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风露,杏花如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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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一眼,把手臂放在了身后。
他有些尴尬,对我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眼神开始飘忽,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好。最后他一扭头看到了桌上干涸的带血的碗。
我心口剧烈一跳,心中暗骂怎么忘了把碗收走,暮泽也是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留在桌子上!!!
“这是……”他开口欲问,目光忽然定住,看着我身后的门口。
我正在想怎么搪塞过去那个碗的事,被他愣愣的目光弄得也不由得向后看去。
却见一名俊美的青年风尘仆仆站在门口拍打外衫。
那人居然是,沐臣雪?
“执礼姑娘,想我了吗?”他微笑着看着我,眉心的冰蓝色花钿在傍晚阳光下浅得几乎看不见,却依旧妖艳逼人。
“臣雪大哥,你回来了!”我有些惊喜,忽然又想起君师兄时日无多的事,笑容便有些凝固。
“呐,幸不辱命,”他拍完了衣服,拿着个盒子走了进来,“中和寒冰蜥蜴毒的熔血草,调和你身子的紫绒睡火莲,祛除幽冥渊深潭之水寒性的岩浆葵,我全部带回来了。这位是?”
我看见他疑惑地盯着靳钺看,刚想说这是病人,就听见靳钺平静地说:“我曾是她丈夫。”
沉默。
沐臣雪突然冷嗤一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靳将军。看到执礼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意下如何?”
我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岔开话题:“臣雪大哥,你回来有去找君师兄吗,他一直很惦记你的……”
“执礼妹妹你让我说完,”他温和地打断了我,却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道,“他害你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让他愧疚吗?当初因为他受的委屈,难道不应该让他知道吗?”
“臣雪大哥,”我上前挡住他的视线,“没必要跟无关的人说这么多,我和他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多说无益,我不欠他的。”
“可是他欠你。”沐臣雪从我身后闪开,手按在我肩膀上,又忽然松开。
我顺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右臂上渗出血丝的绷带。
“这又是怎么伤到的?”他指着我的手臂,惊讶地问道。
我只能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能在靳钺面前说出来。
“病床上那小子又中了火毒,没有寒冰蜥蜴,她用自己的血给那小子解了毒。”君师兄的声音从沐臣雪身后传来。
我一脸惨不忍睹地回头看靳钺,果然,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没有了一丁点血色。
“靳钺,你还不知道吧。”君师兄踏入病房,站在了沐臣雪身侧,冷冷道,“我叶师妹以为骄傲的一身武学,因为你尽失了,就是因为你中的这个毒,她去捉寒冰蜥蜴,不慎中毒,右手经脉尽废。而之前她为了救你而小产,失去了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再加上寒毒入体,她此生都不能再育子嗣。”
靳钺低下了头,手握紧了床单。
“师兄……别……”我低声道。
“我还没说完。”君师兄严厉地打断我,“他有必要知道。”
“执礼体内的元气本是生机勃勃,最后却被毒性吞噬一空,本来已经很脆弱的她,忽然与你和离,原因是什么,你心知肚明。那时候执礼接近绝望了吧,她去了唐门,跳了幽冥渊。这你知道吗?”师兄笑得很残忍,“大概不知道吧,那天正是你新婚之际,你怎会想起她?你又知不知道,幽冥渊的水冰冷刺骨,那一跳激起了她体内所有毒性,若不是臣雪送药及时,她已经死了。”
在君师兄说到跳了幽冥渊的时候,靳钺就已经惊讶得张大了嘴,到最后,他的手发着抖,伸向我,停在半空中颤抖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却不敢向前,不敢用力,他看着我,眼睛爆着血丝,因为逆着光我看不清是不是有眼泪挂在他下巴上。
可我却有了一种近乎凌虐的快感,我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痛快,一种揭开伤疤给他展现着疼痛,用他懊悔的泪水清洗伤口的痛快。
但是那好像都是错觉,因为下一秒,我已经难过得流出了眼泪,因为很委屈。
我曾经就很委屈。
现在也很委屈。
第二十一章
文迦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他盯着靳钺看了一会儿,只字未说,只是拽着君师兄离开了病房。
