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修习了内功的我虽然才练到臓腑,没有深入到自己的骨髓,更没有到引气入体的筑基境界,但是我已经摸到了一点门槛,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地籁之声。
——完美的穴窍运转能发出最美的地籁,身体能和天籁共鸣,这称为天地一体。
这种情况和最美的人籁能让上天变sè,流月飞雪一般。
——而现在我的穴窍运转不合常理地朝最坏的情况发展,我的气在乱走,血在逆流!
不是我的内功运转出了问题(我走火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情况),而是我的穴窍受到了外敌的入侵!
有一种沉默的声音(玄学上而言,是声外之声)在试图扰乱我的穴窍运转,一定是那一个人发出来!
“非礼勿听!”
我后退数步,盘膝坐下,要把进入自己的体内的声外之声驱逐出去。这是我母亲传授我的儒门定心之术,本来用在静心读书上,我冒险用在武道上调理真气,尝试求生!
——我的听觉已经封闭,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可我的心静不下来,噪音充塞满了脑子,这声音来自我体内的穴窍,怎么压制得下来!
我好像是一台机械,内中的齿轮在激烈地磕碰、磨损,最后的结局就是全毁!但我不能动弹,这同初和那人交手时我受的威压不同,前者是强行压迫我无法动弹;这次我是和外物勾发的内部逆流气血对抗,如果妄动,不止走火入魔,而是爆体而亡。
“快走!”
轰的一拳如炮弹般打在我的胸口,我被径直弹shè过十余层高的甲板外,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远方的大海。
——我的听觉重启,刚才是父亲的声音。
血沫从我嘴里溢出来——
父亲的刚霸一拳让我臓腑都受了重伤,背脊也有轻微破裂的声音。狻猊甲抵消了那一拳的绝大部分威力,可能他计算过我不会丧命,突发奇想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把我投shè出危险区域。
——那么,大楼船上正发生着什么?!
海翻涌了起来,似乎被什么巨…物搅动。我咽下血,忍痛潜入水中(我是海盗之子,水xìng像一条大鱼那么好。狻猊甲是轻甲,近乎不影响我的行动)。
一条无比巨大的白sè鱼尾覆盖住了大楼船的底部,尾鳍越向上部越窄,几乎收成了大蛇一样的长条身躯,大蛇的腹部穿过底舱(也就是说,我们的大楼船底舱的几层钢板被它破了一个大窟窿,海水从下面狂涌进舱)。
我向更远的地方游去,在稍平静的洋面重探出头来。
皎洁的月光下,它的头胸部升起在甲板之上。头部类似鳄鱼,顶生雄鹿那般夸张的角,铜丝般的虎须在两颊分开,双目像照耀的灯笼。它咽喉有一片婴儿般柔软的白鳞,汨汨渗出血来,像一线红丝那样从上而下淌过其他银甲般的鳞片,流到甲板,和甲板上被它杀死者的血汇在一起。
甲板上的死者有的七窍流血、有的脑袋炸成西瓜馕——我知道这分别是无内功者和有内功者血气逆流的死状,他们也被那奇怪的声音杀死了。
它上身张开了一对爪子,一只爪子的钩指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好像一片殷红的枫叶。
——是父亲。
它的钩指尖抖了一下,拔出穿透的父亲的胸膛。父亲掉在甲板上,如条虫子那般挣扎着蠕动。尸体堆的上面一层被顶开来,一个血衣女人爬出来,连跌带滚地靠近蠕动的父亲。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父亲断断续续和她说了点什么,她向我这边的海投了一眼。
然后他们血尽而死。
它默然注视了爹和娘的尸体良久,长吟一声,升上天际。百丈大楼船裂成两瓣,沉入深海。无论是家眷奴隶,没一个有生还的希望。
……
诸位读者,请让无能为力飘在大海上,眼睁睁目睹楼船惨象的我复述《搜神记》那则笔记上的话:
“夫龙之为虫也,犹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
我终于醒悟无知的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错误,葬送了船上所有人的xìng命,包括自己深爱的母亲和终究还是深爱的强盗父亲。
——我的银蛇剑刚才刺中的是一条龙身上最敏感和不可侵犯的部分。
狂暴的龙杀了一船人泄愤。
“扑通。”
我把银蛇剑扔到深海。
据说这把剑能保护我的一生,
我不知道它是否真能保护我。
但我知道一船人的xìng命都是它葬送的。
我不再需要它。
讨论孑然一身的我今后的生存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我要和爹娘去yīn间重逢了。
一个绳索套住我,把要下潜的我往上拽。
“少主,不能轻生!不能轻生!”
