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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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睁开那惊恐的眼睛,屋里依然黑洞洞的。儿子就酣睡在身边,她依然感到那么孤独。梦境把她带到那遥远的年代,那值得回味的生活。然而,这暂短的甜蜜是那么朦胧,那么遥远。她轻声叹口气,这是命,命里没有别强求。她忽地恨起爹来。爹只知迷迷瞪瞪地胡吃闷睡,根本不知道过日子,把个家折腾得一无所有,把她也卖给丁家换了酒肉。忽地又恨起娘来,你不想活了,把脖子往绳套上一挂就走了,咋不把我也带走,让我受这没完没了的罪!
飘忽不定的思绪赶走了她的睡意,便点上灯端详起小平安来。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惟一的亲人。是这孩子伴她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日夜,给她那孤寂的生活带来了乐趣,给了她活下来的勇气。她与这个小生命相依为命,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孩子在酣睡着,两眼紧闭,鼻翼在均匀地翕动着。她瞅着儿子那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宽大的嘴巴和乍撒的两只大耳朵,越看越像大夯。她对这孩子倾注了全部心血,决心把他拉扯大。这是对大夯最大的报偿。想到这里,她亲吻起熟睡的孩子,从额头、眼睛、嘴、鼻子到耳朵,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亲吻着,轻轻的,生怕把孩子弄醒。亲着亲着,眼泪就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可怜这孩子生不逢时,生不逢门,土改时跟着丁步堂也被划成了地主成分。这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里,黑暗的日子没有了尽头。她虽跟丁步堂离了婚,自己和孩子背的成分却改不了,这个黑锅要背一辈子。可怜的孩子也要跟着她苦受苦熬,多会儿才是头呢?有时她想去找大夯,告诉他这孩子是他的,不知为啥她总鼓不起勇气。
在石老大急着给大夯定亲的那些日子,她怕大夯因牵挂她分心,故意躲着他,可心里又不愿叫大夯娶别人。她知道大夯心里装的是她,对说媳妇的事不打拢儿。后来,风言风语地听说桥头村一个闺女在追他,一 打听觉着这个闺女不错,盼着他俩能成。不知为啥却娶了码头镇这个小俊。她见小俊成天涂脂抹粉、描眼画眉的样子,就觉得跟大夯过不到一块儿,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惆怅和悲哀。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月萍去看小俊,尽管处处加着小心,韩天寿还是知道了。他觉得月萍这次去石家,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去看小俊和孩子,其实是去看大夯。两人旧情不断,仍在暗渡陈仓。想到这儿,韩天寿就醋意大发,妒火中烧。石大夯好福气啊,家里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媳妇,外面还有月萍和春秀两个相好的,看样子都跟他挺铁。大夯吃着盆里占着碗里,可自己的盆碗却丢得一干二净。土改前,他在村里也有几个相好的。那时手头宽裕,今天给这个扯块布料,明天给那个买副镯子,花钱不多,倒挺讨女人喜欢。自打媳妇一死,家一下子败了,也没钱再给她们买这买那了,这些相好的也都跟他疏远了。他骂这些女人眼窝子浅 ,势利眼。然而,你不出血,谁肯脱裤子跟你睡觉呀!他早就喜欢月萍,一直打她的主意,觉得她是单身女人,咋会熬得住?不料她总是那么正经,对他冷得像块冰。后来,他见李碾子娶了何春秀,觉着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傻小子哪配娶这么好的媳妇?于是又在何春秀身上打主意。春秀当了干部,按说机会不少,别看她说话办事大大咧咧,一百个不在乎,在男人面前却一身正气。他虽多次起歹心,却总不得手。但他不甘心,在等待着机会……
