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么么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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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南屏街,有人老远地扔过来一元钱。老谢捡着钱追着他跑,告诉他自己不是要饭的。
他说:不信,听我给你念首诗。
……
南宁朝阳广场百货大楼前,有人蹲下来给他讲了半天营销学,他耐心地听,听完后问那人:你很孤独吗?送你张我的专辑吧,难过的时候可以听一听。他的专辑是用网吧的麦克风录制的,电脑光驱里一张张刻录的。
那人道了谢,拿起专辑,少顷,鞠了一躬。
……
南京新街口的地下通道,一个支着假腿的残疾人直接拔掉他的音箱,说抢了他的地盘。
老谢问能不能陪他一起唱,临走时,老谢没分钱,残疾人追出来,递给他一个苹果。
晚上经过一条街,一个东北的大姐把他扯进小屋,叫他挑一个姑娘。他说自己是歌手不是嫖客,大姐笑:哎呀妈呀,一把拉进一个艺术家。屋里的姑娘全都笑了。
他说:我给你们唱首歌吧,一曲终,一个姑娘抹着眼泪说:唉,忽然想家了。……
北京,中关村海淀黄庄,气氛很好,很多人坐在台阶上听,还有人鼓掌。一个自称是中关村男孩的人要赶他走,说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的歌迷等着他卖唱。
老谢笑着收拾琴包,旁人替他打抱不平,老谢拦,说:都不容易……
那时他在北京的卖唱伙伴有郭栋、王亚伟,王亚伟原本是个烤烤鸭的。两个人去鸟巢卖唱,走路回刘家窑,为了省路费,八个多小时生生走下来。
路过鼓楼时,两个人合买了一碗卤煮,吃掉二分之一,剩下的给郭栋带回去。
没能带回去,半路上忍不住吃了。
郭栋后来上了国家形象宣传片。
鸟巢附近,一个女人用她的结婚戒指换了老谢一张CD专辑。
她说这东西对她不重要了,相恋四年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好上了,边说边哭,眨眼跑了。
一个星期后,她又跑来说他们和好了。
老谢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唱了歌,也当了传送戒指的伴郎。
……
长沙、武汉、杭州、上海、郑州……
珠海,他收留过一个小偷。
南京,他收到过一瓶白酒、半个猪头、一个纸包。
……
珠海的故事其实发生了不止一次。
五十几个城市,每一个城市他都留下了故事。
当然也带走了一些东西:歌和诗。
老谢的许多故事,都是我们一起喝酒时,一点一滴获悉的。
酒是在丽江喝的。
那时候,他路过大冰的小屋,留下当了歌手。
说好了的,不是驻唱,他是个流浪歌手,终归还是要上路的。
小屋本是流浪歌手大本营,欢迎流浪歌手借着这个平台自力更生,但老谢在小屋不肯收工资,他只靠卖自己的专辑讨生活。
街头怎么唱,小屋里他就怎么唱,憨憨的,却又不卑不亢。
我尊重他的选择。
我也乐意给那个生长了足足15年的理想,提供一个避风塘。
(九)
流浪歌手老谢的理想是当个诗人。
他想出版一本诗集。
老谢长得黑,他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老谢说他的理想藏在他的诗里,而他的诗藏在他的音乐里。
他唱歌,一路卖唱,一路卖专辑,一路靠音乐为理想攒钱。
他说他在画一个圆。
老谢的理想不停地生长,不停地夭折,不停地从头来过。
一半是造化弄人,一半是自找的。
云南鲁甸地震后,老谢为家乡捐出了所有的积蓄,再度成了个穷光蛋。
何苦如此呢老谢,那你的理想怎么办?
我想帮他,他拒绝了我。
他说我知道你是作家,有资源有人脉,也比我有钱,心意我领了……
我叹他做事不懂变通,不懂善巧方便。
他掐着一罐风花雪月,冲我憨笑: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
他说他已经习惯了。
彼时老谢刚刚从柳州一路卖唱回来,风尘仆仆1500公里,走回来的。
我们蹲坐在小屋门前。
我傻看着他。
他拍着右胸说:冰哥,你莫操心我,最穷无非讨饭,不死就会出头……我只是不服,凭什么我自己的理想,我不可以靠自己去实现?
