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底-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景默还没看清楚,突然伸过来一只蛮横的手扯过她手中的照片,陪陪不肯放手,照片当即被撕成两半,那是她千辛万苦寻来的唯一一张妈妈的彩色照片!陪陪心痛得简直眼泪都快流出来,老妇人把照片按在胸口上,一会儿又寻死觅活对着那半张照片狼嚎鬼叫,这一下午真是一场大悲剧!要不是看她落魄至此,真恨不得揍她一顿!与景默异乡遇相知的惊喜统统化为乌有,她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生气离去。
景默追不上她,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在残血夕阳的光辉中,他轻轻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陪陪的倒霉事远远还未结束,事实上只是刚刚开始。
回到旅馆拿出那撕成半张的照片,抚摸着断裂的边缘:“妈妈都是我没用,过了这么久才查出这么点线索,连张照片也保管不好,不过你放心过几天我会去聆澜岛,我一定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提笔想给父亲写封信报平安,虽然她以前也常独自一个去国外旅行,不过这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条探索之路蛰伏着无数魑魅魍魉,父亲想必是担心极了,又不得不尊重她的意愿,涂涂改改依然写不了几个字,烦躁地撕掉了信纸。
到了吃饭时间她拿钱时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居然不见了!陪陪一向很喜欢收拾,生活用品一向打理得有条有理,几乎从来不丢东西。她找了几遍还是没找到,又反反复复地去老板那里质问,她终于明白了,也不怪旅馆,是她不懂得防人之心。当初打算去中国,因为无法预料到底多久才能结束旅程,她兑换了数万元人民币,数万元大概够建好十几座这样的旅馆了,她也太粗心了,每天都可以发现房间的肥皂牙刷更换过,很显然伙计们完全可以自由出入这个房间,这么大一笔钱就算老板不打它的主意,伙计也绝对经受不住这种诱惑。果然她去找老板时发现一个伙计已经不见了,她不听老板反复哀求劝解,很快报了案,但是人犯已然逃走,警察局装模作样地做笔录,追回偷窃金额大概遥遥无期的事情。不幸之万幸是旅馆的费用她只续费到了下个月,当晚她彻夜难眠,这是她外出旅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以前一直生气爸爸总说她是个孩子,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深谙世故了,依旧难防人心险恶。
最后还是沮丧地发现要求助于父亲,她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打了一通昂贵的越洋电话回家,父亲没有在家。
那天傍晚她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小雏菊白金项链和耳钉典当了一些钱,吹着冷风在橱窗外看着灯火通明的蛋
糕店,胃里像是火烧似的。过了许久才进去买了一份极便宜的面□。虽然以前练舞最多只能吃到五分饱,可从未如此落魄过,想到和爸爸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日子,每次两个人一起吃饭爸爸都会把拿手好菜拥挤地摆在她面前,肥嫩嫩的牛小排浸在甜而稠的汤汁里,爸爸亲手做的炖白菜非常爽口,鲜美的龙虾,还有松软可口的芝士蛋糕和热气腾腾的牛奶,那些她以前不屑一顾并且腻味的东西现在却让她潸然泪下,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翻开妈妈的日记:“深秋,典当我最后一件冬衣,凑钱还拖欠张太太一个月的十五块钱房租。”隔了几天又记着一笔账:“家里已经没米下锅,幸而明天要发薪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担起养活妈妈和善言的责任?”到了月末记着一段话:“典当我最后的一件首饰,璞渝送给我的戒指,善言得了猩红热,他在床上叫了一晚上的‘姐姐’,老天哪!你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下面有一行模糊的字迹,陪陪辨认了很久:“他的额头滚烫,医生说他的病只能等待奇迹,如果能卖灵魂,我情愿将灵魂换几块冰,让他走得舒服一点,以后只要锅里有米,三婶不哭,即使没心没肺,我也能笑了…”
妈妈,陪陪的眼泪摔在模糊的字迹上,溅起微小的涟漪,她从未觉得自己与母亲的心如此靠近过。
辗转反侧一晚,第二天陪陪决定出去找工作,本来还以为找工作是稀松平常的事,真正实践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世态炎凉。首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打多久的工,不敢签合同,第二是让她最为尴尬的,只要是男人不是怀疑她的工作能力就是色迷迷地看着她,只要是女人就用敌意的目光看着,等她还没走远就发表意见:“穿成那样,一看就不是做正经事的!”
