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西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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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在这期间破产的几间小工厂,福罗伦萨工业区的工厂普遍调整了工人的工资,使得工人们能够维持生计。最令人惊叹的是,在这次罢工运动中首当其冲的西蒙发电机制造厂直到最后都未被这场灾难击垮,厂中工人本就优厚的待遇更上一层楼——更意外的是,这间工厂在罢工运动结束后的三个月内就将损失补救,并且通过工人出资入股顺利扩大生产规模,招收了一批新的工人经过培训以后入厂工作。
随着一八七四年夏季的到来,这个在冬末春初发生的事件也逐渐被人们淡忘,福罗伦萨一如往年地步入正常的发展轨道,城市的秩序好比大钟的齿轮一般规律地运作,鳞次栉比的建筑总在烈日烘烤的煎熬下于脚边拉扯出一片阴影。
——“叫你查一个女人的来历都办不好!”
贫民区的窄巷中,杰克逊?托马斯一脚踹上一个孱弱的中年男人腹部,在对方狼狈地跌倒在地后还凶狠地继续施暴,一番拳打脚踢过后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将他拎起来,直把他的脑门往冷硬的墙上猛砸。
“托……托马斯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惨遭殴打的中年男人大气都不敢喘,满脸的泪痕哭泣着请求,“有人……有人在帮助那个卡列琳……真的查不到她的来历……”
狠狠抓住他的后脑勺,杰克逊的五官几乎要因愤怒而挤作一团,他挺着他那碍事的大肚子,凑近中年男人耳边咬牙切齿地问:“哪个狗娘养的在帮她!?”
“不、不清楚……好像是秘密情报局的人……”转动充满血丝的眼球,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答完,便注意到杰克逊的脸色即刻转青——这让中年男人愈发恐惧,忍不住哭喊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跟他们有关系!”
一挥手把他甩到地上,杰克逊狠力踢了一脚他的屁股,冲他大吼——“滚!”
中年男人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头也不敢回。
“秘密情报局……秘密情报局……”杰克逊独自一人在巷中来回踱步,不安地搓着双手,时不时舔一舔下唇,眯起他的小眼睛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恢复成盛怒之下呈现出的猪肝色的脸庞上眉头紧皱,不断地自言自语:“一个小鬼怎么可能跟秘密情报局有关?!手上还掌握着那种证据——等等,等等,我得冷静……如果她真是秘密情报局的人,不可能假公济私地搞垮了詹姆斯和柏莱尔那两个老混账,却因为我同意不撤单而放过我……除非、除非……”
停了停脚步,他转了转眼珠,歪着脑袋继续道:“除非她不是秘密情报局的人——对,没错,她很可能只是跟秘密情报局做了交易——她提供情报,而秘密情报局负责保护她——但既然不是,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事情?加百罗涅不至于把交易记录交给外人……”
冥思苦想了半晌,他又急躁地再次来回走起来,忽然灵光一现,猛地刹住了脚步。
“难道是加百罗涅的敌对家族干的?”
这么说出口,杰克逊顿时有如醍醐灌顶:“敌对家族……没错,没错!多玛佐家族!一定是多玛佐家族的杂种!”
眉间的皱痕舒展开来,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无比自豪,翘起嘴角露出阴鸷的笑容,勾着背抽出口袋里插着的帽子扣上脑袋,拉低了帽檐钻出巷子,“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把你的来历给查清楚,臭婊/子……”
一只老鼠突然从他脚边蹿过,他惊得一跳,一面谩骂着一面前行。
这时已是七月中旬的夜晚,贫民区的街灯稀稀落落,光亮远远少于福罗伦萨其他街区,苍穹中不见月光与星宿,黑夜快要肆无忌惮地倾轧向这个时不时传来人声的疲惫不堪的街区。他臃肿的身影遁形于巷口的黑暗里。
杰克逊不会知道,就在这天他离开后,同样是在这个他过往极少涉足的脏乱的贫民区,一名叫做汉姆的森莱纽扣加工厂的工人偷偷摸摸地从自己的家中溜出,他四下里张望一番,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才走进了一个钟头以前杰克逊?托马斯离开的那条偏僻窄巷。
巷子里没有半点光,深处立着一团黑影,远远看过去可以辨认出模糊的人形。周遭阒黑的环境令汉姆有些不安,但他停在巷口瞧了瞧那个人影,仔细思忖一阵,还是壮着胆子小步向那人走了过去。
“嘿,”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朝那个人影喊道,“是曼达报社的记者——艾米小姐吗?”
