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爱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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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为了这孩子的事情,日子已经够难熬了,谁知道在这多事之秋里,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这天下午下着绵绵秋雨,苏婉正在房内午睡,苏墨忽然冒着雨过来敲门,苏婉昏昏沉沉地披了衣服替他开门,苏墨却就这般站在门口,不进屋来,也没有寒暄,只是蹙着眉心事重重地看着苏婉。
苏婉见他这般,心头一紧,只想着莫不是阿墨知道了自己和洛云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手脚一阵冰凉,强笑着道,“有什么事,妳先进来,再和阿姊说。”
苏墨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阿姊,我只不知该不该说这事。”
苏婉越加肯定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心里一阵难堪,却也没来由的轻松起来,深呼吸一口气笑道,“妳且说吧,我能受得住。”
苏墨看着她眼睛,轻轻地吐出五个字。
苏婉一听这五个字,霎时整个人如遭电击,颤抖道,“此事当真?”
苏墨点点头,担忧地道,“千真万确。只是……阿姊妳……”
苏婉的眼睛却失了焦似的看着门外的茫茫秋雨,兀自放了空,全然心不在焉。
苏墨见她这般,便不再说下去,默默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与她,道过别,颀长身影落寞地隐入雨雾中。
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早,苏婉不顾外面还下着雨,撑了把伞就独自出了门去,脑中反复着的只有苏墨昨日说的那五个字。
江远初没死。
手中捏着那张写着他住址的字条,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过街街巷巷,心中乱得很,现下里还与亲生儿子纠缠不清,虽不知道即使见着了远初又能如何,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再见一见他的心。
十五年。
曾经以为天人永隔,夜夜以泪洗面的日子好像还在昨日里。
苏婉站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民居前,手颤抖地握着雨伞踟蹰不前,他住处应该便是这里,只是……
如今自己却该以怎样的面目去见远初?
忽地传来几声调笑,苏婉心儿一阵乱跳,忙躲在墙角朝里看,只见一个村妇装扮的半老徐娘掩着嘴儿,扭着硕大的跨笑骂着走到院里,口中娇嗔道,“妳这江秀才,我还当妳是正经人呢,也来寻老娘的开心。”
她身后紧随而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长衫,一只手在那村妇臀上放肆地拍了一下,油腻腻的脸上挂着厚颜无耻的笑容,嘴上得逞般地道,“嘿嘿,我江某人又怎么敢来寻妳孙二嫂的开心。”
两个人这般一笑一闹着,又像相好的老姘头,又像是妓女与嫖客。
苏婉慌忙拿伞掩住脸儿,做了贼似的匆匆逃离。
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冷,心儿却比雨更冷,却连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这世间万物实在是造化弄人。
那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即便他再如何变样,那脸,那声音,便是整个人统统烧成灰苏婉也认得。
确是江远初无疑。
那意气书生,那俊秀才子,那自以为爱了一世的人。真真是好笑。
倒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苏婉这般在雨中走着,手一放松,手中的伞儿脱了掉在地上,她冷冷瞥了一眼也懒得去捡起来,任那冰冷的雨丝打在自己身上,唇边泛起空荡的笑。
越发觉得自己这前半生真是如笑话一场,没意思透了。
苏婉走着走着,衣裙,头发都渐渐被雨打湿,视线越发模糊,有一个名字却在心中越发清晰,若真的是造化弄人,那自己这一世大大小小的悲剧,便全是拜这个人所赐。
被迫未婚产子,被迫骨肉分离,被迫与心爱的人不能善终,被迫嫁与他人,被迫守寡,到如今被迫还那孩子的孽债。
所有这一切,都是拜了他苏厚德所赐,如今却要好好地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这般不要自己好过。
苏婉连门都没敲,“吱”地一声推开书斋门。
正坐在书斋里下棋的两个人都怔了怔,一齐看向立在门口神情呆滞的苏婉。
苏厚德有些诧异,手中还捻着一枚没有放下的白子,坐他对面的洛云表情依然恬淡如水,他脸上被掌掴的淤青还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见到被雨淋湿的苏婉,他只是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率先乖巧地微笑道,“娘亲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归路难(三)
苏婉只看着苏厚德,嗓音沙哑如死灰地问道,“妳当年,为何要骗我说江远初死了?”