东堤下村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战胜春旱,迎来小麦大丰收。黑龙河两岸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在微风吹拂下荡着波浪,到处充溢着沁人肺腑的麦香,田野里不时传来阵阵歌声: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共产党好,共产党好,
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
说得到,做得到,
全心全意为着人民立功劳。
坚决跟着共产党,
要把那社会主义建设好,建设好……
为了做到丰产丰收,县委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县、区干部倾巢而出,分别到各社去帮助“三夏”。
杨旭在麦收前就到东堤下村来了。他虽然提拔到县里当了农工部长,可这里依然是他抓的点,成绩全表现在麦收上。经过各社联合评产,桥头村农业社平均亩产二百八十六斤,位居五区第一。东堤下村农业社因有一百五十多亩河滩地拉了后腿,平均亩产二百八十五斤,一斤之差屈居全区第二。杨旭那争强好胜的虚荣心没能得到满足,脸上有些挂不住,抱怨有人嫉妒东堤下村,评得不公道,让评委们推倒重评。石大夯却一个劲儿地嚷嚷,说他们社的产量评估高了。杨旭批评他:“你们村是全县第一个高级社,怎么能落在其他社后头!看问题要用政治眼光,时刻都要注意政治影响,它关系到过渡时期的总路线贯彻得好不好!”既然领导把问题提到了这个高度,评产的人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再评的结果,东堤下村理所当然地超过了桥头村,平均每亩高出五斤。人们意味深长地伸出大拇指,冲大夯说:“杨部长蹲的点,就应该是第一嘛!”大夯知道,这个第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有苦难言,只是摇头苦笑。
开镰的头一天,杨旭召开包括各生产队长在内的社委扩大会议,反复强调了两个问题:一是劳力发动要充分。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必须突出一个“抢”字,做到抢收抢打;二是要精收细打,颗粒归仓。为保证这两点意见的落实,他要求各生产队晚上开一次由全体社员参加的动员会。同时,成立了巡回检查组,并制定了相应的奖罚措施。
翌日,天刚麻麻亮,东堤下村各生产队的钟就相继敲响了。随着清脆的钟声,社员们迅速到指定地点集合。大夯所在的一队,没一袋烟的工夫就集合齐了。队长老鼠四把手一挥,说声“走”,社员们就拿着镰刀向麦田进发了。到了地头,麻利地分好垄,人们塌下身子,就争先恐后地割起来,只听见“嚓嚓”的割麦声。
杨旭也参加了割麦。他肩上搭块儿毛巾,把腰猫下去,镰刀便在他手里飞舞起来。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咻咻,也不敢直腰歇歇,更不敢停下来抽烟。尽管这样,还是落在了后边。
石大夯知道他争强好胜,回头故意向他招呼:“杨部长,加油啊!”
社员们也跟着起哄:“杨部长,你可落后了!”
杨旭暗暗在手上吐口唾沫,一拱劲就赶上去了。
社员们这样你追我赶地比赛着,进度确实很快。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时候,就割完了一大方。老鼠四与大夯商量:“歇歇吧,喘口气再挪地块。”大夯便向人们招呼:“在地头上歇会儿,抽袋烟,缓缓劲再干。”
尽管杨旭也是农民出身,又一直在基层工作,经常下乡与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也不如成天在地里摸爬滚打的庄稼人。他捶捶累得发酸的腰,在地头上一坐,感慨地说:“看来不锻炼是真不行啊!”
李碾子说:“杨部长,你没必要这么真杀实砍地干。你往地头上一站,就是对我们莫大的鼓舞。要不是你带头,今天说啥也割不了这么快!”
杨旭红着脸说:“哪里哪里,言过其实了。”
老鼠四瞥了李碾子一眼,开玩笑说:“我说二社长,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吧?”
老鼠四这么一说,李碾子的脸忽地通红,反唇相讥道:“都说老鼠好闲磕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仁杰也趁机追问:“碾子哥,你怎么老在后头呀!是不是昨天晚上把劲儿给嫂子了?”
小物件儿趁机追问:“老实坦白,昨天晚上几回?”
“去你的!”李碾子没好气地揍了小物件一拳。
小物件并不怕,边跑边说:“看他今天这个熊样,昨天晚上少说也得三回。”
“三回也打不住。”韩六子爱跟年轻人开玩笑,“都说‘二十更更,三十夜夜,四十一集,五十半月’。碾子正在旺头上,还不通宵达旦呀!”