我还能说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只能对他说:老谢,心脏一般长在左边。
……
(十)
不奢望老谢的故事给你带来什么启迪,唯愿能帮诸君败败火。
老谢现在正在大冰的小屋,白天读书写诗,晚上唱歌,偶尔卖碟,一点点靠近理想。
其实从专业角度看,老谢的诗未必会多好,未必会成名成家,但他终究会是一个真正的诗人。
我擦,其实他现在就已经是了好不好……
但命运尚未停止对他的考验,他或许还要历经很多次“从头再来”。
最近一次“从头再来”就在上个月。
老谢的母亲切猪草时受伤,手指被齐刷刷切掉,右手,三根。
老谢给母亲治病,再次成了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他的诗集再度遥远。
他是我的族人,将来有一天该出手时我自然会出手,管他乐不乐意。
前路且长,走着瞧吧。
有人说,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可我总觉得,除了被尊重,人还需自我尊重。
真正的尊重,只属于那些不怕碰壁、不怕跌倒、勇于靠近理想的人。
梦想不等于理想。
光幻想光做梦不行动,叫梦想。
敢于奔跑起来的梦想,才是理想。
……
就像老谢那样,就像你我身旁许许多多个老谢那样。
好了,故事讲完了,其实不是故事,只是风雨江湖一碗汤,苦不苦?苦点儿好,你我已经甜得太久了。
若饮下这碗江湖黄连汤后,你依然自怨自艾……
请一边大嘴巴子抽自己,一边回答以下问题:
你惨,你有老谢惨吗?
你坎坷,你有老谢坎坷吗?
你起点低,你有老谢低吗?
你资源少,你有老谢少吗?
他风餐露宿出生入死流浪十年都未曾放弃过理想,你凭什么轻言放弃!
你凭什么张嘴闭嘴就迷茫?
你凭什么受点儿挫折就厌世?
你凭什么指着理想说遥远?
你凭什么闭着眼睛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
那些对尊严、勇气、善意、理想的追求,凭什么他可以,你就不可以?
凭什么他可以有梦为马、随处可栖息,你我就不可以?
来来来,说说看。
凭什么?
游牧民谣·老武子《忽然间》
游牧民谣·老谢《别纠结》
送你一只喵
……其实,对于我们这种孩子来说,自暴自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挽救我们这种孩子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一点点温情就足够了,不是吗?
难过时,无助时,落寞时,被命运的巨浪扔进人海时,你最想要什么?
一碗面,一根稻草,一个背后的拥抱,一个温暖的眼神……
或者一只喵。
谁会是你的喵?
你又是谁的喵?
(一)
有个小孩儿很可怜。
太丢人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被妈妈拎着耳朵,踉踉跄跄往学校大门外拖。
小孩儿尽量低着头,能多低就多低,尽量小小声地喊:妈妈……
妈妈……疼。
妈妈一脚侧踹,牛皮鞋卷在肉屁股上,砰的一声闷响。
闭嘴!
下午两点半的天津市河北区增产道小学,正值课间休息,满世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的小学生。
跑过他们身边的,通通自动一个急刹车,一边惊喜地看着这一幕,一边脚下不自觉地跟着走。
受列祖列宗的基因影响,围观看热闹几乎已是种天性。
和父辈们一样,这些半大孩子或抱着肩膀或手抄着裤兜,老到地跟着当事人的移动轨迹踱步,却又老练地保持着最合理、安全的距离。
有些东西没人教,他们却早早就学会了,比如看热闹时的表情。
和父辈们一样,他们眯起两世旁人的眼,半张着嘴龇出几颗牙,挂起一抹笑。
妈妈的目光弹在那些浅笑上,又弹回到自己脸上,噼里啪啦,弹出一脸潮红。该死……校门怎么离得那么远?
短短100米的距离,却走得人筋疲力尽,远得好像去了一趟塘沽。
终于站到学校大门外了。
妈妈放慢脚步,无声地喘了口粗气,掐着耳朵的手好像微微松了点儿劲儿……小孩儿把头抬起一点儿,瞅瞅妈妈的脸色,再瞅瞅妈妈的鞋尖。
自行车铃在身旁丁零零地响,15路公共汽车拉着黑烟稀里呼隆开过眼前,白花花的天津夏日午后,纷乱嘈杂的成人世界。
小孩儿忽然央求:……妈妈妈妈,给我买只小喵吧。
妈妈:你嘛时候不打同学了,嘛时候再来和我提条件。(嘛,四声,天津方言“什么”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暴怒起来,低吼道:你个倒霉孩子!你还有脸跟我要东西?!
小孩儿说: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不跟我玩儿。
妈妈重新揪紧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一点儿,一根手指杵在他脑门儿上,一下又一下地戳着。
人家为嘛不跟你玩儿?!不跟你玩儿你就揍人家吗?!土匪吗你!怎么这么横啊你!你还真是家族遗传啊你!
