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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残游记 清.刘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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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那黑妞又上来说了一段,底下便又是白妞上场。这一段,闻旁边人说,叫做〃黑驴段〃。听了去,不过是一个士子见一惊人,骑了一个黑驴走过去的故事。将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驴怎样怎样好法,待铺叙到美人的好处,不过数语,这段书也就完了。其音节全是快板,越说越快。白香山诗云:〃大珠小珠落王盘。〃可以尽之。其妙处,在说得极快的时候,听的人仿佛都赶不上听,他却字字清楚,无一字不送到人耳轮深处。这是他的独到,然比着前一段却未免逊了一筹了。
  这时不过五点钟光景,算计王小玉应该还有一段。不知那一段又是怎样好法,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 

  话说众人以为天时尚早,王小玉必还要唱一段,不知只是他妹子出来敷衍几句就收场了,当时一哄而散。
  老残到了次日,想起一千两银子放在寓中,总不放心。即到院前大街上找了一家汇票庄,叫个日昇昌字号,汇了八百两寄回江南涂州老家里去,自己却留了一百多两银子。本日在大街上买了一匹茧绸,又买了一件大呢马褂面子,拿回寓去,叫个成衣做一身棉袍子马褂。因为已是九月底,天气虽十分和暖,倘然西北风一起,立刻便要穿棉了。分付成衣已毕,吃了午饭,步出西门,先到趵突泉上吃了一碗茶。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在大池之中,有四五亩地宽阔,两头均通溪河。池中流水,氵日妇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后来修池,不知怎样就矮下去了。这三股水,均比吊桶还粗。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搭着凉棚,摆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歇息。
  老残吃完茶,出了趵突泉后门,向东转了几个弯,寻着了金泉书院。进了二门,便是投辖井,相传即是陈遵留客之处。再望西去,过一重门,即是一个蝴蝶厅,厅前厅后均是泉水围绕。厅后许多芭蕉,虽有几批残叶,尚是一碧无际,西北角上,芭蕉丛里,有个方池,不过二丈见方,就是金线泉了。全线乃四大名泉之二。你道四大名泉是那四个?就刚才说的趵突泉,此刻的金线泉,南门外的黑虎泉,抚台衙门里的珍珠泉:叫做〃四大名泉〃。
  这金线泉相传水中有条金线。老残左右看了半天,不要说金线,连铁线也没有。后来幸而走过一个士子来,老残便作揖请教这〃金线〃二字有无着落。那士子便拉着老残踅到池子西面,弯了身体,侧着头,向水面上看,说道:〃你看,那水面上有一条线,仿佛游丝一样,在水面上摇动。看见了没有?〃老残也侧了头,照样看去,看了些时,说道:〃看见了,看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想了一想,道:〃莫非底下是两股泉水,力量相敌,所以中间挤出这一线来?〃那士子道:〃这泉见于著录好几百年,难道这两股泉的力量,经历这久就没有个强弱吗?〃老残道:〃你看这线,常常左右摆动,这就是两边泉力不匀的道理了。〃那士子到也点头会意。说完,彼此各散。
