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片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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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德国的文明’,”贝尔纳说。
“我们还走运,”保尔回答说,“现在我明白了隧道为什么没有警戒:
今天是星期天。”屋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台电报收发机,电话机悬挂在墙
上。保尔看到在一块厚厚的玻璃板下面,有一个仪表盘,上面有五个铜按钮。它们
通过电线分别和预先在隧道里设置的五个炮眼相连接。
贝尔纳和保尔离开了那木板屋,继续沿着铁轨往前走;他们来到了一条通道的
最狭窄处,这条狭窄通道从岩石中穿过后,把他们引向一片开阔地,那里灯光很强。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几乎由兵营组成、由士兵们住着的村庄;他们看到村子里
面的士兵来来往往。他们绕过这个村子;突然一辆汽车的响声和两个车头灯的强烈
的灯光吸引了他们。他们跨过一道绿篱和穿过小灌木林后,就看到了一处灯火辉煌
的大别墅。
汽车停在台阶前面,仆人和哨兵已守候在那里了。两名军官和一位身穿皮毛衣
的妇女下了车。在调头的时候,两个车头灯的光把一个宽阔的花园照得通亮,那花
园四周都是很高的围墙。
“这正是我所猜测的,”保尔说,“这里我们有与奥纳坎城堡相似的对应点。
不论是起点,还是终点,都有结实的围墙,这样在里面活动就可避人耳目了。如果
车站设在露天,比如说这里,而不是设在地下,比如说那里,那么至少那些采石场、
工场、兵营、驻军部队、参谋部花园、车库,所有这些军事机构都将被围在高墙内,
而且无疑是外部哨所林立。这点说明在内部可以很容易通行。”这时候第二辆汽车
到了,下来三名军官,汽车和车库这一侧的第一辆车停在一起。
“有晚会,”贝尔纳注意到。
他们决心尽最大可能地深入到里面……房子周围那条小径上茂密的树丛帮助了
他们。
他们等了相当长的时间。接着从底层的后面传来了叫喊声和欢笑声,他们认为
宴会厅在那里,客人已开始入席了。还听到里面的歌声,哇啦哇啦的说笑声。外面,
无任何人走动,花园里冷冷清清。
“这里安静,”保尔说,“你给我帮个忙,呆在这里,藏起来。”“你想上窗
台?那么还有百叶窗怎么办?”“百叶窗可能不会太结实,光从中间透过来了。”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栋房子不值得留意。”“不,值得留意。你曾把一个伤
员所说的情况亲自向我报告过,孔拉德亲王住在埃布勒库尔郊区的一所别墅里,然
而,这所别墅位于一个四周设防的营地中心。而且正好在隧道的入口处;它的位置
在我看来至少是某种迹象……”“且不说这种晚会还真有点亲王的派头呢。”贝尔
纳笑着说,“你说得对,上吧!”他们穿过小路,保尔在贝尔纳的帮助下轻而易举
地抓住了组成一层墙基的檐板,一直爬上石头阳台。
“行啦,”他说,“你还回到那里去,如果有情况,吹一声口哨!”保尔跨过
阳台,先用手指,然后用手插进百叶窗板之间的缝里慢慢摇动了一块百叶窗,他终
于拉开了插销。
窗帘向里对叠,使他行动的时候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上面的窗帘对叠不严,留
出了一个三角形,这样,只要爬上阳台他就可以通过这个三角形观察到里面的动静。
这就是他所采取的行动,他俯着身子往里瞧。
呈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副情景,给了他非常可怕的一击,他两条腿都开始颤抖起
来了……
五、寻欢作乐的孔拉德亲王
一张桌子平放在与房间三个窗户相平行的位置。上面堆满了细颈酒瓶、长颈酒
瓶和玻璃杯,几乎摆不下糕点盘和水果盘了。一些宝塔型蛋糕放在香槟酒瓶上,一
个花篮摆到了利口酒瓶上。
共有宾客二十人,其中女宾六人,均着晚礼服,其余均是军官,他们衣着豪华、
佩戴着勋章。
中间面向窗子的那位正是孔拉德亲王,他主持今晚的宴会,他的右边有一位妇
女,左边也有一位妇女。这三个人奇迹般地凑在一起,对保尔来说,又一次使他感
到无限的痛苦。
呆在亲王右边的那个女人,穿一件栗色羊毛连衣裙,头上披着黑色花边方头巾,
