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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髓:万岁!万岁!南部的权力万岁!
万岁!美丽的蓝族,
只有一颗星的蓝旗,万岁!
紧跟着人们唱第二段,这时跟大家一起唱着的思嘉忽然听见媚兰的美妙女高
音在背后飞扬起来,像喇叭声那样清脆、真诚和撼人心魄。她转过身来,看见媚
兰站在那里,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眼睛闭着,小小的泪珠沿两颊簌簌而下。乐
曲终了的时候,她轻轻用手绢拭了拭脸,同时奇怪地向思嘉微微一笑,好像要略
表歉意而又不屑于这样做似的。
我多高兴,她低声说,多么为这些士兵感到骄傲,所以禁不住哭起来了。
她的眼里闪耀着一种深情的近乎狂热的光辉,这便使她那张平淡的小脸神采焕发
和十分美丽了。
这种表情几乎浮现在所有妇女的脸上,她们唱完那支歌时,那些红喷喷的或
皱巴巴的脸上都满是骄傲的泪水,嘴唇上浮出微笑,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芒,一
起望着她们的男人,情人望着爱侣,母亲望着儿子,妻子望着丈夫。她们都很美
丽,这种令人目眩的美使一个即使最平淡的女人也变得很出色了,因为她被她的
男人全心全意地保护着和热爱着,而她则以千倍的爱在报答他。
她们爱她们的男人,她们相信他们,她们始终不渝地信任他们。她们有这样
一道顽强的灰色防线在保护她们不受北方佬的侵害,还怕什么灾祸会降临到她们
头上来呢?自从世界诞生以来,几曾有过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这样勇敢,这样
不顾一切,这样英俊,这样温柔的男人!像他们为之战斗的这种正当公平的主义,
除了绝对的胜利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结局呢?这个主义她们像爱自己的男人那
样爱护它,她们用自己的双手和心灵为它服务,她们整天谈它,想它,梦见它
必要时,她们愿意为它而牺牲自己的男人,并且像男人们高举着战旗那样骄傲
地承担她们的损失。
这是她们心里的热爱和自豪之情的最高潮,南部联盟事业的最高潮,因为最
后胜利就在眼前了。石壁将军杰克逊在谢南多亚河谷的几次胜仗和北方佬军队
在里士满附近七日战役中的惨败,已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有像李将军和杰克
逊这样的将领,还能不打赢这场战争吗?只待再来一次胜仗,北方佬就会跪下求
和,男人们就会骑马归来,就会到处是亲吻和欢笑了。再打一次胜仗,战争就要
结束了!
当然,在屋子里有了空的椅子和永远见不到父亲的婴儿,在弗吉尼亚寂寞的
小溪旁和田纳西静静的群山中有了许多未立墓碑的坟,但是为了这样一个主义,
能说付出的代价太高了吗?妇女需要的丝绸,家庭需要的茶和糖,都很难得到,
但这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何况,那些冒险跑封锁线的人还在北方佬迟钝的鼻
子底下不断运进这些东西,并且使你一旦有了这些东西就加倍高兴呢。不久拉斐
尔·塞姆斯和南部联盟的海军就要来对付那些北方佬的炮艇,港口就会打开。同
时英国正进来协助南部联盟取得胜利,因为英国纺织厂由于缺乏南方的棉花已经
闲着没事干了。英国贵族自然是同情南部联盟的。同类相怜嘛,所以都反对北方
佬那样一群拜金主义者。
妇女们就这样扭摆着丝绸衣服,笑着,满怀骄傲地望着她们的男人,她们感
到在死亡面前夺得的爱是倍加珍贵的,因为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刺激。
开始,思嘉观看这拥挤的人群时,由于自己参加了集会而感到的那种异常刺
激,心脏禁不住怦怦直跳,不过当她似懂非懂地看见周围人们那兴高采烈的面容,
她的喜悦便开始消失。在场的女人个个都焕发着一种她所没有的炽热激情。这使
她感到迷茫和沮丧。不知怎的,大厅好像并不怎么漂亮,姑娘们也并不怎么时髦,
而每个人脸上似乎仍然在闪耀的忠于主义的挚爱之情怎么,只不过显得愚蠢
可笑罢了!
