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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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住时,老人霍地坐起身,拿好猎枪,对准一处地方,啪地就是一枪。随着子弹飞出,一声惨叫灌入陈尘、庄舒曼的耳鼓。陈尘不由得哆嗦一下,庄舒曼更加紧密地靠向陈尘。老人打死一只野狼。听到惨叫声,老人来到叫声位置,准确地找到那只被打死的野狼。那只野狼距篝火处有百米之遥,老人居然击中野狼的天灵盖。老人用手探了下野狼的天灵盖,触摸到野狼天灵盖的血窟窿,脸上露出翔实的笑靥。老人的枪法一贯准确,这是老人多年来千锤百炼的结果。老人有一双顺风耳。百米之地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如实灌入老人的耳鼓。那只野狼还没发现前方的猎物,就被老人灵敏的听觉发现踪迹。
老人躺在地面上只是假寐,没有真正进入睡眠。今夜有两个年轻的客人留宿于此,老人更是加倍警惕四周的动向,全部精神集中到耳朵上,因此野狼在百米处的叫声和蹄音即刻使老人警觉。在野狼的叫声和蹄音听起来散乱的时候,老人断定,野狼在急速地向前奔跑。决不能让野狼靠近洞穴,否则野狼若是看到有人迹出现,就会呼来救兵,届时麻烦可就大了。一个人,一杆枪,对付群狼,危险性极大。老人的一只耳朵侧向风口,根据蹄音的抑扬顿挫,以及叫声传入耳鼓的位置,准确找到野狼的天灵盖。应该说老人耳朵的灵敏性,要比某些明眼人还要敏锐。
老人箭步如飞地离开,又箭步如飞地返回。借着月光,陈尘、庄舒曼几乎同时看到老人手里提拎的野狼,野狼的头部还在滴血,并且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庄舒曼紧张得发出一声尖叫,随后脸部埋在陈尘的胸部,不敢望向老人手里提拎的野狼。老人听到叫声,知道野狼天灵盖被子弹击穿的窟窿吓到了客人。老人带着命令的口吻,要他们进入洞穴。老人态度非常坚决,他们只好站起身进入洞穴。洞穴内刺鼻的野兽皮味扑面迎来,庄舒曼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嗽声音刚一发出,便响起一阵回音,听起来特恐怖。庄舒曼被自己的咳嗽声音吓得有些魂不附体。洞穴内漆黑一片,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老人因为双目失明,因此没有准备蜡烛之类的照明器具。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行,像在水中游泳那样,各自的双臂伸展开向前划去。好在洞穴不是很大,他们很快来到火炕旁。火炕有余温,坐上去还算舒坦。庄舒曼怯怯地坐上去,没有着实臀部。臀部只是搭个炕边。陈尘却是无所顾忌仰面躺到火炕上。奔波了一整天,他太困乏了。困意袭来的时候,要庄舒曼躺到他的身体上好生休息一下。望着漆黑的洞穴,庄舒曼恐怖至极,痛快地躺到他的身体上。
本来陈尘已困意朦胧,庄舒曼柔软的身体,使他不由自主地产生冲动。他想淋漓尽致地亲吻庄舒曼,那一定很浪漫温馨。但他想起肖络绎的叮咛,那叮咛是正确的、理性的,丝毫没有搀假成分。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像上次在野外写生那样,冲动却不过分,只是轻轻吻了庄舒曼的发丝,然后双手搂住庄舒曼的身体沉沉进入梦乡。
洞穴外,老人用一把锋利的柴刀迅速挑开野狼的肚皮,顺着被挑开的豁口,麻利地剥掉野狼皮,掏出野狼腹脏,提拎着赤条条的野狼来到小溪边,清洗干净野狼的腹脏,准备腌制野狼肉。腌好后炒着就饭食用,那真是满口香。狼肉不经过腌制,就会散发腥味,吃起来倒胃口。清洗完野狼的腹脏,老人将野狼放在一块青石板上切割成肉块,而后从窖内取出一只瓷罐装入野狼肉,返回洞穴从简易桌子下摸到一只瓷罐,瓷罐里装了大粒盐,老人从里面捧出几捧大粒盐放到衣襟内,重返小溪旁,将那些盐粒撒入装狼肉的瓷罐里,用泥巴封严实瓷罐口,在小溪周围的软土层挖下能够容纳瓷罐的土坑,埋下瓷罐。半个月后挖出瓷罐取出里面的狼肉炒熟食用,味美色鲜。若是和马铃薯一并炒熟,那就好比一道人间仙菜。