短发被遮去一半,面孔生硬而严峻,用不着费更多的笔墨去描述她。
但是另一个女人呢?!孔拉德亲王转过身来,厚颜无耻地向她大献殷勤;保尔
瞧着这个女人,眼睛里充满着愤怒,他真想一下子把她掐死。这个女人在那里干什
么呢?伊丽莎白现在置身于一群酒色之徒和一群可疑的德国人之中,而且又在孔拉
德亲王和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的这个罪恶滔天的女人旁边,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埃米娜·唐德维尔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唐德维尔!母亲和女儿!对保尔来说,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给孔拉德亲王的这两个女伴以别的称呼。但是,过了一会儿,宴
会上的一个插曲为这个称呼提供了可怕的含义,当时孔拉德亲王站起来,手里端着
一杯香槟酒,吼叫道:
“万岁!万岁!万岁!为我们忠诚的朋友干杯!万岁!万岁!万岁!为埃米娜
伯爵夫人的健康干杯!”孔拉德亲王说的这些可怕的话,保尔听到了。
“万岁!万岁!万岁!”这伙客人也跟着大声吼叫着,“为埃米娜伯爵夫人干
杯!”埃米娜伯爵夫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开始说起话来。保尔无法听清她
说的话,其他宾客尽力热情地倾听着,不过宴会上那种一醉方休的气氛使人们倾听
她讲话的热情越来越小了。
伊丽莎白,她也在倾听着。
她穿着一件灰色连衣裙,非常简朴,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坦胸露肩,她衣袖垂
至手腕。保尔以前没见她穿过这件衣服;脖子上的项链垂于胸前,是一条质量上乘
的四串珍珠项链,保尔以前也没见她戴过。
“不幸的女人!不幸的女人!”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她微笑着,保尔看到当孔拉德亲王弯着腰同她说话时,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亲王是那样地欣喜若狂,仍继续在讲话的埃米娜伯爵夫人用扇子在手上拍了一
下提醒他注意安静。
整个场面对保尔来说都是令他可怖的。他的痛苦使他变得冷酷无情,脑子里只
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放弃斗争,把可恨的妻子从自己生活中和记忆中抹掉。
“她正是埃米娜伯爵夫人的女儿,”他失望地思考着。
他正要走,一件小事使他犹豫不决了。他看到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一条弄皱的小
手帕,悄悄地擦着随时都会流出来的眼泪。同时,他还看到,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
令人看了可怕,保尔以前一直认为伊丽莎白脸色苍白是强烈的灯光映照的。但现在
看来丝毫不是这种人为因素造成的,而是脸色本身铁青,好像她那可怜的脸上的血
全部都流失了。啊!实际上这是多么痛苦的一笑啊!尤其是当她撇着嘴应付亲王的
嬉戏时更是如此了!
“那么她在这里究竟干什么呢?”保尔寻思着问自己,“我有权把她当成罪犯
吗?我有理由相信是因为良心的责备使她流泪吗?过去是求生的愿望、是害怕,是
威胁使她变得卑鄙,而今天她是对此而感到伤心。”他还在不断地责骂她,而以前
他对于没有力量忍受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女人是充满着极大同情的。
当时,埃米娜伯爵夫人已结束了她的谈话,她重新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每
喝完一杯后,就把杯子扔在她的身后。军官及其夫人们也都照此办理。
极端兴奋的人们在宴会厅里交错穿行,相互举杯,亲王以爱国的狂热站起来并
领头高唱《德国高于一切》,其他人都狂热地跟着和了起来。
伊丽莎白用两手托着脸,两肘支在桌子上,好像她宁愿这样孤独。但是,孔拉
德亲王一直站着,怪声怪气地说话,他抓住伊丽莎白的胳膊,又突然把她的胳膊推
开。
“不要装腔作势啦,美人!”她作了一个反感的动作,这一下可惹怒了亲王。
“什么!什么!你敢表示不满,你好像不是在装哭吧!啊!夫人在开玩笑!真
