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铺-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笨蜕涛饫习澹プ苋ゾ塾⑾吩白犹贰N依细糇焕炊セ焓炝恕S幸惶煳以诼砺飞舷泄洌曳拐扪剑黾宋饫习濉K页蠲伎嗔车哪Q臀饰遥霉笱剑阏馐巧夏亩课宜担艺馐窍孤孔膊�—;—;踅摸饭辙呢。他咂咂嘴,道,年轻轻的混吃等死可不行啊。我刚刚组织个剧团,你跟我干吧。我一听就傻眼了,我连台都没上过,哪能唱戏呢?他拍拍我肩膀,笑呵呵地说,傻兄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新社会人人需要学习需要改造。不会没关系只要你认真学习,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他一煽惑,我的心动了,反正人得活着,有管饭的,咱就豁出去了。不瞒你说,刚进剧团我干杂役。有个武生看我年轻机灵,便教我学戏,学会几出戏,吴团长硬要我上台。跑过几回龙套,练出了胆子。后来那个教我戏的武生回老家,我顶替了他的坑儿。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演员。”
其实小康哪有心思听周得贵讲这些,他所关心的是梅的下落。等周得贵歇气的工夫,赶紧插嘴问:“剧团里你还有过去的熟人吗?”
“原先不熟,在一块儿混这么多年,咋还不熟?”
周得贵不往他引的道上走,他干着急没法。又问:“剧团里的角儿从前都唱过越剧?”
“有的唱过,也有没唱过的。吴团长就是个外行,他硬把这拨儿人聚到一块,不容易。东跑西颠地联系演出,天津卫周边的郊县我们全去过。还不错,每月分的戏份儿足够我吃喝,剩下的往山东老家寄。”
“你老家还有人哪?”
“可不,老娘、老婆、俩小子,都靠我养活。”
小康不再言语。沉默半晌,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唱越剧挺好的梅你见得着吗?”
周得贵一怔,随后笑吟吟说:“怎么见不着,她跟我在一块儿?”
“是吗?没见她上过台呀?”
“嗨,别提了。那年发高烧又接客,累得她嗓子倒了仓。现如今只好在后台管服装。”
再往下不知道问嘛,小康就闷头喝酒。周得贵抿口酒,偷偷乐起来,弄得小康纳闷地眨着眼:“你乐嘛?”
“没乐嘛。”周得贵斜着眼瞟瞟他,说:“赶明儿开场前,你到后台找我,顺便瞧瞧梅。”
像被人家窥破了心思,小康腾地涨红了脸。
今晚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第十六章 又见到了梅
第十六章 又见到了梅
小康生平头回见识了舞台后面的情景。
后台门一拉开,丝竹管弦的嘈杂声迎面扑来。周得贵前面走,他小心翼翼地在后边跟。先越过乐队呆的右边幕,横穿布景背后的小道,来到左边幕。左边幕是演员上场的地方,聚集几个将要粉墨登场的演员。他们一边盯着舞台上的剧情,一边轻声嘀咕着什么。小康感觉后台弥漫着脂粉和油彩混合气味,这种气味让他联想到先前聚英戏园子里的那种味儿,顿时产生出久违的亲切。
左边幕通向演员化装室,在化装室和边幕之间有块空地,墙上挂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类的道具,地上码放许多盛演员服装的“行头”箱子。箱子旁站立一个矮小的女人,后台光线暗,辨不清她的面容,但她婀娜的身影,已令小康怦然心动。
“梅姐,”周得贵冲那婀娜的身影召唤:“有个老熟人瞧你来啦。”
小康一下子凝固住了。整个身子从里到外地凝固住了,那女人便是他想了盼了找了六七年的梅。
梅从黑影中木然地走出来,一眼打上他,顿时呆怔住了,然后像不认识一样垂下头。隔了一会儿,把周得贵拽一边,嘀咕道:“他是谁呀?我没见过。”
周得贵在一旁嘿嘿乐,乐得小康心里直发毛。小康凑近梅的身畔,解释说:“解放前,你在聚英戏园子清唱时,我天天去,就爱听你的越剧。”
话一出口,梅的脸勃然变色:“你瞎说八道嘛呀,我连聚英戏园子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说着,她扭头埋怨周得贵:“你哪儿领来的人,往这儿给我添堵哇,旧社会那是好人呆的地界吗?”
周得贵扭过身,拦阻小康:“康同志,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提旧社会的事干吗?”