是本多这个蠢货的声音。他还活着?我要流泪了。
起伏的浪中现出一艘单桅帆船,是大楼船的备用小艇。
本多屹立在船弦,像打渔一样熟练地把我捞上来。
“其他人还有活着的吗?”
我气喘吁吁地问。这种情况多活一个人就多有一点希望,我在这个世上就多一份活着的理由。
“慕容小姐吩咐我救你的。幸好慕容小姐见机走得早,其他人都死了。”
——这个贱货活得真滋润。
我看到一个慕容芷正专心掌舵。她换了一身猎装,云鬟解散,长发剪掉,成了断发蛮夷打扮,活脱一个女海盗。
“这次是看在义父的面上救你,从此我们两清。如果还要跳海,那请自便。”
她说。
“我不会跳。”
我要比她活得还要滋润,我要活着气死她!
………【第十一章 帆船(一)】………
本多为我解开狻猊甲(这件甲成了父亲最后留给我的遗物),帮我把湿透的内衣裤换下来。
“少主,要不要到船后回避下。你赤身**换衣服,让慕容小姐一个女流看着不好。”
“有问题吗?她看了我十多年,我那…话儿多大多棒都见过。有问题吗!!!”
——慕容芷没见过我那…话儿,但我偏要说出来羞她。
“没问题。没问题。”
本多这小子居然还偷看了慕容芷一眼,见到她没有反应,才敢小声奉承我。这神风国的小奴隶也靠不住,看到我们全家罹难就想改换门庭。
我准备等伤好后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什么是叫“忠心不二”的奴隶道德。
“啊,啊。你手轻点。笨蛋!”
本多的手触摸到我的背脊骨,我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块小骨碎成渣渣,骨头块上裂纹更不计其数。
“少主的背都是淤青,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你他妈被一记炮拳打到海里没有淤青!脊椎不断裂已经要谢老天了!
我脸一黑,骂他
“这点小伤算什么,拿极品金枪药来替我敷上。”
——金枪药是五百年前发明的顶级外伤药。父亲(我心里想哭)说过这药救了很多武者的xìng命,无数在文明时代该被打死打残的人靠这药在现在的乱世活蹦乱跳。备用的帆船是我母亲(我又想哭)设计布置,她一向心细如发,舱内应该有极品金枪药的存货。
本多却不吭声。
“快去拿啊。”
“舱内的金枪药被我用完了。”
慕容芷说。
我瞪了她一眼。
“少主,慕容小姐驾船离开大楼船的时候,奴隶们发生了sāo乱。织田领着一群死党拿着武器来抢帆船,慕容小姐砍死了十来个奴隶,把织田也砍死了,才侥幸离开。”
本多吞吞吐吐道,
“慕容小姐也受了很多刀剑外伤,所以就把舱内的金枪药用得差不多了。她衣服里还缠着绷带呢。”
“见鬼!怎么那些奴隶没有直接砍死你呢!”
我一边咒骂慕容芷,让本多扶我到后舱。我还是要想想自救的办法的。我清楚如果几天内找不到极品金枪药让敷我脊骨上的伤,一个月后我就会残废乃至死掉。现在我能行动,还是靠自己的年少血气和练到内功初层的底子强撑。
慕容芷一定还有金枪药的存货,只是不肯对我拿出来。她的纳戒里有她老子的遗产,我打赌除了金银珠宝,还有各种治疗内伤外伤的药物,乃至筑基丹、黄芽丹这种筑基、金丹层次修真者服用的地级丹。
——啊,我想起来,我也有娘给的纳戒,不要去一幅衰相地求她。
我小指上的纳戒还紧紧箍着,我暗自松了口气。
“少主,这是什么?貌似慕容小姐的小手指也有一枚。是先大王给你们配的定情信物?”