  老残出了金泉书院,顺着西城南行。过了城角,仍是一条街市,一直向东。这南门城外好大一条城河,河里泉水湛清,看得河底明明白白。河里的水草都有一丈多长,被那河水流得摇摇摆摆,煞是好看。走着看着,见河岸南面,有几个大长方池子,许多妇女坐在池边石上捣衣。再过去,有一个大池,池南几间草房,走到面前,知是一个茶馆。进了茶馆,靠北窗坐下,就有一个茶房泡了一壶茶来。茶壶都是宜兴壶的样子,却是本地仿照烧的。老残坐定,问茶房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黑虎泉,可知道在什么地方?〃那茶房笑道:〃先生,你伏到这窗台上朝外看,不就是黑虎泉吗?〃老残果然望外一看,原来就在自己脚底下,有一个石头雕的老虎头,约有二尺余长,倒有尺五六的宽径。从那老虎口中喷出一股泉来,力量很大,从池子这边直冲到池子那面,然后转到两边,流入城河去了。坐了片刻,看那夕阳有渐渐下山的意思,遂付了茶钱,缓步进南门回寓。
  到了次日,觉得游兴已足,就拿了串铃,到街上去混混。踅过抚台衙门,望西一条胡同口上,有所中等房子,朝南的大门,门旁贴了〃高公馆〃三个字。只见那公馆门口站了一个瘦长脸的人,穿了件棕紫熟罗棉大袄,手里捧了一支洋白铜二马车水烟袋,面带愁容。看见老残,唤道:〃先生,先生!你会看喉咙吗?〃老残答道:〃懂得一点半点几的。〃那人便说:〃请里面坐。〃进了大门,望西一拐,便是三间客厅,铺设也还妥当。两边字画,多半是时下名人的笔墨。只有中间挂着一幅中堂,只画了一个人,仿佛列子御风的形状,衣服冠带均被风吹起,笔力甚为道劲,上题〃大风张风刀四字,也写得极好。坐定,彼此问过名姓。原来这人系江苏人,号绍殷,充当抚院内文案差使。他说道:〃有个小妾害了喉蛾,已经五天今日滴水不能进了。请先生诊视,尚有救没有?〃老残道:〃须看了病,方好说话。〃当时高公即叫家人:〃到上房关照一声,说有先生来看病。〃随后就同着进了二门,即是三间上房。进得堂屋,有老妈子打起西房的门帘,说声:〃请里面坐。〃走进房门,贴西墙靠北一张大床,床上悬着印花夏布帐子,床面前靠西放了一张半桌,床前两张机凳。
  高公让老残西面杌凳上坐下。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老妈子拿了几木书垫在手下,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老残道:〃两手脉沉数而弦,是火被寒逼住,不得出来,所以越过越重。请看一看喉咙。〃高公使将帐子打起。看那妇人,约有二十岁光景,面上通红,人却甚为委顿的样子。高公将他轻轻扶起,对着窗户的亮光。老残低头一看,两边肿的已将要合缝了,颜色淡红。看过,对高公道:〃这病本不甚重,原起只是一点火气,被医家用苦寒药一逼,火不得发,兼之平常肝气易动,抑郁而成。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又在自己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一支喉枪,替他吹了些药上去。出到厅房,开了个药方,名叫〃加味甘桔汤〃。用的是生甘草、苦桔梗、牛蒡子、荆芥、防风、薄荷、辛夷、飞滑石八味药,鲜荷梗做的引子。方子开毕,送了过去。
  高公道:〃高明得极。不知吃几帖?〃老残道:〃今日吃两帖,明日再来复诊。〃高公又问:〃药金请教几何?〃老残道:〃鄙人行道,没有一定的药金。果然医好了姨太大病,等我肚子饥时,赏碗饭吃;走不动时,给几个盘川,尽够的了。〃高公道:〃既如此说,病好一总酬谢。尊寓在何处,以便倘有变动,着人来请。〃老残道:〃在布政司街高升店。〃说毕分手。从此,天天来请。不过三四夭,病势渐退,已经同常人一样。高公喜欢得无可如何,送了八两银子谢仪,还在北柱楼办了一席酒,邀请文案上同事作陪,也是个揄扬的意思。谁知一个传十,十个传百,官幕两途,拿轿子来接的,渐渐有日不暇给之势。
  那日,又在北柱楼吃饭,是个候补道请的。席上右边上首一个人说道:〃玉佐臣要补曹州府了。〃左边下首,紧靠老残的一个人道:〃他的班次很远,怎样会补缺呢?〃右边人道:〃因为他办强盗办的好,不到一年竟有路不拾遗的景象,宫保赏识非凡。前日有人对宫保说:'曾走曹州府某乡庄过,亲眼见有个蓝布包袱弃在路旁,无人敢拾。某就问土人:〃这包袱是谁的?为何没人收起?〃土人道:〃昨儿夜里,不知何人放在这里的。〃某问:〃你们为甚么不拾了回去?〃都笑着摇摇头道:〃俺还要一家子性命吗!〃如此,可见路不拾遗,古人竟不是欺人,今日也竟做得到的!'宫保听着很是喜欢,所以打算专折明保他。〃左边的人道:〃佐臣人是能干的,只嫌太残忍些。来到一年,站笼站死两千多人,难道没有冤枉吗?〃旁边一人道:〃冤枉一定是有的,自无庸议,但不知有几成不冤枉的?〃右边人道:〃大凡酷吏的政治,外面都是好看的。