人影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这才放下了心,汉姆松了口气地迈开大步子,怯怯地笑着朝那人摊了摊手:“哦,抱歉……我没想到您会这么早就等在这里,不然我一定——”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令他的话戛然而止。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辨不清面目的人影,汉姆脚步不稳地倒退两步,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低下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手黑乎乎的血迹。“你……”艰难地由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徒劳的音节,他抬头想要再看向那个人,却在瞧清对方手里握着的枪口还冒着一缕白烟的手枪时,双腿一软重重地倒下。
而那个人影则是不慌不忙地将手枪收好,走上前来探了探他的呼吸,接着不声不响地走向巷口,身影消失在了无人的拐角。
二十分钟后,手中举着一盏旧煤油灯的艾米?曼达来到这条黑漆漆的巷前,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有点儿焦急地四处望了望,才小心谨慎地举高煤油灯走进巷中。“汉姆先生?汉姆先生您在吗?抱歉我来晚了……”轻轻唤着,她眯眼想要更好地看清前方有没有人,不想脚下忽而碰到了什么东西,险些被绊倒:“噢上帝啊,这是什么……”
小小一惊,她放低手里的煤油灯向脚下照去,在看清那是一具身下流着一滩殷红的热血、睁着眼睛的身体时,不禁浑身汗毛竖起。
“啊!”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茫茫无垠的天际。
第二天的早晨,科扎特正如常地坐在餐桌前边喝着红茶边翻阅报纸,不经意间抬首看见日历上被画有红圈的日期的时候,差点儿被红茶呛到。“卡列琳!”他赶紧放下茶杯跟报纸,急急忙忙跑到卡列琳的房间门口,颇有些慌张地告诉她:“糟糕了,我忘了是今天去博尔恩公爵的庄园庆祝海德毕业!”
“现在不是还很早么,”坐在床沿叠着衣服的褐发少女不在意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像是不能理解他紧张的原因,“吃过早饭换套衣服就好了。”
“可是……”犹豫着皱起眉,科扎特张了张嘴,许久才老实交代道——“要给海德的毕业礼物还没准备……”
还不等他得来卡列琳的白眼,公寓大门被敲响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科扎特转身出去开门,而卡列琳则是低下头叠好最后一件衣服,偏首看了眼她的枕头,站起身踱向客厅。
出人意料的,伫立在公寓门口的竟是从未上门来造访过的铂金发青年。
“阿诺德?”显然对他的到来十分惊讶,科扎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你们等下要去博尔恩公爵的庄园?”冷淡地打断他,阿诺德微微抬起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眸,视线从红发青年转向了他身后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褐发姑娘,得到两人闻言一愣的回应便面色不改地启唇,语气平静而毋庸置疑:“那么,不用准备了。现在跟我去警署。”
“警署?”卡列琳挑了挑眉梢。
科扎特更是怔了怔,旋即又冷静下来,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森莱纽扣加工厂的工人汉姆昨晚被枪杀,”对上他酒红色的眸子,阿诺德眼光无波,好像在叙述着什么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件,“我们查出来,买凶杀人的是森莱工厂的厂长约翰。”
听完这话的瞬间,科扎特感到脑内仿佛有一颗炸弹赫然爆炸,迷障般的硝烟散去以后尽留下一片漫长的空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却在接触到阿诺德的目光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这个认知令他胸口一紧,有那么几秒他甚至忘了呼吸。
“你是说……买凶杀人的——是海德的父亲约翰?”他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并没有回答他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金发青年转开滞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来已来到玄关的、同是不可置信地皱起眉的卡列琳。
“除此之外,我们还了解到汉姆曾与曼达报社的记者艾米?曼达约好昨晚见面,声称有关于几个月前工人罢工运动的内/幕要曝光。”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两人霎时间一变的眼神收进眼底,阿诺德刻意一顿,“只不过在见到那个艾米?曼达以前,他就在约定的地点被杀害了。
