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7年第11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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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的暴徒,还是潜水的遗存,这一种上
我多么希望你是一次战争的弃儿,废墟上的
建筑
我无法不携带着你的记忆远行,多么刻骨的
记忆
我都必须说明自己:要学会忘记。当我转身而去
那个夜晚却被你的泪光照耀。在乌什塔拉这
样的
一个小地方,是否可以找到一个安放你的理由?
是的,乌什塔拉足够小,也足够小小地摆放下
我们内心的,这一片荒原!
独立的风景(组诗)
独影
一只飞鸟的影子
漂在河面,它让我看到了
三种独立的风景
一座独立的风景
它的流动步履匆匆
一棵树长在水边
它的向往生动、纯净
一座古塔在岸边祈祷
它的坚持就是沉默
那一片荒地
父亲走了,母亲也跟着走了
留下一栋老屋,以及离老屋
几百米远的一块荒地,那块荒地
曾经种满红薯,曾经盛满油菜花的芬芳
那块长满荆丛被岁月遗弃的荒地
为父亲漂泊的一生打上了句号
让他与生养他的土地如此亲近
让他与至亲的人形影不离
有一次,我看见落日的余晖
洒在父亲七十多岁的脸上
和母亲微微弯曲的后背
那熠熠生辉的一瞬,放大了
父母一生的幸福,而这种时光
只有那么几年,他们把自己的夕阳
寄存在那片荒地,和那些植物的根茎
感恩
一点点橘黄
一点点乳白
一点点浓浓的、淡淡的清香
弥漫在一片,又一片果园
推开窗户,我看见——
吟唱了一晚的青蛙正在安静地睡去
辛劳了一年的果农正在掰开一片片蜜橘
轻轻地,放进上帝的嘴里
慢
我想把速度降下来
把生活的节奏降下来
降下来,就像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
快要进站,就像一场音乐会
接近尾声。就像一阵雨
由急促到舒缓
降下来,在慢的节奏里
周围的世界理智、冷静
降下来,在正常的速度里
慢慢找回自己
玫瑰,其实只是一种花
红红的,天鹅绒般的红玫瑰
白白的,白云彩似的白玫瑰
它们是一种花的颜色
或者说,是一种布的背景
那一朵紫色的玫瑰
就像姐姐出嫁时的内衣
玫瑰花在不同的季节绽放
在它们悠悠、长长的沁香里
有一种情结让人怀想
有一种比喻不需要解释
为什么诗人总把玫瑰比作爱情
这就是一朵花,从乡村到城里的象征
玫瑰,其实只是一种花
我必须经常为它培土、整枝和浇水
悠然(组诗)
动作
一年中最后的农事,在淮河中游
不是收获,是播种。我堂哥
头发花白,被深秋的风裹在原野深处
他的手臂使劲上扬,一次又一次
把麦粒顶着风播撒
他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为了在省城读书的孩子
要把地种好。他重复这古老的动作
专注,单调,远得听不到声音
他播出的麦粒听话地下落
被太阳照耀但远得看不见金色
有一条菜青虫真好
我们需要有菜青虫的世界
这样的小虫子,在菜叶上爬
随风飘荡。在某个菜园某一畦菜
某片完全舒展开的菜叶上
菜青虫偶尔会抬一抬头瞭望
它获得了一片没有毒的故乡
显示出小心翼翼的悠然
被菜青虫咬出几个洞眼的一棵菜
我不怀疑它的健康
更加真实、可信。这是我
从一棵缺点的菜上悟出的幸福结论
一个有缺点的人在有缺点的家乡
在一棵有缺点的菜上
获得的安全与自然的诠释
一个人走进了草木
他甚至不懂得这是春天了
外面的草木那么深
绿色一直在诱惑着他
一个容易迷路的人或许痴呆
保持着固定的笑容,为什么
他听懂了叶片和他打的招呼
他就走了进去
现在的绿色铺天盖地
而他,不再像在某个秋天
沿着一根连着一根的枝条回家了
这样快啊!我把所有的树丛都扒开了
寻找一个熟悉的老者
每一片叶子都宁静鲜亮,我怔怔地
为什么草木的笑容都是一样的呢
缓慢的爱(组诗)
唐 力
缓慢地爱
——献给我的妻子
我要缓慢地爱,我的爱人
当我坐在这个屋子里
我要缓慢地爱着这傍晚的夕光
从窗前移到窗台。我要缓慢地爱着
这些时间。我要把1小时换成
60分,把1分换成60秒
我要一秒一秒地爱你
就像我热爱你的头发,我也是
一根一根地爱,把它们
一根一根地从青丝爱成白发
而其他的人只会觉得,一瞬间
飞雪就落满了你的头颅
就像我在你的眼角,热爱你的鱼尾纹
我也用60年的光阴,一丝一丝地
热爱。就像我们并排而坐
我们中间有0。5米的距离
我就会把它分成500毫米,一毫米
一毫米的热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就像在艰苦的日子里,我爱你的泪水
我也是一滴、一滴地热爱……
在我缓慢地爱中,我飞快地
度过了一生
与天空拔河的人
在大雨之中
在大雨之中空旷的野地里
一个站立的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只身出走