诸君记得当年常剥皮做兖州府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总做的人人侧目而视就完了。〃又一人道:〃佐臣酷虐,是诚然酷虐,然曹州府的民情也实在可恨。那年,兄弟署曹州的时候,几乎无一天无盗案。养了二百名小队子,像那不捕鼠的猫一样,毫无用处。及至各县捕快捉来的强盗,不是老实乡民,就是被强盗胁了去看守骡马的人。至于真强盗,一百个里也没有几个。现在被这玉佐臣雷厉风行的一办,盗案竟自没有了。相形之下,兄弟实在惭愧的很。〃左边人道:〃依兄弟愚见,还是不多杀人的为是。此人名震一时,恐将来果报也在不可思议之列。〃说完,大家都道:〃酒也够了,赐饭罢。〃饭后各散。
  过了一日,老残下午无事,正在寓中闲坐,忽见门口一乘蓝呢轿落下,进来一个人,口中喊道:〃铁先生在家吗?〃老残一看,原来就是高绍殷,赶忙迎出,说:〃在家,在家。请房里坐〃只是地方卑污,屈驾的很。〃绍殷一面道:〃说那里的话!〃一面就往里走。进得二门,是个朝东的两间厢房。房里靠南一张砖炕,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两张椅子;西面两个小小竹箱。桌上放了几本书,一方小砚台,几枝笔,一个印色盒子。老残让他上首坐了。他就随手揭过书来,细细一看,惊讶道:〃这是部宋版张君房刻木的《庄子》,从那里得来的?此书世上久不见了,季沧苇、黄丕烈诸人俱来见过,要算希世之宝呢!〃老残道:〃不过先人遗留下来的几本破书,卖又不值钱,随便带在行箧,解解闷儿,当小说书看罢了,何足挂齿。〃再望下翻,是一本苏东坡手写的陶诗,就是毛子晋所仿刻的祖本。
  绍殷再三赞叹不绝,随又问道:〃先生本是科第世家,为甚不在功名上讲求,却操此冷业?虽说富贵浮云,未免太高尚了罢。〃老残叹道:〃阁下以'高尚'二字许我,实过奖了。鄙人并非无志功名:一则,性情过于疏放,不合时宜;二则,俗说'攀得高,跌得重',不想攀高是想跌轻些的意思。〃绍殷道:〃昨晚在里头吃便饭,宫保谈起:'幕府人才济济,凡有所闻的,无不罗致于此了。'同坐姚云翁便道:'目下就有一个人在此,宫保并来罗致。〃宫保急问:'是谁?'姚云翁就将阁下学问怎样,品行怎样,而又通达人情、熟谙世务,怎样怎样,说得官保抓耳挠腮,十分欢喜。宫保就叫兄弟立刻写个内文案札子送亲。那是兄弟答道:'这样恐不多当,此人既非侯补,又非投放,且还不知他有什么功名,札子不甚好下。'宫保说:'那么就下个关书去请。'兄弟说:'若要请他看病,那是一请就到的;若要招致幕府,不知他愿意不愿意,须先问他一声才好。'宫保说:'很好。你明天就去探探口气,你就同了他来见我一见。'为此,兄弟今日特来与阁下商议,可否今日同到里面见宫保一见?〃老残道:〃那也没有甚么不可,只是见宫保须要冠带,我却穿不惯,能便衣相见就好。〃绍殷道:〃自然便衣。稍停一刻,我们同去。你到我书房里坐等。宫保午后从里边下来,我们就在签押房里见了。〃说着,又喊了一乘轿子。
  老残穿着随身衣服,同高绍殷进了抚署。原来这山东抚署是明朝的齐王府,故许多地方仍用旧名。进了三堂,就叫〃宫门口〃。旁边就是高绍殷的书房,对面便是宫保的签押房。方到绍殷书房坐下,不到半时,只见宫保已从里面出来,身体甚是魁梧,相貌却还仁厚。高绍殷看见,立刻迎上前去,低低说了几句。只听庄宫保连声叫道:〃请过来,请过来。〃便有个差官跑来喊道:〃宫保请铁老爷!〃老残连忙走来,向庄宫保对面一站。庄云:〃久慕得很!〃用手一伸,腰一呵,说:〃请里面坐。〃差官早将软帘打起。
  老残进了房门,深深作了一个揖。宫保让在红木炕上首坐下。绍殷对面相陪。另外搬了一张方杌凳在两人中间,宫保坐了,便问道:〃听说补残先生学问经济都出众的很。兄弟以不学之资,圣恩叫我做这封疆大吏,别省不过尽心吏治就完了,本省更有这个河工,实在难办,所以兄弟没有别的法子。但凡闻有奇才异能之士,都想请来,也是集思广益的意思。倘有见到的所在,能指教一二,那就受赐得多了。〃老残道:〃宫保的政声,有口皆碑,那是没有得说的了。只是河工一事,听得外边议论,皆是本贾让三策,主不与河争地的?〃宫保道:〃原是呢。你看,河南的河面多宽,此地的河面多窄呢。〃老残道:〃不是这么说。河面窄,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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