她心头突然划过一点自我意识的闪光,这使她惊异得张口结舌,原来她并没
有分享这些女人的强烈自豪感,她们为主义牺牲自己和所有的一切渴望。她虽然
还没有恐惧地想到:不不!我决不能这样看!这是错误的有罪的,但
已认为主义这东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她听旁人那么如醉似狂地谈论它
已听得厌烦了。在她看来,主义毫无神圣之处,战争也并非什么崇高的事,只不
过是盲目地戕杀人类、耗费金钱、妨害人们享受的一种讨厌行为而已。她知道自
己已厌倦于无穷无尽的编织,无穷无尽地卷绷带和刷整棉布,以致把手指都磨粗
了。啊,她对医院已厌烦透了!对于那些令人作呕的坏疽臭味,那些无休止的呻
吟,只有厌烦、恶心,实在无法忍受;对于那种两颊深陷、涉临死亡的脸部表情,
实在恐惧得不敢再看了。
当这种叛逆性的亵渎思想在她心中出现时,她偷偷地向周围观察,生怕有人
从她脸上清楚地看出来。啊,她怎么就不能跟这些女人有同样的感受呢!她们对
主义的忠诚是全心全意的,是真挚的。她们所说所做的一切的确出于至诚。而且,
如果有人要疑心她不,决不能让人知道!她必须继续装出对主义热情和感到
自豪的样子,假装在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南部联盟军官的遗孀的义务,那就是勇敢
地承受自己的悲哀,假装她的心已经进入坟墓,并认定她的丈夫既然为了主义的
胜利而死,也就算不了什么似的。
啊,她为什么跟这些女人不一样呢?她永远不能像她们那样无私地爱什么事
业或什么人。这是一种多么孤独的感受而以前她无论在身心哪个方面都从没
有感到孤独过。首先她企图扼杀这种思想,可是她生成的那个忠实于自己的本性
不允许她这样做。因此,在义卖进行当中,当她和媚兰一起在她们的摊位上接待
顾客时,她的思想仍在继续活动,并想方设法要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而这样的
事,对她来说从来就并不怎么困难。
别的女人大谈什么爱国心和主义,只显得愚蠢可笑而已,而那些谈论什么严
重争执和州权的男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货色。唯有她思嘉·奥哈拉·汉密尔顿一
个人,才具有坚定正确的爱尔兰人头脑。但不会在主义问题上让自己做糊涂虫,
但同样也不会做坦露自己真实感情的傻瓜。她头脑坚定,不会在估计形势时只讲
实用,因此谁也不会了解她内心的感受。如果这些参加义卖会的人知道她此时在
想些什么,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要是她突然爬上乐台,大声宣布她认为战争应
当停止,好让每一个人都回家去,去照管他们的棉花,让他们又像从前那样举办
宴会,像从前那样有自己的情人和大量的浅绿色衣服,那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自我辩解使她暂时受到了鼓舞,不过她仍在厌恶地环顾着大厅。麦克卢尔家
姑娘们的那个摊位,正如梅里韦瑟夫人所说的,并不怎么显眼,有时许久没有一
个顾客光顾,所以思嘉无所事事,只嫉妒地望着快乐的人群。媚兰意识到她的阴
郁情绪,但以为她是在怀念查理,便不准备去同她交谈。她自己忙着整理摊位上
的义卖品,让它们显得更引人注目些,而思嘉却仍坐在那里怏怏不乐地四处张望。
甚至连戴维斯先生和斯蒂芬斯先生肖像下面堆放的那些鲜花,也只能使她感到讨
厌而已。
这简直像个祭坛了,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他们对待这两个人的态度,简
直就是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啦!这时,她突然感到这种大不敬是如此可怕,便赶快
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表示认罪,并且及时克制住自己。
嗯,这是真的,她向自己的良心辩解。人人都在把他们当做神圣,可实际
上他们只不过是凡人而已,而且还是很不好看的凡人呢。当然,斯蒂芬斯先生由
于终生残废,他对于自己的长相是没有办法的,可是戴维斯先生呢思嘉抬起
头来望着那张浮雕般光净而骄傲的脸孔。让思嘉感到最讨厌的就是他那把山羊胡
子。男人要么把脸刮光,只蓄八字须,要么蓄上全副的胡须,怎能这样不伦不类
呢。
瞧那一小绺,好像还满得意哩!她这样想,至于他脸上那种勇于挑起一个
新国家的重任而冷静刚毅的表情,她却压根儿没有看见。
是的,现在她很不愉快,尽管开始时她曾为自己能参加这个盛会是高兴过。
看来,仅仅人在这里还是不够的,她来到了义卖会上,她并不是其中的一部分。
谁也不注意她,她又是会上唯一没有情人的年轻已婚妇女。可她以前总是占据舞
台中心的位置。这真不公道呀!她才17岁,她的脚正在啪哒啪哒地敲着地板,
准备上场跳舞呢。她才17岁,可她的丈夫已躺在奥克兰公墓,她的婴儿睡在皮
蒂帕特姑妈家的摇蓝里,所以人人都觉得她应当安分守已了。跟在场的任何一个
女孩子相比,她的胸脯更白,腰肢更细,双脚更小巧,但是,不管这些多么重要,
她仍然只配躺在查理身旁,墓碑早刻着某某爱妻的字样。
她已经不是一个姑娘,不能再跳舞和调情了,也不是一个妻子,不能同别的
妻子坐在一起品评那些跳舞调情的姑娘了。而且,她的年纪还轻,还不该当寡妇
呀!寡妇应当是老年人老得不想跳舞,不想调情,也不想惹男人们爱慕。啊,
她刚刚十七岁,就得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作为寡妇尊严和规矩的标本,这多么不
公道呀!当漂亮的男人到她们摊位来买东西时,她也必须低声说话,两眼谦卑地
向下俯视,这多么不公道呀!
