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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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词语之所以美好,就因为它们是爱伦的品性。然而今晚,由于她自己意气
昂扬,思嘉发现整个仪式中这些低声说出的词语和含糊不清的答应声有一种她从
未经历过的崇高的美。所以她的心升腾到了上帝的身边,并且真诚地感谢为她脚
下开辟了一条道路一条摆脱痛苦和径直走向艾希礼怀抱的道路。
说过最后一声阿门,大家有点僵痛地站起身来,嬷嬷还是由丁娜和罗莎合
力拉起来的。波克从炉台上拿来一根长长的纸捻儿,在灯上点燃了,然后走入穿
堂。那螺旋形楼梯的对面摆着个胡桃木碗柜,在饭厅里显得有点大而无当,宽阔
的柜顶上放着几只灯盏和插在烛台上的长长一排蜡烛。波克点燃一盏灯和三支蜡
烛,然后以一个皇帝寝宫中头等待从照着皇帝和皇后进卧室的庄严神情,高高举
起灯盏领着这一群人上楼去。爱伦挎着杰拉尔德的臂膀跟在他后面,姑娘们也各
自端着烛台陆续上楼了。
思嘉走进自己房里,把烛台放在高高的五斗柜上,然后在漆黑的壁橱里摸索
那件需要修改的舞衣。她把衣服搭在胳臂上,悄悄走过穿堂。她父母卧室的门半
开着,她正要去敲门,忽然听到爱伦很低,也很严肃的声音。
杰拉尔德先生,你得把乔纳斯·威尔克森开除。杰拉尔德一听便发作起来,
那叫我再到哪里去找个不在我跟着搞鬼的监工呢?“必须立即开除他,明天早
晨就开除。大个儿萨姆是个不错的工头,在找到新的监工以前,可以让他暂时顶
替一下。“啊哈!杰拉尔德大声说,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位宝贝乔纳斯生下
了“必须开除他。“如此说来,他就是埃米·斯莱特里那个婴儿的父亲喽,
思嘉心想。唔,好呀。一个北方佬跟一个下流白人的女孩,他们还能干出什么
好事来呢?稍稍停顿了一会,让杰拉尔德的唾沫星子消失之后,思嘉才敲门进去,
把衣裳交给母亲。
到思嘉脱掉衣服、吹熄了蜡烛时,她明天准备实行的那个计划已经被安排得
十分周密了。这个计划很简单,因为她怀有杰拉尔德那种刻意追求的精神,把注
意力集中在那个目标上,只考虑达到这个目标所能采取的最直接的步骤。
第一,她要像杰拉尔德所吩咐的那样,装出一副傲慢的神气,从到达十二
橡树村那一刻起,她就要摆出自己最快乐最豪爽的本性来。谁也不会想到她曾经
由于艾希礼和媚兰的事而沮丧过。她还要跟那个县里的每一个男人调情。这会使
得艾希礼无法忍受,但却越发爱慕她。她不会放过一个处于结婚年龄的男人,从
苏伦的意中人黄胡子的老弗兰克·肯尼迪,一直到羞怯寡言、容易脸红的查尔斯
·汉密尔顿,即媚兰的哥哥。他们会聚在她周围,像蜜蜂围着蜂房一样,而且艾
希礼也一定会被吸引从媚兰那边跑过来,加入这个崇拜她的圈子。然后,她当然
要耍点手腕,按排他离开那一伙,单独同她待几分钟。她希望一切都会进行得那
样顺利,要不然就困难了。可是,如果艾希礼不首先行动起来呢,那她就只好干
脆自己动手了。
待到他们终于单独在一起时,他对于别的男人挤在她周围那番情景当然记忆
犹新,当然会深深感到他们每个人确实很想要她,于是他便会流露出那种悲伤绝
望的神色。那时她要叫他发现,尽管受到那么多人爱慕,她在世界上却只喜欢他
一个人,这样他便会重新愉快起来。她只要又娇媚又含蓄地承认了这一点,她便
会显得身价百倍,更叫人看重了。当然,她要以一种很高尚的姿态来做这些。她
连做梦也不会公然对他说她爱他这是绝对不行的啊!不过,究竟用什么样的
态度告诉他,这只是枝节问题,根本用不着太操心。她以前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这
样的场面,现在再来一次就是了。
躺在床上,她全身沐浴着朦胧的月光,心里揣摩着通盘的情景。她仿佛看见
他明白真正爱他时脸上流露的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还仿佛听见他身她求婚时要
说的那番话。
自然,那时她就得说,既然一个男人已经跟别的姑娘订婚,她便根本谈不上
同他结婚了,不过他会坚持不放,最后她只得让自己说服了。于是他们决定当天
下午逃到琼斯博罗去,并且瞧,明天晚上这时候她也许已经是艾希礼·威尔
克斯夫人了!
