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底-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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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孤岛繁荣时期的开始,先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推出两部低成本的喜剧电影,结果市场情形大喜过望,带动了电影业的迅疾繁荣,重建的卡尔特电影院,薇娜电影院,哪怕是租界里最小的电影院,即使没有新片放映旧片,每场电影也几乎是场场爆满!各种低质量低成本快速度出产的电影在金迷纸醉的衢南以棉花糖膨胀的速度层出不穷。
郁晨述以苏眠自杀的故事写了舞台剧《独醒人》,由紫衣扮演苏眠,第一天电影院爆满,台下观众屏息观看,演到□时,舞台上床边的桌上放着一瓶安眠药,紫衣,不,是苏眠,把那瓶药倒在手心,犹豫了许久,她想到儿子景默,想到曾经给过帮助和温暖的人们,又是一瞬间的转念她将安眠药全数吞咽下!
她在旅馆的房间睡下了,忽然她伸出手朝电话伸出,她嘶声力竭地叫道:“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报复!”她的手却是软软垂下了。
舞台剧引起的反响是巨大的,然而从第四天起票房每况愈下,这个国难当头自身不保举目望去四面都是悲剧的时刻没有人会有心情看悲剧。渐渐地,郁晨述、翌晨和祝紫衣这些名词都暂时被忘却了。
晨述迟迟没有开拍电影,以他的手笔拍那些情节反复浪费菲林的无聊故事片实在是大材小用,他想要拍摄一些能
唤醒民众爱国意识的影片。然而在衢南的政治高压下,想要拍摄进步电影要通过各种重重审查盘问,何况在战争时期很多外景地都已被烧毁,关卿卿和郭子琛带着景默逃到了北望避难。
关卿卿和郭子琛在北望结为夫妇,没想到这两人能走到一起,姻缘真是奇异,然而正如卿卿在信中所写,“世景荒荒,有一人能死生与共,风雨同舟,伤心人慰伤心人,便已是难得的缘法。”
晨述当机立断,做出一个盘旋在心中很久的重大决定:离开衢南,前往北望继续拍摄事业。那里毕竟还有他早年的事业基础,加上北望相较于衢南政治敏感度没有那么高。听到他的决定,紫衣默然许久,晨述道:“我虽有未雨绸缪之心,这些年有意无意屯了一些金条然而时局如此,北望的情形也不知会如何,以后的日子你跟着我就是患难夫妻,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可愿意?”
紫衣深情凝眸:“郁晨述,到了如今,你还要问我愿不愿意,你也太将我祝紫衣当做外人。你我签订终身约为夫妻,这一生一世便永是夫妻。如蒙君不弃,妾定不相离。”
就这样,晨述和紫衣带着剩儿和崔太太离开衢南前往北望,晨述将拍摄仪器、演员特制戏服、布景还有很多多年珍藏的纪念品全部打包成二十几口大箱子带到北望。
偏安北望的一年里,晨述不分昼夜地赶制新剧本新电影,紫衣是理所应当的女主角,不演戏的时候就担任起家务,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的起居,同时也和剩儿培养起感情,她一直觉得剩儿这名字不好听,所以改名为陪陪。医生对她说她的身子再也经不起生产的苦难,即使有孩子也会小产,所以她希望未来的日子陪陪能一直陪伴着她和郁晨述。
陪陪非常害怕晨述,崔太太和紫衣都管不住她,陪陪平时不吃饭紫衣怎么哄都没用,可晨述只要脸一沉,她就吓得马上吃了。晨述还是不怎么喜欢陪陪,陪陪一淘气他就说要把陪陪送人,陪陪每次都当真哭得特别凶,紫衣反复劝说之下晨述对陪陪稍稍缓和了些,不会时常对她发脾气。
平时紫衣在家的时候总是陪陪耍无赖的时候,她总是拉着紫衣叫:“妈妈,妈妈…”然后用一种只有紫衣才能听得懂的语言说自己要什么,紫衣有时候真的有点心酸,她因为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陪着女儿,就连女儿有些心愿都无法满足。有段时间陪陪总是对着橱窗里的洋娃娃发呆,紫衣算算她生日也快到了,在前一天提醒晨述说:“明天是陪陪生日,你晚上回来记得买个洋娃娃,孩子也不容易,老是看你脸色。”晨述笑道:“我也不容易,老是看你脸色。”
可晨述还是忘了,这场戏里
他兼任导演、编剧和男主角三职,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这天回家已是数月来最早的一天,回家已经九点钟,陪陪一直在等礼物还没睡,紫衣见他空着手正要嗔怪,却见他一脸倦容,迎上去接过他手上的衣服,又把饭菜热了热,因为是陪陪的生日所以今天菜很好,他夹了一块酱肉就饭吃,暗黄的灯光下,她一边打毛衣一边听他说拍戏的事,他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说:“糟糕!今天是陪陪生日吧,你跟我说的话我怎么给忘了?”这个时间商店一定是关门了。
紫衣道:“那丫头一定哭惨了,都怪你!”说着白了他一眼。
晨述见妻子如此的小女儿姿态却是忍俊不禁,起身穿上棉衣望着窗外风雨道:“我还是出去一趟看看吧。”
紫衣从身后取出一只四方的长条盒子,交予他:“你自己给她吧,记得别那么凶。”
他作揖不迭,却又有几分别扭:“还是明天吧,晚上她都睡了。”
“说好给她买洋娃娃的,到现在还没到手,她睡得着才怪,快去快去!”