这时候,肥胖的吴团长前来催场,见老婆梅黛云身边戳个陌生人,挺纳闷地上前打招呼:“喂,黛云,老家来人啦?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梅想说不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稀里哗啦”围上许多演员,七嘴八舌地起哄:“梅老师,不是说跟家乡失掉音信了吗?怎么忽然冒出个老乡?”
此时的小康依旧处于凝固状态,在他眼前只有梅,憋肚子里好多年的话恨不得一吐为快。
他嘴唇哆嗦着,太阳穴的青筋蠕动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梅:“梅,你怎么能忘了哪。你在‘韵堂班’那阵儿,有一回大雪天出条子,被混混儿‘抢人’,打折了腿,是我背你回去的。有一次你病了,发高烧,我抓了三服药给你送去,周得贵告诉我说你病好了,药不能拿回家,我就把它扔到土箱子里……”
他越说越不着边际,梅越听脸色越难看。
今晚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第十七章 小康给自己一耳刮子
第十七章 小康给自己一耳刮子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他们并非在听一段故事,而在发掘一个人深藏不露的底细。周得贵吓得躲进暗影里;吴团长目瞪口呆,短胳膊停在半空,似乎随时有可能落到小康的腮帮子上。梅已经支撑不住了,浑身战抖,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涌积着……
小康依然如梦游者,说着梦呓:“解放天津卫那晚上,我耳听一颗炮弹嗖嗖往大兴里胡同里飞,我脑袋嗡地一下子,心想完了,韵堂班完了。就不要命地往那儿跑,子弹在我身前身后飞,那会儿顾不上想别的,光想着千万别把唱越剧那么好的梅炸没了。嘿,跑进大兴里胡同一瞧哇,韵堂班好好的,我才放心。过会儿才知道怕,尿了一裤兜子。”
演员们忍俊不住,可不敢笑。
“1951年的事你还记着吗?”小康旁若无人地继续述说:“政府开来好几辆大卡车,把你们一个个弄去受教育。那会儿我就在胡同里,瞧见你走着走着一踉跄,吓得我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儿。你上了卡车,卡车一溜烟地开走了,我的心没着没落的,自己瞎琢磨,这辈子甭想再见你啦。嘿,今儿在这儿又遇到了你,也没白让我这些年满天津卫的戏园子地到处寻摸你……”
“哇—;—;”地一声,梅忽然哭出声来,她挤出围观的人群,向演员化装室跑去。
小康一愣,仿佛从梦中醒来。
吴团长冲到周得贵跟前,揪起他脖领子,大声吼叫:“你哪儿来的神经病,在这儿瞎说八道。还不把他轰出去!”
“哦哇,滚哪!”演员们借风起哄。
周得贵从暗影里闪出来,用力推搡小康朝后台门退去:“我好心好意带你进来见梅,你尽给我惹祸,要在解放前我的鸟食罐早叫人给摘了。”
小康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且退且说:“这都是真事儿啊,没一句瞎话。得贵,你知道哇。”
“我知道有嘛用?人家梅的爷们儿吴团长不知道,演员同志们不知道哇。这可好,你全给抖落出来,把梅害死啰;。”
两人退至后台门口,周得贵拉开门,一把将他搡了出去,变了脸地说:“康同志,嘛话甭讲,往后咱们是谁也不认识谁,碰面连招呼也甭打。别老惦着梅,人家有主,轮不到你。”
怦—;—;,后台门摔严了。
小康久久地伫立在寒冷的晚风中,后台传出来的锣鼓家伙响声声击打他的心。
末了,他狠狠跺下脚,抡圆胳膊给自己一耳刮子。
今晚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第十八章 家里坐个大干部
第十八章 家里坐个大干部
倒霉蛋,倒霉蛋……
小康同志神志恍惚地往家走,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一句话:倒霉蛋!他认定自己今儿做了天下最丢脸、最尴尬的事儿,比大白天撞进女茅房,光屁股从澡塘跑出来还难堪。真想一头扎进大河淹死算了。
他果真晃晃荡荡走向海河,在岸坡上站立许久,想跳又犹豫。凝望悠悠流去的河水,仿佛瞧见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要把他吞进去。于是,小康同志胆怯了,连连倒退几步,一踉跄,险些跌在马路上。
倒霉蛋,倒霉蛋……小康同志悔了又恨,恨了又悔。他这么摇头晃脑地瞎叨咕着,从正午到黄昏,转遍了南市所有的大街小巷。肚子咕咕叫唤起来,他才觉得该回家了。
“嗨,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有该多好哇。”他喃喃自语道。最后,他咬咬牙,心想:反正不用再见梅了,斤斗栽在她眼前也算值。