她这时索性翻身坐起来,双手紧抱着膝盖,一味神往地想象着,有好一会俨
然做起艾希礼·威尔克斯夫人艾希礼的新娘来了!接着,一丝凉意掠过她的
心头。假如事情不照这个样子发展呢?假如艾希礼并不恳求她一起逃走呢?她断
然把这个想法从心里推出去了。
现在我不去想它,她坚定地说。要是我现在就想到这一点,它便会推翻我
的整套计划。没有任何理由不让事情按照我所要求的方式去发展要是他爱我
的话。而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她抬起下巴,月光下闪烁着那双暗淡而带黑圈的眼
睛。爱伦从没告诉过她愿望和实瑞是两件不同的事;生活也没教育过她捷足者不
一定先登。她躺在银白的月色中怀着高涨的勇气,设想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出
自一个16岁的姑娘,那时她已过惯了惬意的日子,认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失败,
认为只要有一件新的衣裳和一张清舶的面孔当武器,就能击溃命运!
第五章
早晨十点。那是暖和的四月天,金色的阳光穿过宽大的窗户上的天蓝色帷帘
灿烂地照入思嘉的房间,使那些奶油色墙壁都闪闪发亮,桃花心木家具也泛出葡
萄酒一般深红的光辉,地板也像玻璃似的耀眼,让连沿着旧地毯的地方也洒满了
灰色光点。
空气里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佐治亚初夏的来临了,春季的高潮恋恋不舍地
让给比较炎热的气候了。芬芳柔和的暖意已注满房间,它饱含着种种花卉、刚抽
枝叶的树木和润温的新翻红土的香味。从窗口思嘉能看到沿着石子车道和两行水
仙花和一丛丛像花裙子般纷披满地的黄茉莉在那里竞相怒放,争奇斗妍。模仿鸟
和啊鸟为争夺她窗下的一棵山茱萸又打了起来,在那里斗嘴,啊鸟的声音尖锐而
昂扬,模仿鸟则娇柔而凄婉。
这般明朗的早晨常常总会把思嘉引到窗口,倚在窗棂上领略塔拉农场的花香
鸟语。可是今天早晨她无暇欣赏旭日和蓝天,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匆匆掠过:谢谢
老天爷,总算没有下雨。她床上一个匣子里放着一件苹果绿的镶着淡褐色边的纹
绸舞衣,折叠得整整嬷嬷。这是准备带到十二橡树村去,等舞会开场时穿的,
但是思嘉一起见它便不由得耸了耸肩膀。如果她的计划成功,今晚她就用不着穿
这件衣裳了。等不到舞会开始,她和艾希礼早就启程到琼斯博罗结婚去了。这是
现在的麻烦她穿什么衣裳参加野宴呢?
什么样的衣裳使她窈窕的身材更显得更为动人和最使艾希礼倾倒呢?从八点
钟开始她一直在试衣裳,试一件丢一件,此刻又灰心又恼火,穿着镶边的宽松内
裤,紧身布褡和三条波浪式的镶边布衬裙站在那里。那些被她舍弃的衣服成堆地
丢在地板上、床上、椅子上,五彩缤纷,一起凌乱。
配有粉红长饰带的那件玫瑰红薄棉布衣裳很合身,可是去年夏天媚兰去十二
橡树村时已经穿过了,她一定还记得的,也许还会提起呢。那件泡泡袖、花边领
的黑羽缎衣裳同她白皙的皮肤十分相称,不过她穿在自上显得老成了一点。
思嘉瞅着她那16岁的面容,好像生怕看到皱纹和松驰的下巴肉似的。可千
万不能在媚兰那娇嫩的姿色前显得稳重和老气呀!那件淡紫色的条纹细棉面的,
配上宽宽的镶边和网缘,倒是十分漂亮,可是这对她的身段很不合适。它最好配
卡琳那种纤细的身材和淡漠的容貌,可思嘉觉得要是她穿起来便个女学生了。在
媚兰那泰然自若的姿态旁边,显得学生气可绝对不行呀!还有一件绿方格丝纹绸
的,饰着荷叶边,每条荷叶边都镶入一根绿色鹅绒带子,这是最适合的,事实上
是她最中意的一件衣裳,因为它能叫她的眼睛显得黑一点,像绿宝石似的,只可
惜紧身上衣的胸口部分有块显而易见的油渍。
当然,她可以把别针别在那上面,但眼尖的媚兰,可能会看出来。如今只剩
下几件杂色棉布的了,思嘉觉得这些都不够鲜丽,不适宜在野宴上穿。此外便是
些舞衣和她昨天穿过的那件绿衣布衫了。但这件花布衫是下午穿的衣服,不好在
上午的野宴上派用场,因为它只有小小的泡袖,领口低得像牛舞衣呢。可是,除
