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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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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自己鳞片似的额头上阴暗的疑虑的影子──她害怕这种疑虑,如同他害怕自己的罪行一般。“啊,押沙龙□,我的押沙龙!得了,得了,我们可不该有这么一种念头呀。上帝也不会硬要一个做母亲的非有这念头不可呀。”他──她的儿子──不是就在这里,在她面前,坚称他没有干过这件事吗?她应该相信他──而且她也会完全相信他。她会相信──她也果真相信了──哪怕是在她可怜的心头深处,还躲藏着怀疑的魔鬼。得了,得了,广大公众应该知道她做母亲的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呀。她和她的儿子一定会寻摸到一条出路的。他应该坚信不移,虔心祈祷。
  他有没有《圣经》?他念过没有?监狱里一个职工早就把《圣经》给了克莱德。因此,他赶紧安慰她,说《圣经》他是有的,而且还念过哩。
  □押沙龙是《圣经。旧约》中一人物,大卫王之宠儿,后因反叛其父被杀,大卫闻讯后恸哭不已。见《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下》。
  不过现在,她必须先去找他的辩护律师谈谈,其次把她的头一篇通讯报道发出去,然后再回来。可是,她刚要往外走,好几位记者马上围住了她,急急乎问她上这里来有何打算?她相信不相信她的儿子是无辜的?她认为对她儿子的审判是很公正,还是不公正?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来?格里菲思太太就以她常有的那种坦率、诚挚和母性的亲切感给他们说了心里话:她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还有她为什么不能早点来。
  不过现在她既然已经来了,希望自己不要马上就走。主一定会指点她去拯救她的儿子。她坚信他是无辜的。也许他们会祈求上帝来帮助她?也许他们会祈求上帝让她马到成功?有好几位记者非常激动,向她保证说他们当然会这么祈祷的。随后,他们还向千百万读者描述了她是怎么一个人:一个中年妇女,相貌一般,虔信宗教,意志坚决,诚挚热忱,而且令人感动的是,她坚信她的儿子是无辜的。
  不料,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家一听到这条消息,愤怒地认为:她上这里来,对他们是又一次打击。后来,克莱德在牢房里看到这些报道,凡是有关他的事,现在都被大肆渲染,简直不堪入目,他颇受震惊。不过,既然他母亲来了,他心里也多少有些宽慰。过了半晌。他几乎觉得更加高兴。不管她有她的过错或是缺憾,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不是吗?何况她这是来拯救他的。让外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得了。当死亡的阴影笼罩他头上的时候,母亲她至少并没有抛弃他。再加上她突然大显身手,让自己跟丹佛的一家报社建立这么一种关系,难道说不该大声赞美她吗。
  在这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现在即便是她已到了穷途末路,说不定还能替他解决复审的问题,救他一命哩。这事有谁说得准呢?有谁说得准呢?可是在过去,他却大大地得罪过她!冷淡过她!
  啊,这是多大的罪过啊!不过,她到底还是赶到这里来了──他母亲依然是那么心焦火燎,那么饱受痛苦,还是那么满怀慈爱,为了拯救他的生命,准备给西部一家报社撰写有关他被判罪的详细报道。她那破烂的外套,奇形怪状的帽子,呆滞不动的大脸盘,以及有些呆头呆脑、粗鲁生硬的姿式,现在都没有象不久以前使克莱德恼羞成怒了。
  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她疼爱他,信赖他,还为了营救他而拚搏着。
  然而,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印象却绝对没有这么深。不知怎的他们并没有料到会碰上这么一个粗鲁、文化不高,可又坚信不渝的人。瞧她那双平底圆头鞋,那顶怪得出奇的帽子,还有那件破旧的棕色大衣。可是过了半晌,不知怎的让他们着了迷的,竟是她的那种恳切、虔信和慈爱,她的那一双清澈、纯洁的蓝眼睛里透出坚定、好问而富有人情味的神色,一望可知她心中充满了确信和奉献的决心,一丁点儿动摇的阴影也没有。