又是一阵哄笑。人们四处瞅瞅,幸亏春秀早晨没来。她怀孕了,腆着大肚子割麦子不方便。 。
“李大昌!”石老大喊了一声,把人们的视线引过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麦子,向二迷瞪招呼,“你怎么割的呀,丢了这么多!快过来拾干净。”
这时,人们又拿李大昌开心了:“二迷瞪,闹了半天你还没睡醒呀,杨部长一再说要精收细打,颗粒归仓,你怎么当耳旁风呢。”
李大昌从小没有这样跟人们比试着干过活,今天因杨部长在,只顾往前赶了,质量就没保住。细心的石老大当众揭了他的短,他羞红着脸去拾麦子,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骂石老大:“吃包了撑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在人们说笑着休息的时候,杨旭在一旁跟石大夯商量工作。杨旭问:“按这个速度,几天能割完呢?”
“五天。”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尽量往前赶,免得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杨旭接着又问,“预分方案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
“人们的口粮留了多少?”
大夯充满忧虑地说:“因为估产过高,统购任务太大,社员们的口粮剩下不多。再说,这口粮是按县里规定的杠杠按人头分的,男劳力一天一斤,女劳力九两,半劳力八两,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不满十二岁的孩子七两,人们意见可大了。”
韩一强说:“杨部长,干活的时候你想着俺,吃麦子的时候就把俺忘了吧?庄稼人都是大肚子汉,一个整劳力一天才分给一斤麦子,磨成白面也就八两多,一顿吃还凑合。要分成三顿吃,还不够塞牙缝哩。”
韩天寿想讨好杨旭,凑过来说:“我们要显示高级社的优越性,就要多向国家做贡献。”
杨旭立即表扬说:“天寿的觉悟就是高。”
“觉悟高顶个屁!”韩六子不满地向韩天寿撇撇嘴,“一斤你小子能吃饱吗?”
石大夯对杨旭说:“高级社的优越性不能光表现在给国家做贡献上。”
杨旭听着人们的议论,也觉着分配的口粮低了些。他向人们解释:“区里分给你们村的统购任务是大了点儿。因为你们是全县第一个高级社,县委陈书记叫你们给全县做个榜样,显示一下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嘛。”
杨旭这么一说,人们嚷得更欢了:“这优越性是虚的,俺们不要空名要实惠。”
韩天寿见社员们意见很大,躲到大树后边撒尿去了。
大夯对杨旭说:“高级社后社员们的积极性确实挺高,今年的收成也确实不赖。丰收了,首先应该把社员们的生活安排好。口粮定这么低,有人说风凉话了,‘高级社好是好,就是分的粮食吃不饱’……”
杨旭眉头一皱,警惕地问:“什么人说的?”
“贫下中农呗。那些地主富农大气都不敢出,敢说风凉话吗?”
李碾子说:“杨部长,口粮最高一天一斤,‘够不够,三百六’。你们当干部的蹲办公室还凑合,俺这卖力气的庄稼人真不够。”
杨旭见碾子也跟着社员嚷嚷,把脸一沉,严肃地说:“碾子,你是党员,又是副社长,说话办事可要站在党的立场上,不能光听落后社员瞎呛咕。我们要顾全大局,为国家着想,为国家多做贡献。”
大夯接着杨旭的话茬说:“多给国家做贡献,我没意见。现在的问题是没收那么多,硬腆着肚子吹牛,让社员的肚子包屈挨饿。按说高级社应比初级社分得多,才能看到优越性。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讲优越性就会卷蜷舌头,社员们的积极性也会受影响。你这农工部长是管农村政策的,回去跟县委说说,麦季俺们少交点征购行不行?秋后我们补上。”
杨旭不满地瞅了大夯一眼,冷着脸说:“为了显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县委想让你们再多交点呢,怎么能少交呢!”
老鼠四冲杨旭做个鬼脸,“杨部长,俺们还指望你往上反映意见哩,没想你跟俺不是一个心眼儿,看来没戏了。”
石大夯觉着再这样议论下去影响不好,抬头看看天不早了,便对老鼠四说:“换地块吧。”老鼠四便站起来向人们招呼:“走,到龙头拐去!”
老鼠四这一吆喝,人们都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抖抖精神,跟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