了这件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好穿了。即使在上午穿这种袒胸露臂的衣服不怎么合
适,但她并不怕将自己的脖子、臂膀和胸脯露出来。
站在镜前她扭着身子端详自己的身影,心想实在看不出浑身上下有何值得惋
惜之处。她的脖子短,但浑圆可爱;两臂丰腴,也很动人。她的两个乳房被紧身
褡撑得隆然突起,非常可爱。她从来不用像大多数16岁的姑娘们那样,在胸衣
的衬里中缝上小排小排的丝棉来使乳房显得更加丰满和曲线分明。她很高兴自己
继承了爱伦那纤细白嫩的双手和小巧玲珑的双足,并且希望还能长到爱伦那样的
身高,不过目前的高度已叫她很满意了。不能把腿显露出来,多可惜,她想着,
一面提起衬裙遗憾地打量宽松内裤里那双丰腴而白净的腿。她天生有这样两条腿
呀!甚至连费耶特维尔学院的姑娘们也那样羡慕呢!至于谈到她的腰肢,在费耶
特维尔,琼斯博罗,或者所有三个县里,谁也没有她这样纤腰袅袅,令人着迷呢!
想到腰肢,她就又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那件绿花布衫的腰围是17英寸,
但嬷嬷却按照那析羽缎衣服把她的腰身作为18英寸来束了。嬷嬷本应该她束得
更紧紧的。她推开门一听,嬷嬷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下穿堂里轰轰震响,便连忙高
声喊她,因为她知道这时爱伦正在薰腊间给厨子分配当天的食物,即使放声也不
碍事。
有人以为俺会飞呢,嬷嬷抱怨着爬上楼来。她撅着跟走进屋里,那表情像
是巴不得要跟谁打架似的。她那双又大又黑的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
腾的食物,那是两只涂满黄油的大山芋、一摞淌着糖浆的荞麦面饼和一大片泡在
肉汤里的火腿。一看见嬷嬷手上的东西,思嘉那颇为恼火的神气便立即变得非要
大干一仗不可了。她当时正忙着试衣裳,忘记了嬷嬷的铁硬规矩,即奥哈拉家的
女孩子动身去赴宴会之前,必须先在家里把肚子填得满满的,这样她们在宴会上
就吃不下什么了。
我不吃,这没有用。你索性它拿回厨房去吧。嬷嬷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
两手叉腰,摆出一副架势。
你就得吃,前次野宴上发生的那种事俺不想再看见了。
那次俺吃了猪肠子病得厉害,没在你们出发前拿吃的来。今番你可得给俺全
吃下去。“我不要吃嘛!过来,快给我把腰扎得更紧一点,咱们眼看已经晚了。
我听见马车都走到前门来了。嬷嬷的口气像是在哄孩子了。
那么,思嘉小姐,就吃,听俺的话,一点点吧。卡琳小姐和苏伦小姐可全都
吃了。“她们要吃就吃去,思嘉不屑地说。她们像只兔子一点骨片也没有,可
我不行!我再也不吃这种打垫的东西了。我没有忘记那次到卡尔弗特家去之前吃
了一整盘,谁知他们家有冰淇琳,还是用从萨凡纳带来的冰做的,结果我只吃了
一勺,我今天可要好好享受一番,高兴吃多少就吃多少。听了这番不伦不类的犟
话,嬷嬷烦恼得皱紧了眉头。在嬷嬷心目中,一个年轻姑娘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
么,那是黑白分明的两个方面,中间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苏伦和卡琳是她手中
的两团熟泥,任凭她强劲的双手随意搓捏,对于她的告诫也总是侧耳恭听。可是
要开导思嘉,指出她那感情用事的做法大都有违上流衬会的风习,那就会引起一
场争斗。
嬷嬷对思嘉的每次胜利都是好不容易才赢得的,这中间还得归功于一种白人
所不知道的狡狯心计。
即使你并不在乎人们怎样谈论这个家庭,但俺还在乎呢,她嘟囔着。俺不
想站在一旁,让宴会上的每个人都说你那么没有家教。俺一次又一次告诉过你,
你只要看见某人吃东西像小雀子那样斯斯文文的,你就能断定她是个上等人。
可俺不打算叫你到威尔克斯先生家去,在那儿粗鲁地猛吃猛喝,馋得像只老
鹰。“母亲是上等人,但她照样吃呢。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