苏厚德闻言一怔,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洛云,“婉儿,妳要当着这孩子面说这些?”
洛云不露声色地笑道,“洛云还是暂且回避一下。”
说罢,就欲站起身来。
苏婉忽然定定地阻止道,“不必。”一双眼睛又漠然地看向苏厚德,冷笑着道,“爹爹,妳今日不如就一五一十地把妳当年做过的事当着他面说清楚。”
苏厚德的胡子抖动了两下,看看苏婉又看看洛云,长叹一口气,一把把面前的棋盘推乱了,“我知道这些年妳心里一直怨恨爹爹,我又何尝不是有苦难言,也罢,今日就干脆把话全部说开来。”
洛云面上平静如昔,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却暗潮翻涌,唇边漫起一丝淡淡浅笑,显然觉得现在这局面着实有趣极了。
苏厚德一字一顿地说出,原来当年他虽然一心反对着苏婉和江远初的事,只是在得知苏婉有孕后也心生动摇,但是眼见这江远初实在不像是良人,担忧苏婉将来会受委屈,于是假意叫人拿了五十两纹银去试探江远初,说他自此只要对苏婉死心,便能拿了这些钱上京赶考去,谁知道这江远初这般经不得试探,他当时一心追求功名,竟想也未想便拿过钱来同意了。
五十两,说来可笑,但是的的确确就是这区区的五十两。
苏婉呆呆地摇着头,“不,不可能,妳骗我……”联想起在那民居里看到的与村妇调情的那男子,心却像被瞬间抽空了似的,一下子空荡荡的。
苏厚德老眼中也溢满了浑浊的泪水,“我又骗妳作甚,我是妳亲爹,妳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若不是为了妳好,我何苦做出这些事来。”
苏婉口中却还是不停重复着,“不……”,仿佛全然没听进去,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地退出门外。
苏厚德摇着头看向洛云,这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那副散乱的棋盘,神情却波澜不惊,仿佛还在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苏厚德问,“听到这些陈年旧事,妳可有什么想法?”
洛云摇了摇头,许久,才淡淡地道,“父辈之事,再是如何,洛云又怎能妄加评价。”
苏婉一夜未眠,靠在床上,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到第二日凌晨,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心口像被压了块巨石,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汗浸透。
时至午时,起了身来,机械般地洗漱更衣,虽然知道事情至此,再这般做已经毫无意思,却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找江远初问个清楚,他若真心爱过自己,那么即便随口编个漏洞百出的谎话来蒙骗自己,也好过让自己就这么残酷地接受这五十两的事实。
苏婉浑浑噩噩地走到门边,没成想却正撞见洛云从外面回来,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短揭,鞋上沾了一些花泥,手上拿着花锄,一根手指上缠了根布条。
一见到苏婉,他玻鹧劬Φα诵Γ澳锴住!�
苏婉眼睛木然地落在他受伤的手指上。
洛云笑道,“一早我回去给从前那小院子里的花草除草施肥,手指不当心被花锄砍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雨后薄淡的阳光均匀洒在洛云的额发上,让他眼睛的一部分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苏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牙齿竟然不经意地打了个冷颤。
她总觉得这孩子今日有些异样,那笑容下似乎藏着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只是,偏偏今日,实在是无暇他顾。
苏婉匆匆走到昨日那间民房,见那门前聚集了一堆人,心里一沈,随手拉住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道,“这里出什么事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婉,皱着眉头问道,“夫人可是认识里头那江秀才?”