“滚蛋!这叫纳戒,能藏一间房子的东西,里面藏的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宝贝。”
“怎么用?”
本多的眼神又馋又好奇,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让开点地方。”
我连珠般快擦了纳戒三下,有点灰蒙蒙的纳戒开始发亮。
接着我慢擦了纳戒一下,更快地擦了一下,又慢擦了第三下。
纳戒闪了一下光,虚空中掉下五六个大袋子,药香味沁人心神。我拆开一大袋极品金枪药,吩咐本多为我敷上。
“没想到擦几下就变出那么多东西。不过这纳戒有点不好,不像机关有密码之类的,别人捡到也能用。”
“有密码啊。擦戒指的次数和长短不同,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连珠快擦的三下是开启这枚纳戒的指令,接着的快慢快三下是取药物。诸多指令母亲让我从小就记忆牢靠,现在我也懒得和本多一一细说。
慕容芷得自我父亲的那枚纳戒也该有独特的指令,我父亲不是事先就是后来告诉过她。但我不知道那枚纳戒的指令。
不过真没想到,慕容芷什么时候也学过武功了,居然能连杀十余个奴隶?我知道那些奴隶都有不错的外功底子,练得像豹子似的。织田是奴隶的总管,他的太阳穴高高突起,也到了内功中层。我没有银蛇剑还拿不下他。
一定又是我父亲暗地里传授她,她背着我偷偷练习!
即使慕容芷有她父亲的家传武学书籍,但这种需要易筋锻骨、洗涤臓腑的实践学问没有师长单对单教导,绝对无法自悟!没有指导的话,稍稍练错或者停滞不前,或者留下后遗症。越是练到深处,练错造成的危险越大。
——爹,你死掉的时候,你这个义女可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啊。
“把这么多东西收起来,我要睡觉。”
慕容芷喊。
本多睇睇我,把几袋药往我怀里塞。
“小姐,我这就去那条厚实的毛毯,这海上的风凉。”
“让原剑空去找,你去掌舵,海上帆船不能缺人,四个时辰后让原剑空顶你岗。”
她居然把我当她伙计使唤!
“遵……命。”
本多紧张地低下头,踩踩我的脚,一溜烟跑船前的舵那里去了。
“原剑空,帮我拿两条厚毯子。我很困,伤也疼,要睡觉。”
“我也很困,我伤也在疼。”
“所以我也给你四个时辰的睡觉时间。不要把jīng力浪费在和我口角上。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从今天后绝对不再是了。”
“贱——”
“不许叫我贱货。”
慕容芷拔出一把匕首,插在我的脚背上。
我激战了半天,身体疲惫不堪,反应近乎麻木。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我的脚钉住,我倦得甚至忘记了把疼叫出来。
不过那真是一把好匕首,我的肌肉骨骼完全对于那把匕首完全没有真实的厚度感。它直接透过我的脚,没入木板。
“这是我对你的一个惩罚,也是对我战力的自我证明。从今后你要服从我的命令,因为我能让你活下去。还有,你不准叫我任何侮辱xìng称谓,但也不必叫违心地叫我主人,以后直接叫我慕容芷。”
我弯下腰去拔匕首,那匕首纹丝不动,血开始把我的脚染红。
“——慕……容芷。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的遗物,金目鲷。”
匕首镜面般的刃晃了下我的眼睛,是它反shè的初升的阳光。死亡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她把匕首轻松拔出,贴身藏好。一条厚毯子铺在后舱上,身子合衣卧倒,盖上另一条厚毯。
“你快去那边舷睡,尽快恢复jīng力。那边还有一条厚毯,以后你和本多合用。我们的船没有大楼船快,清水和食物都缺。去白云乡还需要半个月,一切都需要严格计划。”
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慕容芷,我忽然想起了一点东西要问她。但她已经传来轻轻的鼾声。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