的人
在与天空拔河。他拉起万千条雨水的绳索
拔河,以唯一的生命,以一颗
在大雨中等待淋湿的灵魂
与天空拔河——每一根雨水的绳索
仿佛就要断掉,但始终没有断掉
(他也许没有想过,一旦雨丝断掉,天空
是否会急速退去,消失不见
而自己是否也会不断地倒退,退入
大地的深处)
他与天空拔河,脚钉在地上
他与乌云拔河,与闪电拔河,与雷霆拔河
他与天空的空——拔河
他面对的是庞大而虚无的天空
就像我们面对命运一样
拔河,只身一人的拔河。青草、岩石、山峦、坡地
都不能帮助他,都紧紧地为他攥紧了拳头
拔河,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拔河
也许他会耗尽汗水、泪水、血水
与天空拔河,多么悲壮而无奈
一个人在野地里,与天空拔河,他挽起
万千条雨水的绳索,拔河,他坚持了这样久
天空也没有将他拉动半分
一个在雨中与天空拔河的人,就像
一滴泪水,在大地的脸庞上,在与
黎明的眼眶拔河
在大雨之中,他仍然站立不动
我们看到他渺小、细微的力量
将雨水的绳索,拉得笔直
蝴蝶
从童年的阅读中飞出
两只蝴蝶,连环画的书页
构成它们扇动的翅膀
它曾使我小小的心灵
充满泪水,我知道它们的飞翔
十分凝重,仿佛背负着千钧压力
越过苍茫的时光
它们来自遥远的时代
一只叫梁山伯,一只叫祝英台
他们栖身于一座古老的坟墓
多少年过去了,我在异地看见它们
在春光中一飞而过
我禁不住在心头惊呼:
“看啊,两座飞翔的坟墓
一座叫爱,一座叫死”
搬家的人
我带来绳索,杠子和铁锹
我把家搬在了我的身上
连同黑黢黢的光阴,连同远逝者的目光
连同满月之下的,充盈的怀乡病
我是把家搬上肩头的人
在怔忡之间,心头一阵空茫
在苍茫的暮色里
我不知道应该把家,放在何处?
雨中的话亭
大雨瓢泼
一周前的一个午夜,我独自
经过寂静无人的街道
我听到细细的哭声。在雨夜
哭声抓住了我的心
是雨中的电话亭!在哭泣
它的声音,很轻很微弱
夹杂在庞大的雨声里,但那独有的痛苦
仍能使我分辨出,那是哭声
这是午夜,一个电话亭泪水滂沱
蹲在路边哭泣
我呆住了。我没能上前去安慰它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它
我很想去抓起它的手,但
我不知道话亭的爱和忧伤是什么
我只知道,雨中哭泣的话亭
同我一样孤单,同我一样凄惶
落叶
在一家建材门市的门口,在
三棵树下,在三架板车的后面,在
几个抽烟的民工的面前,树叶在落
秋风一起,无数的树叶就在
飘落,我相信,会有几张民工的脸
也跟着飘落。秋天了
他们的脸和落叶
堆积在一起,相互混杂
彼此的命运已经无法分清
因为我看到他们,在我的脚下
躲躲闪闪,挨挤着,相互遮掩
却始终无法遮蔽,他们的磨难、煎熬
和屈辱。他们在不动声色中
掩饰着岁月的惊心
当我走向他们,我感到有什么
就要刺穿我的足底,我相信
那是落叶受伤的灵魂,而不是
在落叶后面,枯坐在秋风里的民工
声控灯
它是我们楼道的
看护人。它控制着一小块黑暗
控制着一条巷道的深度。它站在
墙上,俯视着我们,有着深刻的目光
它居高临下,看着我们在油腻的木桌
盐袋、泡菜缸、气灶之间奔波,用
锅铲的牙齿咬铁锅的唇。液化罐怀抱雷霆
默不作声。(那是我们另外的身体)
我们任何微小的震动
都让它心惊。它眨动眼睛——
明暗变换,就像一场生与死的短暂较量
一场并不漫长的谈话,而中间
仅仅镶嵌着一部分
细细的时间,我们的生命
就在其中,不断消耗
而它的身体,受控于声音
而声音的诞生和消逝,受控于
一双手的拍打,一只脚的跺击,但
声音不会疼痛,疼痛的是
那个身体。那个人站在道口
他需要找到生活尽头,居留的家
此时,他站在拐角,站在声控灯的
下面,站在长长的黑暗面前
他拍掌,他跺脚——严重的是
他拍散了手骨
他跺碎了脚跟,而声控灯
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夜已经很深了,我看见,那比黑暗还要
漆黑的身影,还站在那里
整个世界,都回响那孤寂的
执著而绝望的响声
别人的衣服
一
穿着别人的衣服,我是否就是
穿上了他的皮肤,他的体温
穿上他跳动不休的脉搏
我是否就是穿上他暧昧不清的过去?
穿上他全部的命运和未来?
他的棉布里包含了另一个人的秘密
他的化纤暗藏另一个人的岁月而有些沉重
他的里衬包含了一个国家滞重的心跳
他的外料里暗藏着时间的河流
岁月的灰尘。穿上他的衣服
在一个变换的日子,我的身份是否已经
模糊不清?在另一个时间之门里,现身而出
我是否就是另一个他,对立的他——
二
我穿上了别人的衣服
丢失衣服的人,在大街上
张开双臂,逆风而行,大声叫喊
他在寻找自己的衣服,就像
寻找自己不见了的身体,寻找
确证自己存在的东西
没有了衣服
他在大街上奔走,仿佛
也并不存在。像在虚空飞行一样
他的身体缀满了耻辱的印记
我穿上了他的衣服,但我
注定无法成为另一个他,因为
我无法穿上他那
独一无二的痛苦
护林人
明月照耀,万籁俱寂