该死!我看到什么啦?夫人的杯子还是满的!”他抓住酒杯,两手哆嗦着把它靠近
伊丽莎白的唇边。
“来!为我的健康干杯,小宝贝!为主人的健康干杯!噢!你不愿意……? 我
明白,你不喝香槟,打倒香槟!你需要喝莱茵河的酒,不是吗?小姑娘。
你还记得你家乡的那首歌吧:‘我们曾拥有你们德国的莱茵,它曾盛在我们的
酒杯中……’莱茵河酒!”军官们都不约而同地一下子站立起来,高声唱着《莱茵
河上的卫士》,“‘他们将得不到德国的莱茵河;尽管他们像一群贪婪的乌鸦声嘶
力竭地要求得到它……’”“他们将得不到德国的莱茵河,”被惹怒的亲王当场回
答说,“但是你将喝到莱茵河酒,小宝贝!”又倒满了一杯酒。他想再次强迫伊丽
莎白将这杯酒端到唇边,她推开了他,杯子里的酒溅污了年轻女人的连衣裙。这时,
他悄悄地低声同她说话。
大家都不说话了,静观将要发生的事情。伊丽莎白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一动
不动。亲王向她俯下身子,露出一副蛮横的脸,时而对她威胁,时而向她哀求;一
会儿向她发号施令,一会儿百般凌辱她。一幕令人恶心的景象!保尔已准备随时为
伊丽莎白献出自己的生命,希望她突然反抗,一举刺死那凌辱她的人。但是她把头
转过去了,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忍受着这种痛苦,喝了几口酒。
孔拉德亲王挥舞着手中的酒杯,发出了胜利的喊叫。接着,他又斟满一杯酒,
贪婪地把酒杯送到自己的唇边,一饮而尽。
“万岁!万岁!”他高声叫喊着。“站起来,同志们!站在你们的椅子上,把
一只脚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全世界的战胜者!让我们称颂德国的力量!让我们歌
颂德国的勇敢!‘只要勇敢的年轻人向身材苗条的姑娘求爱,他们就永远得到自由
德国的莱茵河。’伊丽莎白,我用你的杯子喝了莱茵河酒,伊丽莎白,我了解你的
心思。她在想情人,我的同志们!我是主子!哦!
巴黎姑娘……巴黎的小妇人……巴黎,这对我们来说是必须的……哦!巴黎!
哦!
巴黎!……”他摇摇晃晃地走着,酒杯从手里滑落下来,落在瓶颈上,碎了。
他双膝跪倒在桌子上,只听到碟子和玻璃杯被压碎发出的一阵阵爆裂声,他抓住一
个酒瓶,又跌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需要巴黎……巴黎和加来……是爸爸这么说的……凯旋门……英国咖啡
店……勒格朗塞兹……红磨坊!……”喧闹声戛然而止。埃米娜伯爵夫人以蛮横的
口气命令大家:
“大家赶快离开!回家去!请赶快行动起来,先生们!”军官和女士们迅速避
开了。外面的响声在别墅的另一面墙上产生回音,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里,几辆汽车
从停车库开了过来。所有的人都走了。
这时,伯爵夫人向仆人打了个手势,并指着孔拉德亲王说:
“把他抬到他卧室里去!”亲王很快就被抬走了。
这时候,埃米娜伯爵夫人朝伊丽莎白走过来。
不到五分钟之前,孔拉德亲王醉倒在这张桌子底下,一派喧闹的晚会也随之散
场;现在这间乱糟糟的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女人呆在那里。
伊丽莎白再次抱头大哭,看见她的肩膀随着呜咽的哭声抽搐着。埃米娜伯爵夫
人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胳膊。
两个女人面对面地坐着,没有一句话。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奇怪,都充满着同样
的仇恨。保尔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们。从她们两个人的情况来看,他不怀疑她们以前
已见过面,她们随之要交谈的内容就是此前解释的结果和结论。可是,这是什么样
的解释呢?伊丽莎白对埃米娜伯爵夫人究竟了解多少呢?伊丽莎白会接受一个她如
此憎恶的女人作为自己的母亲吗?
从来没有两个人不能通过相貌和表情来分辨清楚的。因为相貌总是略有区别;
尤其是通过表情反映出两个比较对立的本性。这些相互联系的一大堆证据是多么有
力啊!这已不再只是一些证据,而是各种各样的活生生的事实。保尔甚至想都没有
想对这些事实提出异议。此外,唐德维尔先生看到伯爵夫人于她假死后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