  他们自己是不是认为她的儿子是无辜的?这一点她首先要了解清楚。还是他们暗底里却相信他有罪?所有那些相互矛盾的证据,已折磨得她够呛。上帝已把沉重的十字架得到她和她的亲人身上。不过还得颂扬他的名!他们两人都了解到和感觉到她心焦如焚,就赶紧安慰她,说他们坚信克莱德是无辜的。要是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处死刑,那对正义来说真是大大的歪曲了。
  不过,现在他们两人跟她见面后最发愁的,却是对今后办案资金来源问题。听了她说自己是怎样到布里奇伯格来的,显而易见,她是身无分文。而上诉的费用肯定不会少于两千美元。格里菲思太太跟他们谈了足足一个钟头;倘要上诉,他们向她详细地算了一笔帐,最起码包括给辩护律师必须准备的案情摘要抄件、辩论提纲、必不可少的差旅费等等,而格里菲思太太只是一个劲儿重复说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稍后,她突然大声嚷嚷,在他们看来,简直可以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可是很动人,而又富于戏剧性,她说:“主决不会抛弃我。这我可知道。他已经向我昭告了他的旨意。正是他的声音指点我到丹佛那家报社去的。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这儿,我可要相信他,他一定会指引我的。”
  不料,贝尔纳普和杰夫森仅仅是面面相觑,露出异教徒的怀疑和惊诧神色。如此相信那一套!好象被鬼迷住了似的!好一个不折不扣的福音传教士!可是,杰夫森突然灵机一动,有好点子了!公众里头的宗教感情──不能不认为是很有分量的因素──如此狂热的信仰,不论到哪儿总能得到响应。假定说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家还是那样冷酷无情,那样无动于衷──那末──哦,那末──哦,反正现在她人已经来了──这儿有的是教堂和教徒呀。过去就是这一拨会众指责克莱德最力,并让他势必被判为死罪。现在,为什么不能利用她的这种秉性和她的这种信念,向这一拨会众呼吁募捐,把本案提到上诉法院去呢?这个孤苦伶仃的母亲呀!她对她的儿子就是深信不疑!
  赶快动起来吧。
  来一次公开演讲,入场票价要定得高些。她已是如此窘困不堪,谁都一望可知;她不妨在会上替儿子大声疾呼,伸张正义──设法争取那些持有偏见的公众的同情,顺便还可以收入两千块美元,说不定会更多些。有了这笔钱,要上诉就好办了。
  这时,杰夫森就侧过脸去,把这个点子告诉了她,并说愿意替她拟定一份演讲稿或是一些提要──也是他辩护发言的节录──事实上乃是演讲稿全文。她还可以照自己意思重新组合一下,然后向公众讲讲──所有这些材料,最能说明她儿子案情的基本真相。于是,她那棕色脸颊泛上了红晕,眼睛也明亮起来,她同意就照这样办。让她试试看。她也非得试试看不可。在她多灾多难最黑暗的时刻,难道说这不就是上帝真的向她发出的声音和向她伸出巨掌来了吗?
  转天早上,克莱德被押上法庭听候宣判。格里菲思太太被指定坐在靠近他的座位上,手里拿着纸和笔,要把这种对她来说难以忍受的场面记下来,而四周围大批听众却在仔细端详她。他亲生的母亲!还作为一名记者出庭!母与子这么一家人,出现在这么一个场合,真是有点儿怪诞、无情,甚至很荒唐。只要想一想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家跟他们竟然还是近亲哩。
  可是,她的出庭却使克莱德得到了支持和鼓舞。昨天下午,她不是又去过监狱,向他谈过她的计划吗?等开庭完了──不管是怎样宣判的──她就要开始干起来了。
  因此,当他一生中最可怖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的时候,他几乎有些身不由己地站到奥伯沃泽法官跟前;法官首先简短扼要向他叙述了有关他的罪行以及审讯经过(据奥伯沃泽说,审讯是公正不阿的)。接下来是照例问他:“你有什么理由,认为现在不应该依法判处你死刑?”让他母亲和听众(但是杰夫森例外,因为是他关照过和撺掇过克莱德该这么回答的)大吃一惊的是,克莱德竟以干脆利落的声音回答说:
  “公诉书上控告我有罪,可我是无罪的。我从来没有害死过罗伯达。奥尔登。因此,我认为不该作出这么一个判决。”