晨述赶到陪陪房间,把礼物往她面前一放,也不说什么,陪陪害怕得跑下来叫道:“妈妈,妈妈…”紫衣抱住她,抬头见郁晨述无奈的表情,紫衣哄了陪陪半天那小家伙才逃回自己房间,拆开见到是个洋囡囡,高兴得抱住不放手。
紫衣对着日记发呆,晨述洗完澡准备上床:“夫人,早些睡吧。”
“我不困,你先睡吧。”
晨述起身见她握着一管钢笔写日记,日记的纸张已然发黄,数年来这本日记一直伴随着她从少女到少妇的情感历程,他也很好奇她到底会在上面写什么,紫衣合上日记本:“你不是累了吗?明天七点就要起床,睡吧。”
“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你织给我的毛衣?”
“谁说我是织给你的,我织给妈的!”
“明明是黑色的!”他很不服气。
“谁说女人不能穿黑色的?”
紫衣刚想反驳他,转身他已经睡着了,她关上大灯开了台灯拿出毛线织起来,这件毛衣织袖子毛线可能会不够,她想了想拿出她一条黑色围巾拆开线续进他的线里面,窗外是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声。
新片名叫《除却巫山不是云》,有天子琛向她引荐当初为翌晨十天内火速制出电影《莲花落》的编剧,他也到了北望,紫衣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穆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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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 李之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四十九章
想到当初他因为怀才不遇离开翌晨,说明他是个很坚持自我要想要拍出属于自己风格电影的人,如今为了谋生居然在小公司拍这种毫无技术含量只求速度的快片。人总是太轻易就能变成自己以往轻视的人,况复于乱世之中。
无论如何,老友重逢还是愉快的,他还有一点怅惘,当初离开翌晨一心决定再见到她时一定是他功成名就之时。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这诗虽是抑郁,然而现实只能更加残酷,他未成名她却已是狂风扫荡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除却巫山不是云》里有一个孩子的角色由陪陪出演,每次陪陪在片场都是大家的欢笑时刻,紫衣会把这小家伙的轶事拿出来讲给大家听,当然每次影响到拍片进度常常惹得晨述发火。小孩子大得很快,转眼陪陪会走路,会说话了,而她与晨述恩爱相守更胜往昔。
当紫衣终于感觉到有一个家时,战争再次打乱了她的生活,战火蔓延到了北望,《除却巫山不是云》片成一月后,北望沦陷!
东瀛军队占领北望后,为了利用中国名人出面宣传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中日亲善”,达到欺骗世界舆论的卑鄙目的,对匿居在北望的文化界知名人士施以怀柔政策。他们派了一些谙熟中国文化的“中国通”出面对知名人士拉拢利诱,企图使他们就范。
一天晨述去做电影最后的剪辑工作,有个自称日军报道部艺能班长的日本人野田先生造访郁家,野田先生讲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讲了一番平等自由的大道理,又配送了“良民证”和“食品配给卡”,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明来意,原来日本人希望紫衣能劝说晨述前往东京为日本人拍摄一部宣传日本文化为主题的电影,并且钦点的女主角便是她祝紫衣。
紫衣先是推说不清楚这件事,建议他们去找晨述,野田先生皮笑肉不笑道:“郁先生断然拒绝了!”