一进家门,见屋子里坐个陌生人。30岁上下年纪,留分头,穿制服,上口袋别枝儿黑杆钢笔,瘦削的脸颊在灯泡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
小康妈瞅见儿子,劈头盖脸地数落:“整天像没尾巴的苍蝇,天不黑不着家。你瞧瞧,让人家大干部等你半天啦。”
穿制服的男人温和地微笑着,站起身同小康握手,说:“我叫陈思玉,区文化科的,一直想来看望你。工作忙得没顾过来,今天特意下班过来看你,顺便了解些情况。”
闻听人家是干部,小康很窘地拉把椅子坐下来。
陈科长和气地说:“康家会同志,我今天找你来商量点事情。现在全市都在搞公私合营,你的小人书铺怎么合呢?文化科经过认真研究,认为小人书铺还由你经营,归属文化科领导。我来你家是征求你意见的。”
小康没主意,暗自琢磨,如今兴听话要听党的话,那么听党的话准没错。“行啊,”他说:“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意见。”
陈科长笑了笑,说:“好吧,康家会同志,既然你没有意见,先这么决定。”
陈科长是个和蔼可亲的干部,他亲热地同小康母子聊起家常,询问家庭情况和小人书的一些事。聊到掌灯时分,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陈科长回屋,他妈啧啧嘴颂扬道:“瞧瞧,人家大干部一点架子都没有,有事愣跟咱小老百姓商量。”
小康心里惦记着另外的事。嗫嚅半天,他才吐口道:“妈,给我说个媳妇儿吧。”
康娘耳朵背,没听清儿子说什么,就凑近前问:“什么,你说什么?”
小康蓦地勃然大怒,冲他妈扯着嗓子喊:“我要娶媳妇!”
今晚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第十九章 多少年青丝不断
第十九章 多少年青丝不断
没心没肺的日子过得快。
小康很快变成大康,娶了媳妇,媳妇是乡下老家的,高大而强壮,强壮的媳妇给他生了俩闺女。
他一心一意地守着小人书铺,整天跟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打交道,轻轻松松地混过一天又一天。
成熟常常表现为一种混沌。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梅,有关梅的记忆像一块磨砂玻璃,影影绰绰,很近又很模糊。只有雨天的过午,小人书铺缺少读者,寂寥而阴冷。康家会伏在那琥珀般的台案上,凝望晶亮的雨丝和同样寂寥而阴冷的马路,猛然想起梅,想起聚英戏园子、“韵堂班”以及周得贵领他见识过的剧场后台,当然还有在后台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竟情不自禁地笑骂出声来,傻蛋。
偶尔也梦见过梅,她依旧是老样子,亭亭玉立地站在戏园子的舞台上唱越剧,随之产生超乎现实的虚构梦幻,他就把虚构的梦幻演绎成像小人书那样曲折又感人的故事。常常在关键处醒来,窗户外边的月光如冬天的寒霜。
他顺手从被阁子的抽屉底层摸索出那个纸包,纸变得又黄又脆,而里面包着的女人头发依旧乌黑如故。他看着看着,心底滋生出一股凄凉,他发觉这辈子很孤独,自己喜欢的伴儿并不在身旁。
但绝大多数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小人书铺拥满了孩子,随着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马路对面媳妇带着俩闺女跳房子玩耍的身影,康同志理所当然地忘掉了梅,包括围绕梅所发生的一切。
他以为下半辈子不可能再与梅碰面,但是老天爷似乎并不轻易放弃他。在老天爷看来,康家会和梅的情怨才刚刚开头,后边应该更热闹些。
转眼到了1964年,那是中国刚刚经历了艰难的“度荒”,逐渐富足起来的岁月。
小人书铺这行当正处于鼎盛时期,各式各样的小人书层出不穷:什么古典的、现代打仗的、反特的、电影改编的,还有彩色的小人书。
不光小人书多,看书的人也多,孩子看,大人也看,小人书铺天天人满为患。
康家会心满意足地经营着他的小人书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媳妇终于有了城市户口,孩子也都上了学,一切都显得惬意而充实。只在俄尔间,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缺憾。究竟这缺憾是什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如风一般捉摸不定。
有一天,区文化科的陈科长忽然光顾康家会的小人书铺,在康家会的印象里,陈科长这是第二次走进他的视线。陈科长摁着自行车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