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凤-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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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并非错,只是考虑得不够周全。容若这辈子都是为了那姑娘,他可以为了老爷的意愿委屈自己,他也可以为了纳兰家的荣辱忍受一切。可倘若哪一天那姑娘不在了,以容若的性子一定会随她而去的。”
纳兰明珠心头一颤,相似的话容若也说过。纳兰明珠闷闷地喝着茶,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我这样做并非为了排挤那姑娘,我只是希望进我们纳兰家的媳妇是一个清清白白、安分守己的姑娘。我今天这般狠心也不过是为了不想令今后有人指着容若说我纳兰家的媳妇是期市贪财的庸医罢了,更何况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老爷说得是,是贞儿见识短浅了。”漓贞为纳兰明珠揉了揉太阳穴,柔声安慰道,“贞儿相信容若会明白老爷的苦心的,可那姑娘确实没有做错什么,这样未免对她不公平了些。”
容若出了纳兰府便有一种寥落感,天地之大,却无处可去。他可以回郊区的宅子,可习惯了孤寂的他却第一次害怕孤独。他可以去客栈寻若馨,但是当得知那一切源于自己的阿玛,他无法面对若馨。他思索片刻,径自向顾贞观的箫铺走去。
只一味地向前,容若完全没有察觉身后有一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他。刍佑说道:“为何纳兰公子去了别处,莫非姑娘落难之时,他嫌弃姑娘了。”
“不会的,此刻正是他为难的时候,还是让他静一静吧,我不想再令他难堪了。”若馨目视着他背影,眼前渐渐模糊,喃喃低语道,“他阿玛终究是容不下我的,就如我阿玛所言,‘高攀’这两个字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起的,或许在他阿玛眼里,我永远是十年前那个打山里来的野丫头。”
刍佑不知该如何劝,只得道:“姑娘的妹妹是当今的皇妃,岂是高攀。”
若馨淡笑,带着些凄然:“什么皇妃,不过是一个锁在深宫的女人罢了,在纳兰大人的眼里,恐怕只有皇家贵戚之女才配得起他家的公子吧。”
“至少纳兰公子从未这样想过啊。”
“是啊,只有他从来不计较这些,可正因为他不计较,我更觉得内疚。如果哪一日他为了我同他阿玛反目,那我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姑娘想得太长远了,事情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样。”
若馨轻轻扯了扯嘴角,说道:“的确,我是太过杞人忧天了,我只是不想令他为难罢了。我何尝不希望永远都没有这样一天。”
并非事事都能如人所料的,就如那飘忽而去的飞雪,只可随风摆布。倘若那一天真的来临了,若馨又该何去何从?恐怕在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若馨将一袋银锭子放到刍佑手里,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了,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些银子你收着,莫要嫌少才好。”
刍佑缩了缩手,推辞道:“姑娘这话外道了,如果我贪图这些的话,也不会来姑娘的医馆了,姑娘为百姓着想,这样的德性着实令我佩服。这银子我是不会收的,假若姑娘不嫌弃,待到那日重开了医馆,记得再请刍佑回去。姑娘先将银子收起来,你当日为了买药材,将郊外的房子也变卖了,这些银子好歹还能维持些日子。”
若馨笑着点头:“我们后会有期。”
刍佑将包袱拉了拉高,拱手道:“姑娘告辞,祝愿姑娘和纳兰公子早日结秦晋之好。”
美酒醇洌而芳香四溢,如注般缓缓流入玉盏之中。顾贞观将杯盏推向容若,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美酒当前,容若兄莫要错过了。”
“再也不会错过了。”容若转动着杯盏,喃喃自诉。
顾贞观轻摇了摇头,举杯碰了碰容若的杯,道了声“干”,然后一饮而尽。容若也道了声“干”,一口气将酒喝干。顾贞观提议道:“许久未来莫题馆了,不如来行酒令如何。”
容若淡笑道:“胡不斗诗来得痛快。”