做完这些事,天已放亮。老人对此的感知,完全来自嗅觉和远处山鸡的鸣叫。老人开始生火做饭。生火做饭处在窑窖附近低洼地势。老人向简易炉灶内填满干柴,进入储藏粮食的洞穴。洞穴内储藏满满一囤白花花的大米。这大米是老人自给自足的硕果。每年五月间,老人都会在山上一处朝阳地界种上各类蔬菜和部分玉米,还会在溪水旁侧种上水稻。秋日一到漫山遍野都是老人的果实。老人看不见,但老人会用嗅觉感知丰收的喜悦。说也奇怪,老人播种下的粮食、蔬菜无一遭损,不用悉心呵护。黄瓜、豆角、柿子之类的蔬菜形象肥硕,个个精神饱满;玉米、水稻也是喜如人愿,一派喜人景色。烤熟的玉米会香飘万里,刚返青的水稻若是煮了或者烧着吃,香味无穷。老人每每都会一面咀嚼劳动成果,一面露出欣慰笑容。吃不了、用不尽的粮食和蔬菜,老人就会循序渐进地倒腾到郊区集市上卖掉,换来钞票。用那些钞票购买日常生活用品。显然,老人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老人向一只阔口瓷罐里捧了几捧大米,用溪水淘好加上适量水,盖上瓷盖。将阔口瓷罐放到简易炉子上,从一只小囤子内摸出几只大个马铃薯,削掉外皮、切成块状。从溪水旁侧挖掘出一个瓷罐。瓷罐内装着大半下腌制到期的野狼肉。老人用另一只阔口瓷罐炖了马铃薯和腌制狼肉。一会儿工夫传出诱人的香味。饭菜做熟后,老人喊醒陈尘、庄舒曼。他们从洞穴出来的时候,那股诱人的香味直面扑来,使他们生出食欲。
老人已在一面石板上摆放好筷子和三碗米饭,端上那只装有狼肉炖马铃薯的阔口瓷罐。陈尘落座在石板周围,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大口咀嚼着饭食和狼肉炖马铃薯。听见咀嚼声,老人内心非常舒坦。在这座山脉居住若干年,还没有人和老人共同餐饮过,现在听到咀嚼声,老人感到有一种浓郁的家庭气氛笼罩心尖。庄舒曼没有食用狼肉,看见被腌制得紫乎乎的狼肉,就想呕吐。肚子的饥饿,迫使她只吃了半碗米饭和几块马铃薯。马铃薯的味道很鲜美,但和狼肉炖在一道,她未敢多食用。
陈尘知道庄舒曼畏惧狼肉,没有勉强庄舒曼吃狼肉。返回北京,陈尘带着庄舒曼来到一家小餐店,陪同庄舒曼吃了牛肉面,随后返回学校。一周后的双休日,陈尘为老人买了水果和许多好吃的物品,带上庄舒曼再次来到老人居住的洞穴。时值中午,秋阳有些火辣,能一下子将人的白皙皮肤晒成黝黑色。来到洞穴附近,喊了几声“老伯”,没有回应。他们只好席地而卧静候老人的归来。温暖的秋阳辐射在他们的身体上,使他们的肌肤产生火辣辣的感觉。
老人那时正在山上的玉米地里掰玉米。一穗穗子粒密集的玉米棒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煞是惹人喜爱。老人每掰掉一穗玉米,都会喜上眉梢。这些玉米晾晒干爽,老人会用石碾磨成粉面,以备日后蒸出黄澄澄的玉米馍。有白米和玉米这两样食粮当作主食,老人很满足。掰完玉米,老人捆扎好玉米秆堆放在玉米地的一角,日后烧柴用。老人拎了几穗嫩玉米,哼着小曲返回山下洞穴。临近洞穴处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总觉得洞穴附近有人存在,嗅到了人气,还嗅到一股奇异味道。老人马上警觉,从背上卸下猎枪、匍匐在地,老人匍匐在地面上,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让老人放下紧张。
草地上窜跳出一只小地鼠,引起庄舒曼惊呼出声。
老人来到近前的时候,陈尘、庄舒曼向老人打了招呼,递给老人礼品,老人感动地抚摩着那些礼品,干瘪的眼内流淌出泪水。多少年来从未有人如此关爱,得到两位年轻人的敬重,老人无比激动。为此晚餐时,老人破例拿出存储多年的白酒,与陈尘对饮起来。就餐间,老人借着酒兴,开始滔滔不绝。没用他们诱导,老人便情绪激动地讲出自家历史。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他们对老人的好奇心,超过了他们出来写生的志趣。因此当老人一杯酒落肚,咂咂嘴巴陈述自家历史的时候,他们全神贯注地倾听老人的陈述。
老人姓仲,名石。现年七十岁。少小时家居北京市。其父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曾经被美军俘虏过,在美军押送俘虏途中,遭遇上朝鲜军队的袭击。押送俘虏的那辆军车被炮弹击中,车上的二十几名俘虏,一半以上被炸伤,但都是轻伤。朝鲜军队袭击战俘车,旨在解救战俘。他们是想制造出混乱场面,利用混乱解救俘虏。
