕大哭,脸上扭曲到完全看不见本来的样子,她说:“林安可,我对你不好吗?薛流苏不见两年我陪你两年,你忘了你难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想死的时候是谁安慰你开导你,不离不弃的守着你?她一回来,你又变了,我恨你,恨你们。”
沈艺彤跑下楼了,我不知道不归路的结局这么戏剧化,该走的我没走,不该走的她却走了,安可摸着我被打肿的脸轻声的问我:“痛不痛?”
我摇头,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蓦然间我又感到懊悔,本来守着一个秘密死活没说就像守着一座贞洁牌坊,虽然很难捱,但至少受到万人敬仰,人人都以为我是个圣女这么多年和一个帅哥保持纯洁的姐弟关系,这下注定我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了。我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为我的的牌坊倒塌感到难过。
安可却在我深思的时候,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闪亮的问我:“在想什么?”
我索性无耻到底:“我在想刚才那半个吻……”
他低下头来,用他柔软的嘴吻住了我下面的话。
空气中的风有薄荷般的清凉,他那张干净迷离的美少年脸庞让我觉得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美好,他身上有干净的清香,时光都是恬静的。
我被吻得晕头转向,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牌坊倒塌了,无数个坚定的爱情它站起来了。
                  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11)
许久许久之后,安可把头抵在我的肩膀,微微的说:“苏苏,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你说爱我。三年了,那个爱我的苏苏,又回来了。
后来,我想起安可和我在一起的画面,都会摸着心口的位置不自觉的抬起头来,我怕我低下头,就会想起爸爸的死,想起安可牵着沈艺彤离开,想起那个青灰色的下雨天被雨淋到快要死去的自己,我怕我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10
我想也没想到期末我的西方经济学居然会挂科。
不偏不倚正好59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做了那么多小抄,钱灿灿还丢了小纸条给我,凭什么她76我才59,这世界太黑暗了。
挂科是小,补考费是大啊,一门一百块,我得在K爷爷家站20个小时在麦兄弟家站17个小时在鸟巢家站15个小时……最悲剧的是我很可能因为补考而再次留级。
我决定要去见一见这半年里和我素未谋面的“大运河”老师。
这个老师我是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钱灿灿和紫鱼她们给我的形容就是:“融合了古天乐刘德华吴彦祖木村拓哉金贤重等明星优点于一身的那个就是啦。”
我往那一站,看三三两两走过的老师,别说刘德华了,就是吴孟达也没看见一个。
我又沮丧的开始数楼层的数目,数完楼层我就数台阶,后来我终于开始数树叶的时候,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我转过身来,是上次载我去超市的男人。细碎斑驳的树荫下面,微微琥珀色的眼珠嵌在深邃的眼眶里,身上一套整齐的条纹衬衫透着淡淡的成熟和内敛,他眉头蹙紧的看着我,忧郁起来还有该死的俊美。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学校的某个高层。
“你有没有看到方老师?”我很礼貌的向他打听。
“哪个方老师?”
“就是那个融合了古天乐刘德华吴彦祖木村拓哉金贤重等所有明星优点于一身的西方经济学方老师。”
“学校有长这样的人吗?”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含着笑。
“我也是听说。”我老实交待。
“他是你老师?”
我点点头。
“那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把头垂得低了点。
“你一学期上了几节他的课?”
我把头垂得更低了点,对他伸出了一个拳头。
“那你来找他干嘛?”
他的问题让我惭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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