在亚特兰大,每个姑娘们身旁都站着三层男人,甚至最平淡的女孩子也神气
得像个美人儿似的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们都穿着那么漂亮又漂亮的衣裳在
活动呢!
思嘉像只乌鸦坐在那里,一身黑衣服的袖子长到手腕,钮扣一直扣到下巴底
下,没有一点花边或饰带,除了母亲给她的那枚黑玛瑙胸针以外,没有任何珠宝
之类的东西。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孩子吊着漂亮男人的胳臂来来去
去,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因为查理出了一次疹子。可恨的是他并非光荣地死在
战场上,连一点可以吹嘘的资本也没给她留下。
她心怀敌意地撑着两肘倚立在柜台内观望人群,尽管嬷嬷经常告诫她这种姿
势会把肘子磨皱和扭歪的。即使扭歪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大概已没有机会再显
露它们了。她如饥似渴地望着一群群穿着各种服色的姑娘们走过,其中有的穿奶
油色波纹绸衣,戴蔷薇花蕾发箍,有的穿粉红缎子,上面打着十八道用黑天鹅绒
带镶滚的荷叶边;有的穿浅蓝色绸衣,后面托着十码长带波浪形花边的裙裾;她
们都袒露胸口,簪着诱人的鲜花。梅贝尔·梅里韦瑟吊在那个义勇兵的膀子上向
隔壁那个摊位走来,她身上那件苹果绿薄纱衣裳那样宽松,把她的腰身衬托得纤
细极了。衣服上镶着大量奶油色的上等花边,那是从查尔斯顿最后一艘封锁舰上
弄来的,梅贝尔为此大肆炫耀,仿佛干这次偷越封锁线买卖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巴
特勒船长而是她自己呢。
如果我穿上这件衣裳,会显得多好看呀!思嘉心想,怀着满腔妒火。她那
腰粗得像头母牛。这种绿色对我很合适,它会使我的眼睛变得像她这样的人
怎配穿这种颜色呀?
她那皮肤绿得像块干酪了。真可惜,我再也不能穿这种颜色了,即使服丧期
满了也不能穿。不行,甚至我想法再嫁人也是不行的。那么,我就只能穿倒霉的
老灰色,穿褐色和淡紫色了。
这一切不公平的事,她考虑了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本来嘛,人生在世,属
于玩乐、穿漂亮衣裳、跳舞、调情的时间何等短促,只有很少很少几年呢!接着
你就得结婚,穿颜色暗淡的衣服,生孩子,眼看苗条的腰身给糟践了,在跳舞会
上跟其他已婚妇女坐到角落里,只偶尔出来同自己的丈夫或别的老先生跳几下,
而这些老先生又是专门踩你脚的!如果你不这样做,那些少奶奶就会议论你,你
的名誉就毁了,你的家庭也就不光彩了。你做小姑娘的时候,把光阴全都花费在
学习怎样打扮和怎样迷惑男人上,可后来这些本领只用了一两年就完了,这是多
么可怕的浪费啊!于是,思嘉想起她在母亲和嬷嬷手下进行的训练,她知道这种
训练是全面而优良的,因为它常常收到很好的效果。它有一整套规矩叫你遵循,
只要你照着去做,你的努力便一定成功。
跟老太太们在一起时,你总得是可爱而无可指摘的,要装得尽可能头脑简单,
老太太们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