沐臣雪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有些疑惑,最后叹口气追了上去。
病房里剩下别扭的我们两人。
“执礼,对不起。”他嗓子沙哑地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介怀。”我没有看他,语气冰冷。
“如果我知道你当初那么伤心,我不会……”他急切地开口,却被我毫不犹豫地打断。
“你不会怎样?”我回头像注视仇敌一样看着他,“不会移情白翎雪?还是不会答应与我和离?你想得太简单了靳钺,当时的境况是你已经不爱我了,而我为了你已经一无所有,除了死我想不到其他的出路。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他哀伤地注视着我,“我并不想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这已经是我最好的样子了。”我冷漠地走到病床边坐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臂,“如果你说的是这些——我受的伤,中的毒,这都是我自愿,这些不是你欠我的,是我自己选的。”
靳钺默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也不再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依旧尽职尽责地起身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脚,最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这样。
他早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当晚靳钺又发热一次,因为君师兄和臣雪大哥久别重逢,我不好打扰他们,正巧文迦没有走,所以我恳求他来为靳钺诊脉。
这一诊不要紧,文迦居然在靳钺和我身上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文迦毕竟是洱海三毒中的毒僧,对□□的了解远胜于一知半解的我,他抓起靳钺的手腕后就一直皱紧了眉头,不曾舒展过。
“这位……靳将军,年轻时受过颇多外伤?”诊了片刻,他回头看我,询问道。
我起初还有点思维分散,听到他的声音忙定了定神,一边给靳钺换凉毛巾一边道:“他少年时期跟随大军出征,受过很多伤,那些我都不太清楚,但成亲之后他倒是很少受重伤了,有了家室的人,同僚都会照顾他一点,这是天策军不成文的规矩。”
“除了拜火教蛇毒,还有过其他中毒史吗?”他再次问道。
“没有。至少……我离开前,不曾见过。”我道。
“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毒,像是祆教内功所致的内伤,和你的一样。”文迦沉声道,“我曾以为你身上的毒是你年轻时与人切磋受的内伤所致,后来又推测并不是这样。如今看到他中的毒……我才有了具体了推论。”
“愿闻其详。”我的心头陡然漏了一拍。
“他体内的毒比你的要深,你的毒我之所以不敢确认,只是因为我当时不能确定它们是怎么存在在你身体里的,”文迦的声音温沉如水,带着些焦虑,也终于不再像初次见面那般冰冷无情,“这毒素不在你的五脏六腑,却在你经脉骨骼之中,所以并非毒从口入,而是由外力打入你体内。”
紧接着,文迦松开了靳钺的手,转而在他胸腹上摸来摸去,“所以我曾以为是内伤,却也肯定那不是内伤。从他身上,我想我能得到答案。”
我顺着文迦的目光,看向靳钺胸口,他的胸口正因为呼吸疼痛而颤抖着。
“你所知道的他受过的外伤,可曾伤过肋骨?”文迦又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曾。”
“那我猜对了,有答案了。”文迦抬头看我一眼,“他身上有两年前的旧伤,肋骨折断了四根,是受刑的痕迹,□□应该就涂抹在断骨之上,如果仔细找,他皮肤上应该还留着伤疤。”
说罢,他的运气成刀,五指直接割裂了靳钺穿在身上的软皮甲。
看到他□□出肌肤,我下意识闭上眼想转身,被文迦按住了手。
“忌讳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文迦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无感情的目光从眼皮下扫了我一眼。
我尴尬地转回来,低头看着靳钺的胸膛。
可是那上面只有我熟悉的点点伤疤,甚至没添过新的。
“在这里。”文迦指着靳钺的身侧,转过来给我看。
我在油灯下细细观察着,半晌倒抽了一口冷气。靳钺身侧,腋下的部位,果然有着非常浅的伤口,虽然和皮肤颜色相同,却有着狰狞的形状。我看得心惊肉跳,那分明不是切口,而是生生撕裂的伤口,只是显然用过了很好的去疤药,没有长得凹凸不平,伤疤处肤色也不明显,我竟然没有发现。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他躺在床上那半年,每天都是我为他擦洗身体,从未见过这些伤疤。也就是说那时候是没有的。
如果如文迦所说是受刑的痕迹,在我记忆里那两三年间他只在拜火教蛇牢里受过刑,也就是说……在靳钺从拜火教被救出来的大半年之后,他居然又经历了如此……酷刑?
