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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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瞒她们。否则,他不会做出这等绝情的事。思来想去,她觉得有必要对肖络绎进行一番调查,尽快破译迷津。肖络绎的确是个难以破译的迷津,从一种集中的和弦跳入散漫的乐曲中,期间的转换过程是那样神速,令人促不及防。他怎么会由一个热血男儿,突然变得如此冷血呢?她不由得发出哀叹,随后为庄舒怡洗好毛巾擦了脸,又为庄舒怡打来饭菜,强迫庄舒怡吃下饭菜。见到饭菜,庄舒怡禁不住触景生情,以往下班回到家中疲惫之际,他会端来饭菜喂向侧卧在床上的庄舒怡,有时庄舒怡下夜班,困意袭来不想清洗卫生,他会微笑着打来温水端到卧室,为已躺下的庄舒怡清洗脸、脚。一股暖流潮水般涌遍庄舒怡的周身,庄舒怡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庄舒怡如此黯然伤神,庄舒曼背上背包,转身离开病房。她是急于返回学校找到肖络绎,想质问他为什么对姐姐这般无情,害得姐姐生病入院。他刚好没有课时安排,在教研室内的画室作画。由于心情烦躁加上疾病的侵袭,使他拿画笔的手在发抖。尽管他极力控制疾病的发作,可这种顽疾就像毒品那样具有腐蚀力,先是体内鼓噪,而后像有许多蚂蚁在体内爬行,再是热血沸腾。她进入画室,恰赶上他犯病。由于对他的疾病无所体察,也就少了层顾虑。她没有留心他,上前一把抓住那只发抖的手,拖拽他走出画室来到外间的教研室,又从教研室拖拽他到室外。毕竟教研室还有其他教师,怎么说也得给他这个面子。他和一般的姐夫不一样。她的面部表情庄严肃穆,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她一度表情都是阳光灿烂、充满天真纯情。但此刻的他根本没在意她这种表情,疾病使他耳鸣眼花、头脑发胀,因此她指责他的那些话,他根本没听到。她眼含热泪质问他,姐夫,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还配做我的姐夫吗?姐姐住进医院,你不但没有去探望,反而离开姐姐。姐姐躺在病榻上,靠回忆支撑生命的空间,姐姐从此以后会一蹶不振,你知道吗?
肖络绎直勾勾地望向庄舒曼、露出令庄舒曼讨厌的光泽。庄舒曼绝望至极,甩给肖络绎最后一句话时,肖络绎恰好恢复常态,听清了她最后的话。无比绝望中,她竟然说出震撼肖络绎心灵的话,肖络绎你如此绝情,想必当初搭救我们姊妹的目的不纯正。对姐姐的无情、对我的色迷迷目光都说明你是个伪君子,姐姐快憔悴死了。不知姐姐“为依憔悴几时休”,我真担心姐姐会因此死掉。你不理睬姐姐,那么只有我退学去照顾姐姐了。姐姐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她太爱你,因为太爱你,会得相思病而辞世。从前那个可爱的肖哥哥已不复存在,我不能让唯一的姐姐离开人世。
庄舒曼刀子般的目光狠狠瞪了肖络绎,转身欲离开,被肖络绎叫住。庄舒曼的话语击中肖络绎。“目的不纯”“伪君子”“色迷迷”“相思病”“退学”这样的词汇深深撞击着他的灵魂,他不是目的不纯者、不是伪君子、也不是条色狼,但他却给庄舒曼留下这种印象。根据庄舒曼所言,他清楚庄舒怡已病得不轻。若是庄舒怡因为他的缘故夭亡、若是庄舒曼因为他的缘故没能完成学业,他就是她们的罪魁祸首。他决定勇敢地面对自身的疾病去医院诊治,并从速返回庄舒怡的身边。头脑中产生这些想法的瞬间,他迅速做出去医院探望庄舒怡的行动。此时他不顾自身的痼疾是否会给庄舒怡带来伤害。他想对庄舒曼做一番解释,说他既不是伪君子,也不是色狼,而是他患了顽疾。可他却改为另一番话,舒曼小妹,我们一并去医院好吗?
庄舒曼翻白肖络绎一眼,说出讥讽的话,怎么你连医院的路都不认得了吗?
肖络绎有些手足无措,庄舒曼缓和了态度,语调也变得柔和,姐姐倒在医院的病榻上,完全拜你所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还是快些去医院看姐姐吧,姐姐现在最需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这个妹妹,知道吗?