“哈哈,有酒有诗,这才是我顾某认识的容若兄啊。”顾贞观朗笑几声,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就以酒为题,以意为尾。少无痴,岁常长,为卿把酒酒无意。”
容若凝视着莫题馆外穿梭的人群,缓缓道:“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顾贞观一愣,而后笑道:“这是晏几道的诗,哪里是出自容若兄的。当罚,当罚。”说话间,又将容若的杯盏注满。
容若一派淡定,举杯饮尽,说道:“心上愁情杯中绪,林林种种,酒托相思意。这般总行了吧,贞观兄请。”
“这句话堪当道出了你现今的心声啊,罢了,难得出来相聚,总是这般愁啊痴的,只觉得愈发压抑了。”顾贞观摆摆手,一阵轻笑后便转了话题。
容若点了点头,笑道:“听闻贞观兄今日之词,想必也是遇着烦心的事了,依我看不是酒无意,而是朝堂无意吧。”
顾贞观静观着莫题馆内的众人,好半晌才说:“你应知我并非留恋朝堂,只是说句狂妄的话,除了你大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就数我顾贞观的才华最是出众了。更可况天下间才子万千,却能有几人真正心系百姓的。”顾贞观眼里透着愤愤,那种因久不得志而压抑的心情令容若突生几分不平。
容若既知顾贞观定是又想起“她”了,时隔这么多年,原来顾贞观亦是不能忘怀,一时间感慨万千。容若故作不知,扭头望向馆外。有一人静静地立着,笑得很安详,笑得很温和,这样的笑却有些晦涩。她勉强令自己笑,只是为了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罢了。她缓缓走上前,保持着笑容说道:“原来你在这儿,有美酒佳肴也不带上我。”
“竟被你寻到这儿来了。”容若亦是强笑,试图隐瞒若馨,两人皆打着哑谜。容若侧头时,顾贞观已去了邻座,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同座上的才子们饮酒对诗,何不自在。
“医馆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暂且耐心等等。”容若对她说道。
若馨径自在方才顾贞观所坐的位子上坐下来,尽量说得轻松些:“这些日子只觉得腰酸腿乏的,早就想着寻个日子好好休息一番。没成想就被我盼着了,成日里为人家诊脉开药,实在腻烦了,我再不想开什么医馆了。”
容若不知该说什么,忽地夺下若馨手里的酒,微带呵斥道:“这就烈得很,你喝了怕是会伤身子。”
若馨复又夺过来,并未喝,只是拿在手里说:“既然会伤身,那你也别再喝了。”
容若同她对视着,两人皆不语。这样炽烈的目光似乎要将对方烙入心里一般。许久后,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若馨眼中滑落,容若正要伸手,若馨却阻止道:“你答应我,如果哪一天你不得不为了我同纳兰大人反目,那你必须选择放弃我。”
“我……做不到。”
“你一定要做到,就算是为了我也好。”若馨不令容若开口,接着说,“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被人耻笑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无论你阿玛对别人做了什么,他都是为了你,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莫过于你阿玛。”
容若半吼道:“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爱令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那些都是他强加给我的,我只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若馨低了低头。容若猛地拉起若馨,说道:“我不会弃你不顾的,你放心,我更不会令你难堪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跑出莫题馆后,若馨停下来问。
“跟我去宫里,让皇上为我们主持,有了皇上的圣旨,阿玛就在无从反对了。”
若馨用力抽出手,说道:“你想过没有,这样做只会令纳兰大人愈发排斥我。即便我们得了皇上的旨意,我们将来一样会很累的。”
容若垂下手臂,一字一顿道:“是我疏忽了。”
容若素来做什么事都保持着一派云淡风轻,可今日却是异常的冲动。若馨这才发觉容若已然醉了,只是这一次醉酒他并未喊宇悠的名字,他即使醉了,即使冲动,也全是为了他和自己的将来。酒托相思意,那份相思也应是倾注于自己的吧。
心中充斥着甜蜜,却也随之涌上阵阵恐惧。此时此刻,她想同容若长相厮守的期盼变得越来越强烈,她能感受到容若亦是如此。