最后还是找到一个咖啡馆,上班时间比较少,但是需要做夜班,陪陪考虑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最初只是打杂,然后慢慢学会调几种最基本的鸡尾酒的方法,开始不适应这种夜间工作的强度,回家就累倒在床上,不过也渐渐喜欢咖啡馆的气氛,闲的时候倒也很闲,看看窗外楼下的道路逐渐荒芜,时已入夜靡靡,霓虹依稀。书架放着许多休闲杂志小说,她到底还是比较精通英文,拿起一本电影小说《茶花女》来看,咖啡馆里有一只老旧的话匣子放着靡靡之音:“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如梦初醒如梦初醒…”
直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大吼道:“人哪!人哪
!老子花钱他娘的没见到半个人!”其他两个女店员开溜了,只剩下陪陪一个人,她只好站起来按客人要求调制了一杯红葡萄酒,客人仰面一杯干了,却也不急着走,又点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陪陪看出来这个人根本不是来喝酒的,突然那个男人伸出一双手满脸假笑地握住:“我来过这么多次还只有你这小妞大爷我还挺合心意,以后不要在这做了,跟我回家吃香的喝辣的!”还准备搂住她,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陪陪气得发抖,全身鲜血都涌到脸上,挣脱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里,身后还有那个人的叫声:“妈的!还装清高!谁不知道你们这里哪个不是陪人睡觉的!”
回到旅馆里陪陪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打开日记,翻出妈妈的照片,如此美艳到不可方物又捉襟见肘的女子,她的生活陪陪连想都不敢想。她这才明白在爸爸羽翼的保护下成长是件多么幸福的事,离家到中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啊,原来没有钱没有爸爸会这么辛苦,她紧紧地抓住日记本,眼前却浮现那个男人猥琐恶心之极的眼神:“妈妈,告诉我,他们是不是这样对你?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对你?!”日记无声,母亲对她所受的苦难只字不提。
很快旅馆来催帐,再没有钱即意味着她要流落街头,她在绝望之中用最后的钱买了邮票和信封,以往最重视的骄傲和尊严早已荡然无存:“爸爸,我非常想念你。到了中国我的探索之路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我遇到了大麻烦…”她空腹跑到邮局投递出去,恨不得这封信胁下生翼飞到父亲身边。
饿得站不稳,还是厚着脸皮去咖啡馆准备要回一个星期的工资,却被经理训斥一通:“你以为自己有多金贵,身体是镀了金还是镶了钻石摸不得碰不得!”陪陪甚至没有辩解的力气,谈到工资,经理吼道:“做了一个星期不到还想要工资,你他妈给我滚蛋!”
在几个女店员劝解说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呆在咖啡馆里还是没问题,人是铁饭是钢,陪陪还是留下来,咖啡馆里除了发一份微薄的薪资之外还免费提供冷掉的咖啡和隔夜面包。
第三天陪陪是上白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收拾完客人桌子正准备找个偏僻角落休息时,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吸引住了她,那是一份手稿,惊鸿一瞥心头一条,见到白纸黑字赫然是“郁胜男”三字,正是姆妈为她取的正式中文名!这名这姓应该不容易重复,还是自己看错了?