肖络绎离开女生宿舍,庄舒曼才松了口气、眉宇逐渐舒展开。肖络绎肯去医院探望姐姐,说明肖络绎内心深处还存有姐姐的位置。只要他心中存有姐姐的位置,姐姐的身体就会很快恢复健康。可她哪里知晓,正是由于他重新回到姐姐身边,才加速姐姐精神的日渐崩溃。
心病需要心药医,肖络绎迈进医院病房的瞬间,庄舒怡顿刻神清目爽,似乎身体的染疾已完全消失。这是一种真爱的感觉。真爱有时会唤醒人的精神、有时也会使人陷入懵懂状态,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此刻庄舒怡正是在这种既精神又懵懂的状态下接纳了肖络绎。这种糊里糊涂的接纳,为日后播种下不可挽回的祸根。肖络绎落座在庄舒怡的病榻上,自然地伸给庄舒怡一只手、目光里带有某种伤感。庄舒怡不由得内心一阵慌乱。肖络绎这种伤感表情,带有磁性感应,时常牵引庄舒怡的视线,使她陷入情感的漩涡不能自拔。她喜欢肖络绎那副伤感表情,就像喜欢一件上等饰物一样。抒情、沉郁的男性风格,让她沉醉、倾倒。她将一只柔软的小手搭放在肖络绎的手心里,感悟那手心的力度。
庄舒怡枕在肖络绎的臂弯里,露出满足的笑靥。爱情使她忘记心灵阵痛的因由,也使她痴迷于暂时的快乐中。她原本没有大疾,只是肖络绎莫名其妙地离开她,导致她心灵全盘崩溃而已。现在肖络绎回到她身边,她很快恢复健康,也很快撤离医院,像从前那样紧张地工作。休班时,弄一些好餐食叫回庄舒曼。若是庄舒曼不肯回来,她也没多想,庄舒曼为什么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肯归家门。她认为庄舒曼已长成大女孩,应该有独立生存的空间。那空间里有花香、有沉醉、有爱情、有未来、有梦想,她不能强迫庄舒曼走进自己的生存空间。
为了维护美好的爱情、为了不再伤害庄舒怡,肖络绎极力控制着病情,但屡遭失败。烦躁不安、病魔缠身时,他很想躲避开庄舒怡,可他又无法躲开庄舒怡。只有望见庄舒怡美丽的容颜,才能够驱逐掉病魔给他带来的痛苦。他快给病魔折磨死了。他呼吸困难、脸色铁青、目光散乱、通体发胀,这种时候,他就会忘乎所以地扑向庄舒怡。恰好庄舒怡渴望爱情的降临,所以没发觉他病态爱情的入侵。
肖络绎的犯病频率愈来愈高,不得不痛下决心去一家专治精神顽疾的医院诊治病情。一个黄昏时段,他戴上一副宽边眼镜、身着一件黑色风衣,风衣领高高竖起遮住半面脸。此外他还在上唇处粘贴上一缕胡须,远看近瞧都是一副特务形象。他如此装扮,目的在于不想让人认出他。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虽说当今社会国人素质已有所提高,可某些无聊者还是乐此不疲地向世人提供新闻线索。倘使他这种奇异怪病给无聊者知晓,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他在人前就很难抬起头。他不想给人留下话柄和笑料,因此在去哪家医院就诊以及何时去就诊颇费了一番脑筋,小医院断然不能光临,治愈率低下不说,弄不好还会误诊。一些江湖郎中型的医生,他一向讨厌。个体诊所,他亦不能光临,因此就诊视野只能局限于大医院。而他又不能上午去医院就诊,他怕遇上熟人。尽管可以随意向人家撒谎,但他心虚得很。心虚,势必导致面部紧张、眼神慌乱,而面部紧张、眼神慌乱,就会引起人家的疑心。人家对他起了疑心,他的顽疾很可能被人家查探到。人家中有好事者,肯定会跟踪他,瞄准他在哪个诊室就诊。人家就会对他所患疾病进行一番猜测。下午去医院就诊,也是遇上熟人的危险期。思来想去,他只好临近黄昏去医院就诊。黄昏时段患者逐渐减少,碰到熟人的机会就会很渺茫。
迈进医院大门,肖络绎的一双眼睛透过墨镜慌乱地巡视一番。晚霞逐渐退隐在天边,医院的楼梯和院心开始暗淡下来,有医务人员陆续撤离开医院。为了赶时间,肖络绎没有去挂号处挂号,直奔神经科专家诊室。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医生接待了他。老医生摘下花镜,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要他去挂号处挂号。待他来到挂号处,挂号处已下班,他只好悻悻地返回专家诊室,向老医生说明情况,老医生要他明日早些来就诊。眼看就诊的最佳时段即要消失,他只好厚着脸皮央求老医生,要老医生先为他就诊,明日他再补上挂号,遭到老医生断然拒绝。情急之下,他居然掏出几张钞票递到老医生手里,软磨硬泡要老医生为他诊病。老医生是个性格刚直的老头,平日里对歪风邪气极为不满,现今见到眼前的患者行贿到头上,自然是火冒三丈,愤然推开钞票,用一根指头指点着他,要他收起诊桌上的钞票。他带着满怀沮丧离开医院。不过,遇上这种清廉医生,他还是感到无比欣慰,毕竟他看到社会群体黑暗中的光明。