  说罢,他两眼瞪着前方,仿佛感觉到的只是他母亲向他投去的那赞许和慈爱的一瞥。要知道在这个致命的关键时刻,她儿子不是已经当着所有这些听众的面表态了吗?先不管他在监狱里说的话,他在这里说的是真话,可不是吗?这么说来,她的儿子并没有罪。他并没有罪。赞美至高无上的主的名。她马上决定要在她的通讯报道里──还有日后在她的公开演讲里──都要特别强调指出这一点──让所有的报刊都照登不误。
  不料,奥伯沃泽竟然毫无惊诧不安的神色,继续说道:“你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克莱德迟疑了半晌,回答说。
  “克莱德。格里菲思,”于是,奥伯沃泽宣布结论说,“本庭宣判:你,克莱德。格里菲思,因谋杀罗伯达。奥尔登,现被判处死刑。兹规定自本庭判决后十日以内,卡塔拉基县执法官应随同证明无误的本庭判决书的副本,将你移送给奥伯恩纽约州监狱典狱长,单独关押至一九……年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一开始的这一周为止,并委托奥伯恩纽约州监狱典狱长在这一周里指定的某一天,依照纽约州法令对你,克莱德。格里菲思,执行死刑。”
  宣读完毕,格里菲思太太向她儿子微微一笑,克莱德也向她报以一笑。因为,他既然已──在这里──声明自己无罪,所以宣判时她的精神亢奋起来。说实在的,他是无辜的──他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反正他已在这里声明过了。克莱德看见刚才她微微一笑,就自言自语道:是的,现在他母亲一定相信他了。所有这一切不利于他的证据,都没有使她的信念动摇。而这种信念,不管是不是错了,在这时候对他就是莫大支持──也正是他所迫切需要的。现在他自己认为,他刚才说的才是真话。他并没有砸过罗伯达。这是千真万确的。这就意味着,他是无罪的。可是,现在克劳特和斯拉克又把他押回牢房了。
  这时,他母亲坐在记者席的桌子旁,向好奇地围住她的记者们解释道:“你们各报记者先生们,你们可千万不要指责我。这个案子我并不太了解,不过,我要跟我的孩子在一起,我只好采用这个办法。
  要不是这样,我就来不了这里。”于是,一个身材颀长的记者走拢来说:“别发愁,妈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您有什么话要说的,要我帮您整理一下吗?我非常乐意。”说完,他就挨在她身旁坐下,按照他认为丹佛报社最欢迎的形式帮着她把她的印象整理成文。别的一些记者也表示愿意尽力效劳──他们全都感动极了。
  两天以后,有关收监的公文备妥了,同时也通知了他的母亲,但是不准她陪同儿子入狱。于是,克莱德就被押往奥伯恩,那是纽约州西部一座监狱,关在那里号称“死牢”或是“杀人犯囚室”里──人们可以想象得到,那简直有如阴森可怖的地狱──那里总共有二十二间牢房,分设在两个楼面──他就被关在里头,听候复审,或是处以死刑。
  不过,列车从布里奇伯格开往奥伯恩的途中,每到一站,就有大批好奇的群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想一睹这个极不平凡的年轻凶手。姑娘们和女人们,其实最多只不过想就近看一看这个尽管以失败告终但是斗胆包天、罗曼蒂克的英雄,可还是佯装出挺好心的样子来。每当列车从一个车站开到另一个车站的时候,她们常常向克莱德投掷鲜花,还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
  “哈罗,克莱德!但愿后会有期。别在那儿滞留太久呀!”“只要上诉,您肯定会无罪获释。反正我们巴不得这样。”
  让克莱德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深受鼓舞的,是这里人们突然表现出很不健康的、兴高采烈的、甚至是狂热的好奇心,显然跟布里奇伯格公众的态度大相径庭,但毕竟还是对他有利的。所以,他就向他们点头、微笑,有时甚至还向他们挥挥手哩。尽管如此,可他心里还是在想:“我正在通往死屋的路上,但他们还这么友好地向我招呼。他们可真胆大呀。”克劳特和西塞尔这两个押解他的人,因为意识到自己既是抓住他,又是看押他的人,一身两役,深感荣幸,而且列车上的旅客和列车外的群众都对他们刮目相看,瞧他们得意极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这是他被捕以后头一次时间虽短,但很丰富多采的迁徙。打从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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