手稿的主人没有坐在位置上,她顾不得尊重客人隐私,匆匆扫了几眼,那句话是“祝紫衣有一个女儿,小名剩儿,学名郁胜男,曾在祝紫衣巅峰电影《除却巫山不是云》露面,如
今不知去向…”父亲从不叫她的学名,在美国的同学们会叫她的洋名Peggy,那个在母亲日记里好似永远长不了个永远一副吃不饱惨兮兮模样的女孩已然成长,剩儿不过是她的前生,今世她已是斯坦福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有个人舞蹈工作室的自信女人。
这看起来像是一份论文草稿,在许多历史上祝紫衣之死未知的疑团加以大胆的猜想,不时有红笔划去几行字迹并批注道:“假想错误!证据一…”
陪陪没拿稳那份论文,“哗”一声纸张散落在彩色瓷砖上,她俯身去拣,凌乱的纸稿中却是那半张祝紫衣的彩色照片!用透明胶带拼凑好,身后一身微带愠怒的声音:“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是那天遇到那个年轻人景默,见到陪陪一怔,满肚子怒气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知道会再见,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快。”
收拾好稿子,她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侵犯你的隐私。”
他一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份稿子,如果事先知道是你,我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一样关心祝紫衣的事情,否则你就不会因为那张照片的事生气了,我再次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陪陪笑道:“没关系,又不关你的事。”
“我请你喝咖啡。”
、第 四 章
作者有话要说:无关的话,无关的画:雷诺阿《游艇上的午餐》
昨天分到的一份面包和咖啡早就消化完了,当香醇的卡布其诺和抹茶蛋糕香味灌进鼻端,饥肠辘辘的她咽下了挤到嘴边的“对不起,谢谢。”
她吃面包的时候手都有一点颤抖,景默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礼貌地不说出口,暗自猜测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感觉真好!她稍稍饱了一点时问:“那些稿子是?”
“我的毕业论文。”
“哦,你的大学是在衢南?”
“不,我在澳洲留学,才刚回来,不过我现在决定了不把它作为我的毕业论文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凝视着她,“我倒想知道你怎么有祝紫衣的照片,还是彩色的?”
陪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又问:“你又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
“我能不说吗?”
“Of course!That’s your right!”
“Thx。”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让她觉得自己不需要解释太多,而且他是异乡遇到少有懂得英语的英语的人,完全可以和他用英文交流。
“你在这家咖啡店打工?”
“嗯。”
“那你今天能不能请假陪我去一个地方?我愿意付你两倍的工钱,包吃包住,放心我真的不是坏人。”
“那你拿出你的身分证给我看。”
他为难地挠着头:“我忘记带了,但真的要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坏人,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叫你们经理为我证明身分。”
陪陪问:“你到底要我和你去什么地方?”
“聆澜岛。”
——————————————
陪陪和景默到聆澜岛不是时候,听乡人说到了暮春时节能看到满山遍野开满各种桃花,一大片云蒸霞蔚。好在他们也不是为了旅游而来,渡轮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凝望远处雾中的模糊狭长的岛屿逐渐清晰,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思绪飘到悠远的旧时光。
渡轮渐渐靠岸,景默先跳上了岸,伸出一只手把陪陪拉上岸。
这事实上是一个非常荒凉的孤岛,开渡轮的人告诉他们,除了阳春二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会有旅客来观
光,其他时间都非常冷清,岛上也没有便利店和饭馆,因为交通不便,岛上只剩老人和还未上学的孩子。
上山是走不完的残破石阶,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远远望见远处人家灰瓦上淡白色的炊烟,他们沿着炊烟的方向想要找户人家落脚,结果发现看起来很近的路其实倒是越绕越远了,陪陪真的饿了,走不稳的山路有时还需要景默扶她一把,那户人家也是很独立,虽然旁边还有几座老式的木板房,但几乎每每推进去都是人去楼空的模样,大院子里晒着别家挪过来的稻草和金针,一个主妇模样的女人坐在一棵灰蒙蒙的柿子树下剥着板栗,地上铺满毛糁糁的总苞。
乡下人倒是非常客气,连忙把两人迎进门,正在做饭的是她□岁模样的大女儿,女人赶忙去厨房多炒了几个菜,念叨着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差点把家里养着的鸡也杀了,让这两人有点不安,这户这家姓柯,柯大嫂叫女儿出去找那几个小兔崽子,怎么时间到了也不回来,又叫他们俩先吃。
桌上是一盘青菜炒豆干,一盘蒸红薯,一盘紫山药里面还放了一些肉丝,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很引人食欲,孩子们吵吵嚷嚷地回来了:“妈妈,今天出去给妹妹找了个好玩的东西!”
看到有客人,一声不吭地坐下吃饭,看样子有些敌意,女孩子最后才上桌,陪陪低头吃饭眼角瞥见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