我只记得那时候他对我越来越疏远,连宽衣解带都要避着我,还以为他只是不愿面对我……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执礼,我记得你说过他所中是拜火教蛇毒?”文迦忽然道。
“啊?”我一愣。
“拜火教!拜火教本就是祆教分支,也就是说靳将军受刑时在他身上下毒的人,是拜火教人?这就可以解释了,你不是说他曾被拜火教俘虏……”文迦兴奋的声音,在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后,慢慢停了下来。
“不……不是的,”我不停摇着头,“靳钺从拜火教被救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没有这些伤痕!我是他的枕边人,这件事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不是那个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文迦绕到病床这边,严肃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能确定是两三年前吗?”我抬头问他。
“从骨头的愈合状况来看,我能确定。”他道。
“我也能确定,这些伤,不是在他被俘至拜火教的时候受的。”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也就是说,他被救回来,痊愈后,还曾被拜火教人士施以酷刑,还下了毒?”文迦笑起来,“这有些荒谬了。”
“当年的事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部分,”我的脸色有些难看,过了会儿,咬着唇抬头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给他退热,文迦大师可有什么办法?”
文迦看了我一眼,目光转至不省人事的靳钺脸上,面无表情道:“毒难解,退热倒是简单。他发热不过是因为白天喝你的血喝少了,现在没有寒冰蜥蜴,只能喝你的血。对待他的话我想你应该不会吝啬这一点点血吧。”
我有些难堪地低下头,默认了这句话,转身去找匕首。
第二十三章
“等等。”文迦忽然叫住我。
我回头,见他正看着我,一脸变幻莫测。
“也罢。”他吁了口气,摘下了一整天都没摘下的包袱,然后抖出一只竹筒。
“寒冰蜥蜴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他道,从竹筒里捏出一只通体冰蓝的小动物,正是一只寒冰蜥蜴!
我愣住了,看了看冰蓝色的小蜥蜴,又看了看他□□的手指。
似是发现了我的惊讶,文迦瞥了我一眼,道:“我有洗髓经傍体,不惧寒毒。而且,你不要打蜴迦的主意,它是我饲养的毒宠,这次只能取它一点点毒液来中和毒性,不能整只都给你。”
“……蜴迦?”我的脸有些抽搐。
“它的名字。”文迦也不看我,用食指逗弄着蜥蜴长满尖牙的小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取了一滴毒液,又重新将蜥蜴装回了竹筒里,最后把手指上那一滴冰蓝色液体弹到了桌上那个带血的碗里。
“这些毒拌着剩下的血正好,你先倒点水拌一拌给他喝下去退热。”文迦把碗递给了我,表情莫测,“他身上的祆教之毒和你相似,我解不了。他与我非亲非故,我也不能将洗髓经传给他,他又是男子,不能生育,所以…… 算了,我抽出时间来研究一下解药吧。”
“多谢文迦大师。”我双手合十对他拜了一拜,又被他扶起来。
我抬头,见他平静的双眼正注视着我的眼睛,“让他亲自谢我吧。”
靳钺在丑时退了烧,在寅时末悠悠醒来。彼时我正伏在床边闭目养神,忽然觉得肩头一重,睁眼时看到身上披着我傍晚给靳钺压上的半床薄毯。
我抬起头,靳钺的眼睛已经睁开,身子还半倾着,正望着我。
我顿时松了口气:“醒了?渴吗,要不要喝水?”
他缓缓摇了摇头靠回去。过了会儿笑起来:“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吗?”
我忽然有点窘迫,移开目光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