脑门儿上戳出白印儿,白印儿又变成红印儿。
小孩儿两只手护住脑门儿,隔着手指缝儿,轻轻嘟囔着:给我只小喵吧。
他抿着嘴,拧着眉,汪着两泡眼泪……火辣辣的耳朵,酸溜溜的鼻子。
买只小喵陪我玩儿吧。
毛茸茸的,软软的,小小的。
小小的小喵,一只就够了。
……
掉了漆的绿板凳,小孩儿已经木木呆呆地坐了大半个钟头了。
他怯怯地喊:爸爸,给我买只小喵吧……
爸爸头也不抬地回骂一句:买你妈了个B!
爸爸在忙。
满地的玻璃碴儿,镜子上的,暖水瓶上的,电视屏幕上的。
爸爸撅着屁股蹲在一地亮晶晶里,忙着撕照片。一张又一张,一本又一本。
一本相册撕完了,又是一本相册。
结婚证早就撕开了,还有粮本和户口本。
妈妈呢?妈妈不知去哪儿了,妈妈摔门的动静好像点炸了一个炮仗,小孩儿被炸起了一身的寒毛,良久才渗出一脊梁冰凉的汗。
汗干在背上,把的确良的校服衬衫粘得紧紧的,小孩儿被包裹其中,紧绷绷的,一动不动。
天已经黑了,家里的灯却没有开。
他不敢开灯,摸着黑找到自己小房间的门把手。邻居家的饭香隔着纱窗飘过来,是烧带鱼和蒸米饭吧……他咽咽口水,背后只有刺啦刺啦撕照片的声音在响。
他试探着喊:爸……
砰的一声巨响,爸爸摔的是手风琴吧?噢……那以后我可以不用再练琴了吧?心怦怦跳得厉害,门被轻轻打开,慢慢关严,他使劲地抵在门背后,大口大口地喘气,喘了好几口才终于喘上来。
孩子不是成人,头顶的世界没那么大,无外乎老师同学、爸爸妈妈,无外乎学校和家。
成人在成人世界中打拼挣扎时,时常会因挫败而沮丧无助,进而厌离心生或心灰意冷。
但我想,若无助感像疼痛感一样可以分成十二级的话,成年人再无助也难逾越一个孩子的无助感。
孩子不是成人,眼里的世界就那么点儿大。
一疼,就是整个世界。
关于九岁的记忆,大多数人都淡忘了吧?
对于那个孩子而言,九岁却是永生难忘的。
九岁生日的早晨,当他饿着肚子醒来时,他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不是一只软软的小喵,是一个坚硬的消息。
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二)
新家,新卧室,新床。
新床单的图案是一些小动物在海上航行,狗、马、大象……没有猫。
每天放学,小孩儿把自己搁在床上,不肯出门。
卧室门外是个难以理解的次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都有爸爸妈妈,而自己只剩妈妈了呢?
他开始失眠,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他摸着床单,不停地胡思乱想,陷入一环套一环的洞穴中不能自拔。
同时控制不住的还有自己的拳头,学校干架的次数愈发多,天津王串场增产道本是出大耍儿的地方,但就算是这么个卧龙宝地,所有人也都说他是个罕见的战斗儿童,易怒、暴力,随时随地乱发脾气。
没人喜欢和他说话,除了妈妈。
妈妈和他说话也总没有好气儿,看他的眼神也总是忽冷忽热。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每天只有一个时间她是和蔼的,每天凌晨之后、清晨之前,她将醒未醒时最温柔。
小孩儿熬夜等着凌晨来临,抱着枕头跑到妈妈的房间,贴着妈妈的脊梁躺下。妈妈妈妈……
他抱着妈妈的后背小声说:给我买只小喵吧。
声音太小,妈妈迷迷糊糊地未醒,听不清。
她翻一个身,搂紧他,沉沉睡去。
这些话白天是不敢说的,妈妈是个爱干净的人,不喜欢带毛发的东西。
他用力把自己挤进妈妈的怀抱里,从1默数到1000,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失眠加熬夜,小孩儿的暴力倾向越来越强,从每天打架演变成每个课间打架,几乎成了一种病态。
老师和妈妈把他送到了天津市儿童医院,她们怀疑他有病。
大夫开始问问题,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问:世界上最小的鸟是什么鸟啊?
小孩儿愣愣地看着大夫,说:小鸟……
小孩儿最终被确诊为多动症儿童患者。
很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