从医院返回家中的那个夜晚,肖络绎的病情有所好转,呼吸顺畅、不再血涌,达到宁静致远的效果,给了庄舒怡温馨浪漫的爱情,行为规范回溯到先前的轨道上。可是第二日从医院回到家中,那些正常的行为规范便脱离轨道。肖络绎比先前早一些到达医院,还是那身装扮,粘贴假胡须、戴宽边眼镜、风衣领竖起。挂号期间,一双眼睛在墨镜内不停地向四周巡视着,以此搜寻是否有熟人出现。有患者见他装扮得一副阴森相,远远躲开他。
由于对老医生产生好感,肖络绎越过几个专家诊室,专程来到老医生的诊室。老医生正在为一名女患者会诊,视线紧盯住女患者的面孔。肖络绎这才注意到,女患者是个漂亮的女子。老医生为女患者做完会诊,要女患者躺在诊床上,为女患者做催眠术。老医生先为女患者做了头部按摩,而后又为女患者按摩了颈椎部位。待女患者有嗜睡感的时候,老医生面带恭维状和一种肖络绎说不清的笑容,要女患者起床。女患者临离开诊室向老医生提到挂号问题,显然女患者没有挂号。老医生挥挥手,意思很明确,不想收挂号单。女患者用妩媚的笑容回报老医生的款待,老医生向女患者露出一脸的恭维,且充满银荡目光。肖络绎的血液即刻凝滞。老医生虽不是个贪图利益者,却是个老淫棍。
肖络绎的眼前出现无数个黑点,无数个黑点绕来绕去,形成一片黑暗。他站在黑暗中,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耳鸣失聪、呼吸受阻、血液急速奔涌。他犯病了,通体发痒,像有成千上万个虱子在身体上爬行,而且出现幻觉。显然,他这次犯病比以往都要严重。无边无际的荒漠地段,有骑兵潇洒地骑着战马向他奔来。战马奋蹄奔驰的瞬间,卷起层层沙浪。沙浪迭延起伏,成为沙浪瀑布。骑兵被沙浪遮挡住。刺刀的拼杀声传入耳鼓,紧接着从沙狼瀑布中出现一张瘦脸,瘦脸上生着凸起的额角,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翘着两撇菱角胡子、挺拔着身躯、头戴盔甲、手执剑戟,呼啸着向他奔来。他顿刻捂住双眼准备受死。可是捂住眼睛很久也没发现有剑戟刺向他。他勇敢地挪开遮挡视线的手,站在面前的只不过是一部小说中的主人公。堂吉诃德,是那个疯癫的堂吉诃德。他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堂吉诃德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举起手中剑戟猛地一个冲刺,直刺他的心脉,一片殷红的血迹从胸部喷出,溅到堂吉诃德的瘦脸上。看到血迹,堂吉诃德也像他那样手足无措,瘫坐在地面上。于是他想起堂吉诃德冲进羊群不顾仆人桑丘的劝阻,将羊群当作刺杀对象,与羊群拼杀的搞笑场面。他笑了,笑得合不拢嘴,鼻子里流出一股浓浓的黏液,那是一腔鼻血。他没有在意那鼻血,挥动手臂揩干它,从地面上勇敢地站起。他当时有些跃跃欲试的架势,比堂吉诃德还堂吉诃德。他头脑中忽然突发奇想,想和面前的堂吉诃德一比高低。现实是残酷的,即使我们不是骑士,也要冒充骑士,以假乱真威吓住面前的敌人。否则你绝无出路,也不会绝处逢生。在敌人面前倒下,则意味着彻底失败。而彻底失败,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价值。不如效仿堂吉诃德的骑士精神,虽说堂吉诃德的骑士精神有些假冒伪劣性质、不堪一击,但却不乏英雄气概,总比站在原地受死要强得多。这个世界上的敌人,多数都是纸老虎,所以用堂吉诃德的伪骑士精神恐吓住面前的纸老虎敌人,未尝不是一种摆脱敌人的好办法。最起码也能获得阿Q精神胜利法。无论是堂吉诃德的伪骑士精神,还是阿Q精神,对他来讲都是一种鞭策。他们是他英勇出击世态的楷模。他抿抿干裂的嘴唇,霍地从沙浪中站起,挥起拳头,将拳头当成堂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