“附近的居民听到枪响是在晚上九点,他们以为是警察的动静,所以没有人出门查看。事发地点没有灯,那个杀手的眼力很普通,没有一枪射中他的心脏,但也刚好让他当场毙命。”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了警署的审讯室。
作为约翰的家属,艾迪尔海德与她的母亲海伦在接到通知后一早就赶到了这里,就连森莱纽扣加工厂的老板博尔恩公爵也面色铁青地坐在审讯室内。约翰垂着脑袋,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向任何人。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一天前,他在酒馆撞上了正在同一群年轻人赌博的汉姆,而汉姆这两三年来早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约翰也是他的主要债主之一。
“一直以来,我看他家境困难,也没有急着向他要那笔钱……但我没想到,他在外头吃喝嫖赌,回到家还常常打老婆孩子。”约翰托出实情,懊悔不已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声线里有一丝颤抖的哽咽,“我当时喝多了酒,当场揪住他臭骂了一顿,他推了我一把,我跌倒在地上——当时我很生气,就吼着要找人杀了他……后来酒馆里有个年轻人找到我,他说只要我出钱,他就可以帮我杀了汉姆。上帝啊,我当时真的喝多了……我……我塞给了他一笔钱……”
一旁的博尔恩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别开视线不再去看他。海伦听到这话已经忍不住抽噎起来,艾迪尔海德隐忍着愤怒和心痛闭上眼睛,伸手扶住身旁母亲发抖的肩膀,只字不语。
约翰听着妻子的哭声,亦抖如筛糠地哭了出来——“第二天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以为我只是被骗了钱,没想到……没想到汉姆真的被……”
审讯室里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哭声和警察用笔记录他的供词的细微声响。
杀人凶手早已不知所踪,那天在酒馆里见过他们争执的人也没有谁知道约翰所说的年轻人是谁,酒馆老板说那是他头一次在自己的酒馆见到那个年轻人。博尔恩公爵为约翰请到了福罗伦萨最优秀的辩护律师,同时也不得不雇佣了一位新的厂长来接管森莱纽扣加工厂。
做到这一点,博尔恩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约翰被送进了监狱,他需要在里边待上整整五年。
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家之主,约翰的妻子海伦一向是不收取出诊费的医生,收入极少;而艾迪尔海德才刚刚从福罗伦萨大学毕业,即使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也因为缺乏经验而使得工作尚且没有着落。
把约翰送进牢房的那天晚上,科扎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了艾迪尔海德的眼泪。这个向来不卑不亢的坚强女人,在将她泣不成声的母亲带回家之后,站在厨房一边给他和卡列琳泡茶,一边一声不响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回到公寓,科扎特与卡列琳心照不宣地一同坐到餐桌前喝了杯红茶,商量好请艾迪尔海德到他们的工厂做财务管理的工作。
“矿洞坍陷那次,不仅仅是财务管理,整间工厂的管理她都代理得很好。”卡列琳是这么说的,“海德能胜任这个职位。”
“嗯。”颔首点了点头,科扎特端起茶杯呡了口茶,雾气般热腾腾的小水珠随着鼻息扑上眼帘,眼球受到刺激,氤氲便也模糊了视线,“刚好现在工厂也已经扩大了生产规模,光靠我们两个忙不过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叹了口气。
艾迪尔海德于七月底就开始了在他们工厂的工作。虽然科扎特劝过她再好好调整一段时间,但找出的理由最后都全部被她回驳了回去。毕业后在费达报社实习准备继承父业的朱里时常抽空来工厂逛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也在艾迪尔海德面前收敛了许多,即便不把安慰的话语说出口,对她的关心也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有近半个月的情绪低落,可艾迪尔海德毕竟还是艾迪尔海德,她很快振作起来,照顾母亲的同时尽心尽力地工作,为科扎特和卡列琳减轻了不少负担。工厂的营运蒸蒸日上,加上艾迪尔海德的帮忙,到了往年忙碌的十二月,科扎特跟卡列琳也终于不需要再像前两年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利用圣诞节前一周的礼拜日为公寓添购了一颗圣诞树,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