仲石父亲属于受皮毛伤之列的俘虏,押送战俘的十余名美军守卫在战俘车的边缘,因此伤亡惨重。当即有几名美军被炮弹炸死,另外几名美军也都身负中伤。战俘车上呈出一片混乱。混乱中,未等朝鲜军队前来营救,仲石父亲独自一人逃离开战俘车,沿着凹凸不平的公路连夜返回志愿军军营,向首长如实汇报了被俘的经过,告诉首长,阵地被美军占领后,他们一排人,除了他之外,无一人生还。他在撤离阵地时被美军俘虏。首长根据他平日里的表现,非常相信他。可志愿军撤离开朝鲜战场归国后,他的那段俘虏历史成了“特务历史”。
那时国内正在搞清除党内异己分子活动,仲石父亲理所当然是被清理对象,他被收押在狱,家中的妻儿也没能逃脱干系。妻子是个朝鲜女人,是他在朝鲜战场上结识的逃难女子,朝鲜女子对他相当依赖。白日里,朝鲜女子在山洞里为他缝补衣裳,还为他做野味菜肴。久而久之他和朝鲜女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朝鲜女子义无返顾地跟随他来到异国土地。
仲石父亲入狱期间,只有十岁的仲石和母亲相依为命,此间母亲靠做各类朝鲜小咸菜和打糕过活。一日母亲正在市场卖小咸菜和打糕,被居委会主任带着一伙人截住,将她五花大绑地押送到居委会,逼她招供是哪一部分特务?受谁支使来到中国?无论她怎样申辩,也没能使他们相信。于是每日她都重复着和仲石父亲相识的经过,每日都会遭到毒打。带着伤痕回到家中,还得照顾年幼的仲石。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仲石母亲一天夜里上吊身亡。年仅十岁的仲石哭干了眼泪,决定前往郊区的姑姑家。姑姑家的情况不算好,将就着活命还是没问题。姑姑家五个儿女,加上他六个孩子,而姑姑和姑父全都是靠种地生存的农民。日子过得紧巴不说,姑父还患有严重的风湿,遇到雨天或冷天,就会关节疼痛难忍。仲石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仅有十岁的他,为了生存,只好去生产队做了半拉子,半拉子工分不及成人高,可也能够活命。春耕夏锄,他样样不落后。虽说力气小,做事却让人佩服。不叫苦,认真。冬天里随着生产队长来到地里刨楂子、拾粪、上山伐木。中午回到家中,只能吃到一个窝头和咸死人的芥菜丝,下午做工时肚子里就会咕呱乱叫。夏日若是在山上干活累了还好说,随便找点地里的青菜即能填饱肚子。秋天也好说,秋天的山上硕果累累,野果、野菜漫山遍野,玉米也趋于成熟,掰上两穗,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拢起篝火烧熟,真是像吃了山珍海味般香甜。赶上运气好还能逮到山鸡和野兔子,每当有这种运气,他都会备着生产队长,提了山鸡或野兔子抄近路溜回姑姑家,将山鸡或野兔子交到姑姑手中,再返回山上继续做工。做工时,他的精神就会溜号,想着吃山鸡或野兔子肉的美滋味,往往会落下一行口水。有社员逗他,问他是否想媳妇才落下口水。他也不和人应对,他知道这些社员平日里粗鄙不堪,什么肮脏话都能说出口。他讨厌他们,可为了生存,他必须和他们呆在一道。城里断然不能回去,据说他的家已被查封,父亲也死于狱中。那么他这个特务崽子,也肯定不能有好下场。
送野味给姑姑的一天,仲石干活特别卖力,脑子里一直在想野味的熏香,好容易熬到天黑,返回家中。可姑姑端上来的却不是野味,而是一碗玉米查子粥和一碗土豆泥。仲石即刻明白姑姑卖掉了野味,卖掉野味换来的钱,是为了给姑父治病。由于姑姑家一年到头没有一丝肉星可食用,仲石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为此常常在歇工时段,也就是中午时段,不再返回姑姑家,而是远远地避开大家,来到野草覆没的山里层寻找野味。若是有山鸡、野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出现,他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手里提拎的铁叉会准确无误地扎向猎物。尤其是在春、冬两季草木衰落时日,山鸡、野兔子会醒目地暴光于光秃秃的山上,它们也是像他那样出来觅食。
仲石再次捕获到山鸡、野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不再拿给姑姑,而是找到一处低洼地势拢起篝火烧烤猎物。待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