苏婉不耐地道,“我只问妳出了什么事?”
那人满脸的古怪神色,“出什么事?不过是住在这屋里的江秀才,好端端的今早上忽然上吊死了,大家都在说死得蹊跷呢。”
苏婉的双手忽然全失了力气,深秋的寒天里,背脊却忽地被冷汗浸湿了,那人再说些什么,她连一句也听不清楚,脚似灌了铅,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府中,身子还在不停地发着抖。
喜儿那伸舌瞪眼,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可怖死状,此刻与远初的脸重迭在了一起。
然后是少年那张苍白的脸与那双在阳光的阴影下看不真切的眼。
怕。
从未这般害怕过。
回到家中,却连自己房内都不敢过去,绕了道儿来到苏墨房前,伸手敲了两三下门无人应声,干脆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来。
“吱呀”
门被推开的瞬间迎面扑过来一股道不明的陈香,房内没有点灯,待到苏婉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黑暗,却见洛云一个人坐在苏墨的棋盘旁,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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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到这里,才刚要开始写到有趣的地方。哈哈。
三登乐(一)
苏婉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妳…妳怎会在这里?”
洛云依然端坐在黑暗中没有动,忽然嗤地发出一声笑来,“孩儿只是想与舅舅切磋一下棋艺,娘亲又是过来作甚?”
苏婉一手扶着头,房内那股幽幽沈香闻得人头晕目眩,不知怎么的,双腿软绵绵的越发站不住了,一手撑住桌子,口中含混地道,“妳,妳怎不点灯,这房里的又是什么味道。”
说完这话,她便仿佛耗尽了全身仅余的一丝力气,在完全失去知觉前,唯一的记忆是少年轻轻抚上自己额头的修长美丽的手。
苏婉再度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床榻上,四周围只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在晕黄的光线中,洛云坐在床榻边上出神地望着自己。
他弯起漂亮的眼睛,浓郁的眼睫在眼睛下方投下了羽扇似的阴影,“娘亲要我点灯,我就点起灯来了。”
苏婉的头脑仍旧昏昏沉沉,下意识试着动了一下手腕,却发现沈得好似铅块,只好放弃挣扎,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洛云。
洛云看着她,十分无辜地笑了笑,“娘亲这般看着洛云又是作甚,孩儿也不知原来娘亲竟然闻不得这幽凝香。”
早该想到,这孩子原就是个心肝扭曲的讨债鬼。无论怎么也挣脱不掉的。
只怪自己对他,却也……
苏婉的眼角边万念俱灰地滑落下一滴泪来,轻轻问道,“妳爹爹……是不是妳杀的?”
洛云眸色一沈,却只是挑起眼梢来,微笑着反问她,“怎么,娘亲觉得他不该死吗?”
苏婉阖上眼睛不答,许久之后又问道,“喜儿……也是妳杀的?”
洛云伸手轻轻地将苏婉被冷汗浸湿的发丝抚平了,轻轻道,“这事,却是娘亲错怪洛云了。不过若是真要怪罪起来,娘亲也有些责任。”
苏婉闭着双眼,听他慢慢地道明事情原委。
原来那夜他们二人在花园假山中荒唐,正巧被失眠闲逛的喜儿撞见,喜儿早就深深倾慕洛云,因此一心认定了洛云是因贪图苏婉的钱财才与她这般,洛云懒于跟她解释,只是笑言了一句若她能得来五百两自己便带她走,谁知道这痴丫头信以为真,竟为了他这么一句笑言而做出那些偷鸡摸狗的事,直至被赶出了苏府,万分绝望之中只能自尽了断。
洛云淡淡地道,“我又怎会杀她这样的痴心人。”话音之中竟然带着一丝神往。
说罢,他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沿着苏婉的嘴唇闲闲地勾画着,“只是,洛云这一世,早就注定了只能与娘亲一人捆在一起。生生死死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