第二十章 庄生晓梦
年关之后,蒙古大王来朝进贡,为了护玄烨周全,容若和曹寅皆留守乾清宫日夜护驾。算算日子应有十余日未出过宫了,他与若馨之间幸得还有诗信往来,这也是玄烨对他的独有的恩典。
每隔一日便有书信从紫禁城内送出,同日也会有外派的侍卫将回信带入。这般重复着过了二十八日,最后一封回信被带入宫廷,容若缓缓打开,一排秀丽的小楷在目:一掷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不归。(注解:出自《九张机》)
容若举步走到书桌前,抬手细研了墨,然后写下:残更目断传书雁,尺素还稀。一味相思,准拟相看似旧时。(注解:出自纳兰容若的《采桑子》之一。)后日即归,见字莫回。
两日之后,蒙古王臣离宫,玄烨准了容若和曹寅两日的假。容若出宫之后,先回纳兰府向纳兰明珠告安,陪纳兰明珠用了午膳才出府。纳兰明珠也没有细问,当然,容若想去哪儿早已写在脸上,又何须再问。
若馨和容若早已相约,待容若出了宫,她们便在莫题馆依约相见。为了避免闲言碎语,若馨换上了一身男装,配上一把素色的折扇,倒显得若馨既有少年的清雅却又不失女子的灵气。
容若落座在旁,玩笑道:“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变,换上男装比着女儿装的时候愈发有韵致。”
“真不知你这是才夸我还是损我。”若馨红了红脸,笑说,“这句话十年前你就说过了,那时候我还恼你呢。”
“错了,是十一年前。”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轻笑,若馨点头道:“是啊,是十一年前,我竟忘了已经开春了。”若馨将手里的折扇放到容若手里,说,“你入宫前我曾允诺你,等你出宫以后我便要送你一份礼,你打开看看。”若馨避开眼,脸上含着几分娇羞。
容若小心翼翼地展开扇子,每一个折里都是一首诗: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翦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都将□,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容若合上折扇,缓缓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一个月来,我亦时时刻刻念着你,想着你。”容若拍了拍她的脸,“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我不苦,比起你日夜伴驾,我岂能言苦。”
容若说道:“这些日子为了护驾,让你独自一人住在客栈里,实在不便。不如我先搬回府里去住,将郊外的宅子腾出来,你暂且住过去吧。”
“不了,这样闲言碎语就更多了,更何况纳兰大人那儿也不好交代,我这样住着挺好的。”若馨想也不想便立马反对道。
容若也不再坚持,仔细嘱咐道:“那你先住在客栈吧,不过缺了短了可得及时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
今夜无星无月,皎皎银河被一派火光照得通量,忽明忽暗的仿佛是仙子在眨眼,若隐若现的光芒将后海子那水波粼粼之感尽显。烟花绽放的一刹那,恍若那悬在天边的星子,又在顷刻间湮没在黑暗之中。若馨仰着头,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烟火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是传说,它真真切切存在,就是烟火,只为你一个人而绽放。”容若拢过她的肩,若馨静静地靠在容若的肩头,欣赏着眼前的烟花胜景。
“美吗?”
“美极了。”若馨闭眼复又睁开眼,笑着回味道,“从前在山里的时候,每晚都能看到流星,我和穆敏常常背靠着背观望流星,这样看着聊着,一夜就过去了。这烟花简直比流星还美,原来刹那间的绽放才是最美的。”
容若望着水里的双双倒影,说道:“在我眼里,再美也不若你美。如果你喜欢,今后的日子里,每一日夜里我都会陪着你看烟花。”
若馨轻轻叹了一声:“可我心里觉得空虚,但是这种空虚却又说不上来。有时候,我觉得你我之间就如相处在梦里,可当你立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又能真真切切得感受到那并非梦。”
“馨儿,你想多了。我向你保证,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梦。今生非卿不娶,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