紫衣心知此事不妙,但是惹恼日本人危及已不是她个人的安危,日寇铁骑蹂躏的白色恐怖,那些令她数夜难以入寐的血腥屠杀事件,得罪日本人恐怕他们一家四口都性命难保,然而答应此事她和晨述都会沦为遗臭万年的文化汉奸。
紫衣急中生智,柔和笑道:“我对拍这部电影倒是极感兴趣,只不过我现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现在不宜远行,一旦孩子出世我便去贵国拍摄电影。”如此这般才将这帮人敷衍去了。
晨述回家时她将此事转述给他,两人都有些茫然,一年的平静生活被打破,逃,还要逃,逃到哪里去?哪里都在打仗,哪里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晨述思索片刻道:“既然《除却巫山不是云》都已经制作完毕,
衢南已然沦陷,我们去泽宁,泽宁四周环山,又有屏翠山与林夕山环绕,易守难攻,使得日军一直未能攻入泽宁。
而且那里离衢南比较近,我在衢南毕竟还有一些人脉,生活起来还是要容易些,不似北望人生地不熟,当初都是我考虑不周全。”他想了许久说道:“只是紫衣,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我们不能留着陪陪了,我们得送她回宴城去。”
紫衣叫道:“不,为什么,难道这一年来我照顾她照顾得不够好?”
“不是的,你对她的照顾远胜她的亲生母亲,可是紫衣我们是在逃命,北望离衢南这么远,这一路上都是难民、伤兵和强盗你知道她一个小女孩,这一路如果我们一个不小心把她弄丢了,你知道后果会比她死还要恐怖吗?更何况我们回衢南以后是怎样的生活我们自己都不确定,我们大人受苦没有关系,又怎么带着孩子受苦呢?你放心,她无论如何都是左家的外孙女,左家不会错待她的。”
紫衣想来想去,觉得晨述的话是对的,把陪陪送回左家的确是对她最好的方法。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难过,那一晚不让她和崔太太睡抱着她流了一夜的眼泪,她与陪陪虽不是至亲骨肉,在感情上却是母女情深。晨述拿她没办法:“没哭了,等时局好些我再问左家要回她就是了。”事情哪有他说的这般容易,这战争仿佛漫漫无期,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天。
从第二天起晨述就开始打包当初从衢南带来的二十箱行李,他认识一位国际难民救济总署的曹先生,是个接运抗日爱国人士到后方工作会经过泽宁一站,而家里紫衣也只拣重要东西带走,这天她要去把陪陪托付子琛带回宴城左家,顺道告别在北望的朋友,不料子琛竟不在家。到斯君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住在一间公寓里,紫衣进屋时他显得非常局促,房间非常凌乱,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讲了不到两句话房东太太过来说有他的电话,斯君接起来却是晨述找紫衣,只有简明扼要的一句话:“不要回家,崔太太没事,九点半北望码头的轮船。”他们的金蝉脱壳计想必已被日本人识破,现在回家必定是束手就擒。
斯君见紫衣脸色惨白,忙问出了什么事,紫衣说出事情原委,斯君欣然表示愿意担起护送陪陪回宴城的责任,紫衣开始觉得和斯君毕竟还不熟要这样麻烦他非常过意不去,也怕他只是一时热心,北望和宴城虽是不远,他一个未婚的单身男人恐怕不能照顾好陪陪。斯君却是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紫衣看他经济拮据补贴了一些钱,坚决要求他收下。
谈到未来的打算,他说过不久就要去朔西了,紫衣心中一惊,朔西已经是革命的代名词了,斯
君道:“我在以前那家电影公司认识一个同事,他跟我讲了很多,比如理想,比如共产主义,比如旧社会会怎样摧枯拉朽地毁灭。这人前天被捕,临走前他心知这一去就是必死无疑,交代我希望我能去朔西参加工作,至少去看看。”
紫衣心中一紧:“斯君,这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斯君微笑道:“活在这畸形的社会才危险,去那里至少能让我看到希望,”他眼睛里充满光芒,“紫衣,你也去好不好?”
紫衣正紧张地望着桌上的闹钟分针一格格地往前移,她趁着斯君沉默,连忙打断他:“我该走了,晨述在码头等我呢,你记得照顾帮我好陪陪。”
斯君拉住她的手:“紫衣,我只和你再说两分钟话,你听完还要走我一定不留你。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我们同是熟清同乡,事实上我早在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